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榮華無量》0016

如果這點小伎倆能讓歌細黛中招,景榮就不會每晚都到歌府,遠遠的觀賞她了。

夜風微涼,景榮悄無聲息的落在了屋簷,他想近距離的看一場好戲。

一抹鮮紅色劃過,艷麗無比的柔玉姑娘已伴在了景榮的一旁,軟言道:「主子即是對她感興趣,不如柔玉這就去將她弄進王府,免得主子這般辛苦,每晚被風吹,歎夜短。」

「哦?」景榮笑吟吟的盤了盤玉石塊。

「主子想讓她成為什麼樣的,柔玉便將她調-教成什麼樣的。」柔玉說的一點也不誇張,只是,在她溫柔似水的眸中,瞬間閃過一絲嫉妒,帶著殺意的嫉妒。

自從四年前,她被景榮從青樓贖了身,留在身邊後,便一心一意的為他效勞。他對很多女子感過興趣,均是被帶回了王府,交給她。還從沒有見他這般用心的鎖定一個女子,卻遲遲沒有行動,不免惶恐,惶恐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觀察了三個晚上,柔玉一點也看不出那女子有何特別之處,不過就是容貌清秀美麗,夜裡挑燈裁製衣裳,入睡前提筆沾墨寫一貼字,活脫脫的大家閨秀。

難得今晚有些特殊,那女子卻毫無心計的吃了一口糕點。柔玉就是用髮梢想,也能覺得糕點中有玄機,那女子卻不提防,真是笨得可以。

「你想多了。」景榮似笑非笑,目光始終落在歌細黛的身上。

他也不知道為何在遇到她後,長夜如此漫漫。只知道無眠時便來到歌府,凌空隱於夜色中,眺望著她。想必,他需要知道她能不能為他所用。

「主子不信她中招了?」柔玉的纖手一指,嗲聲道:「主子瞧,她被藥迷倒了。」

歌細黛在吃了一口桂花糕後,便出現眩暈狀,伸手扶額,來不及與歌珠瀾多說一句話,便身子一軟,癱倒在了地上。

「賤……」歌珠瀾見歌細黛暈倒了,張嘴便要罵,忽一想到罵那三個字會變成聾啞,便哼的一聲,踢了她一腳,「死蛇。」

歌珠瀾最怕蛇,一度認為蛇是天底下最令人反感憎惡的東西。

歌細黛閉著眼睛很清醒,她的心涼了,掌中緊緊的握著被她暗暗捏下的一小塊桂花糕,握得手指生疼。

她知道,依歌珠瀾的性子是不肯來向她道歉,想必是受了指使,但她不確定。當她拿到桂花糕後,在袖中捏下一小塊,再將桂花糕放在嘴邊,作勢咬了一口,嘴唇上沾了些糕,把少了一口的桂花糕示給歌珠瀾看。

在她假裝昏倒後,如果歌珠瀾表現出詫異和驚訝,然後露出關切的樣子,歌細黛便會站起身,只說是一時頭暈而已。想不到,桂花糕裡真有迷藥,歌珠瀾也真以為她暈倒了。

很寒心,原來一個純真無邪的孩子,卻成為黎姨娘蒙蔽別人的手段。誰曾想,才六歲的孩子會害人?才六歲啊!上一世裡,即是歌珠瀾成年後,也還是個單純驕氣的女子。

是什麼使一個六歲的孩子心生歹意?恐怕只因一點:『我不喜歡他喜歡你』。

在歌珠瀾走開後,歌細黛始終一動未動的躺著,深夜將她迷昏,肯定不是只為踢她一腳那麼簡單,她倒想知道黎姨娘有何打算。如果黎姨娘已開始對她算計,避得了這一次,還要避下一次。不如就順水推舟將計就計,見勢行事。同時,她記住了這一腳。

不一會,黎姨娘帶著兩個丫環來了,剛一進屋,便訝然輕聲道:「大小姐怎麼了?」

歌細黛一動不動的閉目不語,心道:想必黎姨娘在試探她是不是真的昏倒,否則,黎姨娘不會聲音那麼輕,生怕驚動了別人。

黎姨娘確實不放心,儘管女兒說她看到歌細黛吃了一口桂花糕,不一會就昏倒了。她命道:「拿燭台來。」

一名丫環將燭台湊進了歌細黛的臉,她的神情自然,呼吸淺淺的,一副熟睡的模樣。

「大小姐你沒事吧?」黎姨娘嘴裡說著,目不轉睛的盯著歌細黛的臉。

在旁邊的丫環芷風,默契的從懷裡取出一枚長鐵釘,用力的紮了一下歌細黛的腿。

疼痛襲來,鮮血已染濕了裙紗。

歌細黛神色不變,連呼吸也沒有紊亂。這點疼,實在太微不足道了。上一世裡,在逃亡中,她曾被抓住過一次,將她當作誘餌時,嚴刑逼供景世開的下落,經歷了二十一種求死不得的酷刑,她都沒喊過一聲疼。

芷風拔出鐵釘,輕聲的說:「真被迷昏了。」

歌細黛不難聽出,剛才扎她的是芷風,她記住了。

黎姨娘見她被扎後一點反應也沒有,這才滿意的鬆了口氣,眼神變得鋒利,低聲命道:「抬走。」

兩名丫環架起了軟趴趴的歌細黛,黎姨娘向心腹芷風使了個眼色,芷風領會,先奔到了院外,四處望著,以免被人撞見。

歌細黛趁機微微睜了一下眼睛,記住了架著她的兩名丫環,還有那個在院門處張望的芷風。心中有一絲寬慰,還好沒有綺雲。她實在不願與上一世和平相處的人對峙。

黎姨娘先是環顧了一圈屋子,看到了一大鐵盒的針繩布料,眼睛一亮,她想到了一個點子。便湊近仔細的瞧了瞧,瞧清了布料的顏色與材料,想了想,還是從剪掉的布料裡拿了一小塊碎布塞進了懷裡。

歌細黛被架著在屋簷下,不知道黎姨娘在幹什麼,只是豎耳聽著,她聽到了細微的聲音,很熟悉的聲響。她思索著,對了,當她裁製好衣裳後,把剪刀放回裝著針繩布料的鐵盒中時,以及在鐵盒中翻找針繩,剪刀碰到鐵盒,發的就是這種聲響。

難不成,黎姨娘拿她的剪刀捅她,製造自殺的假象?歌細黛知道這是個玩味般的想法。黎姨娘不會傻到在歌府內動手,想將她帶出府也不可能,她是不會冒險到任由黎姨娘帶出府。

深夜,起風了。

歌細黛的鼻間突然飄進了一抹獨特的異香,閒清王?她不禁一怔,仔細的去嗅,只有風中清涼。再仔細去嗅,有點淡淡的胭脂香,不似黎姨娘常用的。當她再次嗅時,又是風中的清涼味。

「走。」黎姨娘將臥室的床幔放下,關上了窗,熄滅燭火,然後,邁出了屋,關上了屋門。每到夜間,府中會有丫環巡視,見這樣子,便會認為歌細黛在睡覺。

芷風在前面探路引路,兩個丫環架著歌細黛在中間,黎姨娘跟在後面。

在路上,歌細黛不時的去嗅,想知道閒清王是不是真的在附近。

當景榮察覺到他站在上風處時,便悄無聲息的換了一個落腳點。他不能忽略她那敏感的嗅覺,似為他而生。

柔玉姑娘眺望著漸行漸遠的一行人,輕啟朱唇,一臉的不屑與輕視,「主子……」

景榮微微側目,掃了一眼柔玉。柔玉身子一顫,斂眉垂頭,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僅過了片刻,柔玉姑娘很識臉色的輕道:「夜色已晚,柔玉先回了。」

景榮的唇角泛起了一抹清雅的笑意,懶洋洋的道:「留下一起看看,看看她笨不笨。」

他緩緩升起,飄在如水的月色裡,優雅的無以倫比,萬千星輝都不及他一人恆古。

柔玉姑娘莞爾笑著,腳尖輕點,化作一片紅雲般,跟隨著他。她要跟隨他,永遠的跟隨。

由於天黑,一路上,歌細黛始終睜著眼睛,她要知道她被帶到何處。

並沒有走太遠,歌細黛就看到了那間在野草叢中的廢棄的小屋,之前是園丁的倉庫,後來不知是什麼原因便一直空置了。

芷風急步向前走到屋外,推開了屋門。

久沒有人居住的嘲濕難聞味撲面而來,她們都連忙用手捂鼻,歌細黛倒不介意,只是順勢閉上了眼睛。

黎姨娘低聲命道:「把她扔進去,去請秦公子。」

在兩股力量的推動下,歌細黛摔進了屋裡,倒在厚厚的稻草上,可見是白天有人特意鋪的。

秦公子?莫非是那個喚黎姨娘姨母的傻子秦兒?

歌細黛暗忖:黎姨娘把秦公子藏在府中,然後將她迷昏,一起關在屋子裡,用意很明顯了。

若要壞她的名聲,使她丟貞節,只要是個男子就行,為何偏偏找秦兒?歌細黛思量著,莫非是黎姨娘想製造他與秦兒偷情勾搭,被迫相嫁秦兒?

這的確是一個簡單的法子,卻也容易成功。

秦兒雖然腦子不靈活,卻不是省油的燈,尤其喜歡幹荒唐事。上一世裡,他的醜聞可謂是傳遍了京城,猥褻丫環們不說,還強行玷污了他爹的小妾,害得那小妾羞辱的上吊自盡。

「秦兒,來,」黎姨娘輕聲道:「姨母可都是為了你好,給你找了個好玩意,你慢慢盡情的玩,玩到明日中午。」

不等秦兒傻笑出聲,黎姨娘就摀住了他的嘴,叮囑道:「姨母昨日跟你說的話,你可都記住了?若是記住了,點點頭讓姨母知道。」

秦兒還沒有傻的太世事不清,便點著頭,不停的點頭。

「去吧。」黎姨娘鬆開了手。

當秦兒進屋後,丫環趕緊關上了門。

「芷風,在這守著。」黎姨娘選了個她最信得過的丫環。

芷風應是,必定寸步不離的守到天亮。

黎姨娘的心中打著如意算盤,領著另兩名丫環離開了,嘴角浮出一絲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