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鈴縮回了一人高的大小,我不知它這是把裡頭的人化成了清水還是沒化成。若是化成了清水,那這清風鈴就應該化作巴掌大小飛回我的手心才是。若是沒化成這清風鈴就應該金光閃爍而不是如今這幅寂靜的模樣。
我繞著清風鈴走了兩圈,終是沒抵住好奇心,想著反正自己也是泥土之軀,倒不用怕他什麼。因此大著膽子蹲在清風鈴的邊上,從底下往上一抬——有一隻手飛快的握住清風鈴的底部邊緣向上一掀,一柄輕薄的劍抵在我的脖頸,我驚叫一聲,向後猛地退了十幾步,驚魂未定地想向半跪著的柳硯真,怒詫聲道:「你怎麼可能是清修之人!」
不說這個柳硯真曾經想把我煉製成妖寵就絕不可能是清修之人,單一個三清派修士的身份就讓我怎麼也不能接受他竟然是清修的!
我詫異且惱怒地看向他。柳硯真緩緩地站起身,他腦子動的極快:「你這鈴可是專克邪修的。」
柳硯真眼中的神色不知為何一緩,他板著臉道:「妖精,看在你替我殺了這白蝠王的份上,你若現在速速離去,我便放你一命。」
我一聽便肝火上竄,也看出柳硯真現在身體虛弱,便有意趁虛而入。給這個柳硯真好看!
有道是『一言不合便開打。』我也不與這柳硯真客氣什麼。直接出了手。誰想這柳硯真也不知怎麼回事,竟然只是個虛架子,才過了兩招就被我的袖帶捆了個結實!
我驚訝地看了柳硯真一眼,他滿臉緊繃地抿緊脣,仿佛即將斷頭的囚犯。
我看他日仇敵眼下成了我的階下囚那裡有不暢快的?當下笑了一聲,狠狠地一腳朝柳硯真的胸口踢去:「我讓你敢把我煉成妖寵!臭修士!」
我一連在柳硯真的胸口踹了幾下,見他胸口染血便停了下來,而他除了被我踢第一下的時候悶哼一聲,其餘都咬緊了牙齒不吭聲。我見他這虛弱得隨時都會斷氣的模樣,到不知該如何折磨他了。
我苦惱地繞著他轉了十幾圈,即不想為他治傷,也不想讓他死得那麼快,當日的抽我還沒想出來要怎麼報呢。
我蹲在柳硯真的跟前,皺眉看他,柳硯真沉默地看了我一眼,默默地把喉中鮮血咽了下去,慢慢道:「姑娘若是想打我出氣,我眼下的身子骨只怕是如不了姑娘的願了。你不如先找個地方安置我,等我喘過這口氣,興許能讓姑娘如願。」
我正覺得他說得有理,忽然又覺得不對,有誰會挖坑給自己跳呢?!我厲聲道:「你騙人!你有什麼目的?!」
柳硯真嘴角微微扯出一絲冷笑:「我能有什麼目的?你的清風鈴把我大半的修為都化了去,如今我連路都走不了兩步,不是被你虐殺,就是被萬妖林的妖精虐殺。你是清修的,或許在你的手裡還能留個全屍,若是別的妖精,只怕我連骨頭渣渣都不剩。」
我一聽也覺得有理,似乎人類對於屍體都特別的看重。但又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因此惡聲惡氣地對柳硯真道:「你別想耍花招,這可不是你們三清派,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我再怎麼樣,也不可能讓仇敵死在別人的手裡。
柳硯真不言不語,只用一雙黑沉的眸子看我。我猶猶豫豫地靠近,一手抓住他的手腕,正要查探他的修為是不是真的被清風鈴化去了,不想腦中驟然一疼,腦海裡仿佛刮起了龍卷風,眼前一黑,直直地倒向了柳硯真。
在將要失去意識的那一刻,我心中暗叫『不好!』又要看一些勞什子的記憶了。而且我這一暈過去,豈不是要任人宰割了!
然而我再著急也沒辦法,只要一碰這柳硯真,我就不得不看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我看見『我』跪在昏暗的房間裡,眼前站著一個肅穆的中年修士,那中年修士手裡提著一根烏黑的鞭子,鞭子上隱現藍芒。只聽他道:「你這孽徒竟然兩次三番的放走妖獸,往日看在你還算老實勤懇上的份上才一而再再而三的縱容你,指望你迷途知返,哪想你今日竟然敢將門派全力捕捉的奇獸私下放走!如今門派也是容你不得,你若是能活過一千鞭那便算你好運,你若是撐不過去,就怪你自己忤逆門派,私放妖獸!」
『我』咬緊了牙齒,就在那閃著藍芒的鞭子即將落到『我』身上時,忽然有人出聲道:「長老且慢,硯真願代師姐領罰!」
一個身形單薄的少年挺身走近昏暗的房間,給這個房間灑了一室的月光。他走到中年修士的面前,直挺挺地跪了下來。
中年修士咬牙道:「咱們三清派自古以來就沒有代人受過這一說,即便是有,但也只能分一半,而且你的還要翻倍,領一千鞭!硯真你可想好!你師父十分看重你。你難道要讓他失望?!」
中年修士一臉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少年。
少年跪在『我』的身邊,在聽見中年修士的那一句『你的師父十分看重你,你難道要讓他失望?!』臉上一白,咬緊了牙,堅定地點頭。
中年修士氣道:「好好好!既然你執迷不悟,我就如了你的願!」
中年修士手中的黑鞭藍芒閃爍,勢如閃電地向跪著的少年抽去!當下便把少年的後背給抽得皮開肉綻,血肉翻卷,隱約還能看見被抽的地方閃著小電花。
這個『我』顯然是個心軟之人,直接撲上前抱住那個單薄的少年,用後背接住了中年修士的第二鞭!
那一霎那,我幾乎能感覺那一鞭子抽來的疼痛幾乎能讓我暈過去,太疼了!這是我有生之年受過最疼的疼痛。
我在夢中一個抽搐,總算不用眼睜睜地陪著那個『我』生生受完五百鞭。只是畫面又一轉,在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時,我就被一汪清涼所包圍了。
『我』光裸著身子浸在溪水中,在夜色中清洗身體,忽然被水中的游魚驚了一跳,以為是水中妖獸,因此驚叫出聲,然而讓『我』沒有想到的是,『我』的話音剛落,溪水邊的一塊大石頭後面忽然跳出一個提劍的少年來,那少年緊張道:「師姐你沒事吧。」
『我』此時站在溪水中,下意識地回答:「沒事。」但下一刻,當『我』與那少年兩目相對,我們都意識到一個問題。
『我』尖叫一聲,縮回水裡,那個少年面紅耳赤的背過身,聲音斷斷續續地猶如蚊納:「師·師姐,你若沒事,我這就走了!」
我看到此處撇撇嘴,洗澡有什麼可看的,這些人類就是有些奇奇怪怪的毛病。而這少年能這麼快地就跳出來,只怕早已在大石頭後面不知看了多久了。
我心中冷哼一聲,罵道『偷窺狂』!
一連看了兩個不太有趣的夢境我就有即將蘇醒的跡象,我控制著自己的神識集中在真身上,一睜開眼睛,我就在師父的懷抱裡醒了。
我看師父閉目,以為他在入定就沒有吵他,正想著要不要分一縷心神到假身那一邊,就怕難得落入手心的仇敵給跑了。
我正蹙眉思考,誰想師父在我醒後也睜開了眼。我看他一雙碧眸溫柔地看過來,臉也靠過來與我鼻尖相抵。
師父溫柔的喚我:「小八。」
我看著他心中一動,便道:「師父你也忙了兩個月了吧?」
師父點點頭,不解地看我。
我道:「那師父你這兩個月這麼忙肯定沒時間洗澡,正好屋子裡有溫泉,要不要順便洗一洗?」
師父想了想,便點頭起身走到溫泉邊,我躺在床上等了會,便跟在師父的身後去了溫泉。
師父站在溫泉邊,上半個身子光裸著,露出修長的頸背,寬闊的肩膀。他聽見我的腳步聲一回頭,見我站在溫泉邊目光炯炯地盯著他看,那正要脫褲子的手就怎麼也扒不下去。
他見我一直站著沒有離開的意思,便無奈道:「小八,你又想做什麼?」
我極自然地答:「看你洗澡。」
師父眉頭一蹙,臉上已是隱見紅色,他惱道:「洗澡有什麼好看的?!」
我眨眨眼道:「沒什麼好看的呀。師父,洗澡不能讓別人看嗎?」我可記得我剛化形還不會洗澡時,別說看了,就是澡都是師父給洗的。
師父眼光閃爍,顧左言他地道:「也不是不能。」
我奇怪道:「既然能看你為什麼還不洗呢?」
師父像是驟然在喉嚨裡噎了個雞蛋,他瞪大眼睛看我,全然一幅對答無能的模樣。他呆立半晌,忽然穿著褲子直接走進溫泉裡坐下。
我覺得他這態度很奇怪,但具體也說不出奇怪在那裡,正想說『師父,要不然我跟你一起洗吧。』誰知師父竟然似有通心術般,我外衣還沒脫一件,他就把我給轟走了。
我沒好氣地坐在床上,嘟囔道:「真是的,不讓看就不讓看,一起洗個澡都不行。」
溫泉那邊傳來一聲水面被人惡狠狠拍響的水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