簫榕在一張皮紙上給我畫了陣法，並且還給我仔細講解了這個陣法幾個需要特別注意的地方。這讓我對他十分心存感激，我想也不想就道：「多謝你！以後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直接跟我說就行了！」
簫榕微微地微笑，他的笑容讓我隱隱有點『我許下了什麼了不得的諾言』的錯覺。
「這是自然，今後我們肯定有很多需要仰仗姑娘的地方。」簫榕向我一拱手，我此時滿腦子都是如何跟師父定契約因此未曾注意他，我拿著皮紙高高興興地向他道謝，接著興沖沖地轉身便走。
我一路已經設想了百八十種可能，這其中的手段包括哄騙，威脅，哭鬧，撒嬌，滿地打滾等等。
但可惜的是，我一個也施展不出來。
不是手段技術要求太高，就是一想到要以非正常手段讓師父同意，我自己就先心虛三分。
我推開木門，臥室裡面疲憊的師父將我嚇了一跳。我立即把拿著皮紙的手藏在身後：「師父…你回來了？呵呵。」
不知是因為我方才心虛的語氣，還是我背過手藏東西的動作太明顯，師父側臉看我，微妙地抬高了一側眉梢：「嗯。」
他微微上揚的尾音讓我分辨不出他到底是在表達疑問？還是僅僅只是回答？
我站定在原地，不再向前。
師父方向明確地把視線落在我背在身後的手上。不用他開口，我就知他已發出詢問了。
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怦怦怦的，仿佛有人在我的耳邊敲鼓。我咽了咽不存在的唾液，試圖讓自己別那麼緊張。
然而，當我的視線對上師父，我才發現這一切都是枉然。我在他的面前註定做不到鎮定自落。
「師父…」
雖然我喚他的語調輕緩，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內心是有多緊張。
師父不言不語地凝視我，雖未開口，但他碧眸裡的溫柔和縱然無疑給了我最大的勇氣。
『他對我從來都是好的。』
意識到這一點，我忽然有了一個想法。與其用千方百計讓師父跟我定契約，不如直接開口，他若同意自然最好，他若不同意，那我再用其他的法子也不遲。
「師父，我不想跟你做師徒了。」我雙手背在身後捏緊了那張同生共死契，師父的眼光一閃，不知他是誤會了什麼，眸裡寒光猶如利劍，直接刺進了我的心裡。
那一剎那狂躁的妖威幾乎要把我絞成粉碎，我以畢生最大的勇氣在狂風中大喊：「師父！跟我做夫妻！」
不是委婉地要求，也不是任性的請求。我直白地高喊出我的心願。
『師父！跟我做夫妻！』
這一聲宣言仿佛是一件專克師父的至尊法寶。
大妖的妖威霎時凌亂了。
我定定地站在原地。妖風把我的衣服刮裂得七零八落也無暇顧及。我直直地看向他，捕捉他哪怕最微小的一個表情。
但讓我失望的是，師父臉上的表情很…奇怪且糾結。
他仿佛在盛怒中不幸地中了定身術，臉上猙獰的表情未退，就被眼底漫上來的詫喜給扭曲了。
這種又怒又喜的表情讓我理解不能，他到底願不願意？
若說不願意，那他的眼底不應該有歡喜，若說願意……我的心底一沉，師父眼中的詫喜隨著他扭曲的表情漸漸退去。
他平靜地看著我，略有一絲呆滯的重復：「你要跟我做夫妻？」
我用堅定的眼神告訴他，『我就是這麼想的！』
沉默在我們之中蔓延，師父仿佛在謹慎地辨認真偽。我在他的目光中不由得捏緊藏在身後的皮紙，他輕緩地開口，宛若暴風驟雨後的寧靜：「小八，你怎麼忽然想跟為師做夫妻？」
「做夫妻就能跟師父一直在一起，而且一輩子只有我跟師父兩個人！」我堅定的，認真地看他，試圖用目光告訴他我的決心。
師父露出一個小小的微笑：「都多大了，淨說傻話。現在不就只有為師和你兩個人嗎？我若是能化龍，自然會一直在一起。」
我對他言語間故意繞開重點很不滿，雖然我不能明確的形容出來，但我知道，做夫妻和做雙修伴侶，以及師徒，那是有很大的不同的。
我感謝上天讓我的腦瓜子閃過一道靈光。我看向師父，悄悄在語言裡設下陷阱，我問道：「師父認為是相同的？」
師父輕輕點頭，碧眸裡有些微的笑意。但我接下來的話就讓他眼裡的笑意定格了。
「既然是相同的那我們現在也可以說是夫妻。」我自然而然地拿出藏在身後許久的同生共死契，以讓師父反應不過來的速度敲定了我和他的夫妻名分。
「師父你看，這是同生共死契，所有的妖精夫妻都要簽的。」我用眼神向呆滯的他表示『現在就來簽吧！』
師父從呆滯中回過神，他的碧眸裡漾著柔波，語氣也是溫柔的：「小八，這契約你是從哪裡來的？」
我在要不要說出簫榕間糾結了一會，立刻把簫榕抬了出來：「狐族的族長教的。夫妻都要有這個。」
我一邊說一邊在心底輕哼，你不是很樂意讓簫榕做你的徒弟嗎？我今天就來破壞破壞他的形象。
果不其然，師父對於一切出乎他意料的東西都不歡喜。他壓低了嗓音輕輕地哦了一聲，餘味無窮。
「小八。」師父認真地喚我。他的語氣讓我感覺這是他第一次把我放在平等的角度去解釋一件事情。
「師父可以跟你做夫妻，但是現在不行。」師父輕輕道。
我立即瞪大了眼睛：「為什麼不行？！」
師父未答，他輕輕地伸手拿過了我手裡的皮紙，捻著它抖了抖：「你可知道它代表著什麼？」
師父仿佛沒有看見我點頭般自顧自地說了下去：「這同生共死契是妖精間最莊嚴肅穆，不容有一絲褻瀆的契約。不僅雙方的心意要十成十的真心，更重要的是，一旦契成，妖力和壽命都是共享的。」
我不等他說完就帶著哭腔指控：「原來師父你是嫌我修為低！我才修煉了幾十年，還是小妖怪！」
師父哭笑不得地拉住我的手，安撫地揉我的頭頂：「傻小八，就你這修為，也就只有為師肯跟你簽這契約了。只是為師要化龍，是不可能跟你簽的。」
「化龍之劫何其危險，說是十死無生也不為過，這同生共死契光聽名字就明白，我若跟你簽了，若是化龍不成，你也活不了。」師父輕輕撫摸我的臉頰，我登時紅了眼眶，熱淚從眼底漫了上來，使我看向師父的視線也朦朧了。
在一片氤氳中，我不知道師父是不是笑了。我簡直不敢想象沒有他的生活。
若是……沒有了師父。
我貼近師父，摟住他的脖子，仰頭貼近他的脣，輕輕地呢喃：「若是今後的日子沒有師父，那我寧願不要活。」
「師父，」我輕輕地蠱惑他：「告訴我，願不願意讓我做你今生的唯一？」
在一陣天旋地轉中，師父環抱住了我，低啞地歎息：「你已經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