正在我納悶的時候,一個女子緩步從山上走下來,她的身旁亦步亦趨地跟著一隻白毛團子,遠看去那大小,很像方才跑回山報信的白狐狸。
那女子走到我面前七八步的地方停下,她面貌溫柔,梳著一個簡單的發髻,身上穿著不易變髒的深色衣裙,她道:「這位姑娘可是住小竹林的?」
我見她眉眼含笑,極是可親,無端端的有了一絲羞澀:「我與師父住在這裡,你們是新來的?」
她點頭道:「聽聞華箏大妖欲要收留清修的妖精,我與夫君便舉族遷入。」
我聽到這裡察覺到一絲不對:「你們應該是狐族吧?」
那女子含笑點頭。我疑惑道:「但你明明是人呀?」
那女子微微紅了半張臉:「難道是人就不能跟狐狸成親嗎?」
我立即搖頭,雖然極少見人類跟妖精成親,但也不是沒有。我好奇地看著她,忽然想起過去曾經聽聞的一個消息。驚訝道:「你就是那個被簫榕拐了的太子妃?!」
「我已經不是太子妃,姑娘不如稱我夫姓。」簫氏道。
我自知失言,立即改口道:「蕭夫人。」然後轉移話題:「你們這是在蓋房子嗎?」
蕭夫人含笑點頭:「匆匆遷來孩子們需要住的地方,這才連夜蓋房。姑娘若是好奇不如隨我上山一觀。」
我羞澀道:「你們在忙我不好打攪,若是需要幫忙直接找我便是。」
蕭夫人笑道:「說了這半日還不知道姑娘叫什麼,姑娘不必介意,還請隨我上山,我們初到小竹林,有許多不知之處,還想詢問姑娘呢。」
蕭夫人微笑的看著我,我很少與女伴相交,她的一舉一動讓我感覺十分的舒適自然。於是十分熱絡的與她攀談了起來。
我們說了很久,尤其是我無聊了這麼久,因此一開口就有些收不住話。極是興致盎然。蕭夫人腳邊的白狐許是等得久了,焦急的昂頭向她啾啾兩聲。
蕭夫人寵溺地彎腰抱起了它向我笑道:「瞧我拉著你說了這半日,竟然讓你一直站著,咱們上山吧,族裡的孩子等我該等急了。」
我跟著她上山,臨近竹林的半山腰,那大動土木的聲音就越發明顯。十幾只大大小小的白毛團子從小道的那一頭驟然沖了出來,紛紛圍在了蕭夫人的腳邊繞圈圈,落在後面的小毛團子跑的慢,等到了蕭夫人腳邊就擠不進去,急得啾啾叫。
蕭夫人面容和藹地看著它們:「不著急,咱們這就開飯。」
我跟蕭夫人領著十幾只大大小小的白毛團子走近了半山腰,這裡是天然的一塊大空地,周圍翠竹環繞,十幾個男狐穿著短打,正在對未成形的房屋敲敲打打。
蕭夫人領著我到一旁臨時蓋起的小木屋,笑著對我道:「我也沒有什麼拿手的東西,你不如留下一起吃頓便飯。」
我覺得留在朋友家吃飯是一件很新鮮的事情,於是就高高興興地點頭答應。我和十幾只白毛團子一起守在灶台旁邊看蕭夫人忙裡忙外,我道:「你們每天都要吃飯嗎?」
蕭夫人詫異地回頭:「難道你們不吃飯嗎?」
我眨眨眼睛回答:「我和師父都不用吃飯。」
蕭夫人笑道:「瞧我,居然忘記你們有些妖怪是不用吃飯的。」她微微一頓,略有猶豫道:「你能吃飯嗎?」
「吃不吃都行。」我聞了一下從灶台裡傳來的味道:「什麼東西?這麼香?」
蕭夫人笑著端出了一大盤炸得金黃的東西,招呼我坐在一窩被曬得鬆軟的乾草上,十幾只白毛團子圍了過來,叼著盤裡的東西吃得尖嘴占油。
我接過蕭夫人遞給我的東西,仔細地看了一下,發現是一種肥大的竹蟲經熱油炸得金黃金黃。我放在嘴裡咬一口,被裡頭軟綿噴香的蟲肉給征服了。
蕭夫人見我愛吃,立即給我拿了個小盤子放了好幾只肥蟲子:「也沒有什麼好東西招待你,你要喜歡就多吃幾只。」
我吃了人家的東西未免有些不好意思,想起蕭夫人是人類就算是小竹林只怕也有危險,於是就問道:「你可曾修煉?」
蕭夫人看我,眉眼彎彎,眸裡全是笑意:「自然,若不修煉我也只能陪伴夫君百年。」
我道:「你修煉的時間想必不長,若不介意就用我這把扇子防防身吧。」我解下腰間的小香囊,從裡面翻翻找找,終於把被我遺忘許久的那把青扇子找了出來。
蕭夫人很不好意思地推脫:「這可不行,我不過請你吃了幾只蟲子,便要你送一把防身的青扇,這把扇子我不能收。」
我紅了臉,第一次遇到送禮人家不收的挫折:「你就當我還想吃你做的炸竹蟲吧。你若不收,意外後我也不好意思來吃了。」
「小八姑娘的好意若是不收就不禮貌。」
我和蕭夫人一起回頭。曾經見過的簫榕背著手站在我和蕭夫人的身後,他慢慢走來,將蕭夫人耳邊的一縷髮絲別到耳後:「這裡是小竹林,妖精之間的送禮很常見,若是不收就是拒絕別人的好意。」
蕭夫人瞬間紅了臉,有些嬌嗔地看向他:「你為何不早說?非要等我推脫了小八的好意才說。」
簫榕一臉自在:「我若提前跟你說了,你會記住?不如等你犯了錯我再告訴你。」
我看著他們之間的相處,說不出來與我和師父有什麼不同,但隱隱的,我很羨慕。
「這扇子我就收下了,小八你今後可要常來。」蕭夫人推了推簫榕:「你忙你的去吧,孩子們正在吃飯。」
我一低頭,發現方才吃蟲子吃得格外歡快的狐狸們一個個不論大小全部都斯斯文文的吃飯。而簫榕站在那裡,意味幽深地沖狐狸們微微一笑。
我莫名其妙,但接下來我就發現,自簫榕走後的整個吃飯過程,那些狐狸們都保持著優雅的坐姿,沒有誰再把尖嘴都扎進蟲子堆裡。
蕭夫人看著狐狸們無奈的笑了笑:「夫君太嚴厲了,這些孩子在他的面前都不敢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