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榮華無量》0045

燭光已熄,眼前一片漆黑。

歌細黛靜靜的側躺著,身著薄薄的中衣。景玄默的力道並不大,她的身子一寸一寸的被拖進了他的懷裡,一瞬間便被他的體溫包圍著。

她背對著他,與他緊貼,睜著眼睛一動不動的。

他指腹間觸碰著她腰處的溫軟,乾淨華涼的氣息輕輕的撫在她的皓頸。

她的腦袋就窩在他的胸膛處,她習慣性的去聽他的心跳,不禁,她秀眉微蹙,又是平靜的心跳呢,那麼的有規律,那麼的平穩。

摟她在懷,他很愜意,就好像他在艱難的長途跋涉後,棲息在一處舒適安全的地方,放鬆了警惕,享受片刻清閒的歇著腳。也只有她,讓他懂得了何為享受。

半晌,他們就那樣親密的依偎,依偎在黑暗裡,靜靜的。

歌細黛不甘心的總是去聽他的心跳,她承認她受不了他心跳的平穩。想必,任何女子都受不了。她還記得一個時辰前皇帝在離開太子府後,他看她的那種眼神,他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稀疏平常的,溫和靜謐的,彷彿是她為他做任何事情都是理所當然的應該,沒有感激,沒有激動。不免使她想到了景世開,上一世裡,她為景世開的付出,總能換來景世開興奮感激的示好。

為什麼?

歌細黛的手指暗暗的捏著又捏,她想不明白,她實在想不明白。他對她只是無所謂?

她正在搓捏的手被準確無誤的握住了,柔而暖,不似她的手,她的手涼涼的,似乎總暖不起來。

他握著她的手,摩挲著她的掌心,細膩光滑,軟軟的,微微有點潮。她在緊張?她竟然也會緊張?他執起她的手,將她手牽至他的唇邊,淺淺一吻落在她的掌心。

這一吻,他們的心同時一顫。

他意猶未盡,輕吻似春雨淅瀝,一點一點的落下,擊在兩人的心海,圈起陣陣漣漪。恍若是一片雨雲,濕潤的掠過嬌嫩花蕊,那麼的輕柔。

他的心亂了,亂得很,有浪在翻湧。

她滿意的隱隱一笑,沒打招呼的將手抽出,指間撫過他濕軟的唇。

他忽地身子向後挪了挪,把她的身子扳平了,欺身便壓了上去,不等她回過神,他的齒已精確的覆在她的鼻尖上,毫不猶豫的咬了一下。

她一怔,將頭一偏。

他冷不丁的,一口咬住了她的耳朵。

她索性把腦袋往一旁移了移,剛移好,脖頸處微微一疼,顯然又被咬了。

等了一會後,景玄默用指腹在她的唇上挑釁似的輕滑,低低笑道:「不躲了?」

躲?

歌細黛心道:該躲的恐怕是你。

她伸手撥開在她唇上滑動的手指,忽然抬起頭,尋到了他的唇,狠狠的咬住,將他的雙唇瓣咬在齒間,再猛烈的一吸吮。在察覺到他渾身一抖時,她輕輕的舔舐著他的唇,溫柔極了,就像是初冬時分的風輕撫過一朵梅花。她很有耐心,以舌尖為筆在他的唇上細細的畫著圈。

景玄默被她挑弄的癢得難耐,著實想躲,可又貪戀於她的主動,便伸手下移,移到了她的腰際,不輕不重的撓了一下。

撓癢癢?歌細黛癢得打了個顫,齒間偏就咬著不放,又深深的吸吮了一下。

景玄默玩味般的在她的腰際又撓了撓,撓了又撓。

歌細黛癢得抓狂,索性叩開他的齒關,長驅直入的攻城掠地,蠻橫而細緻的掃蕩。熟悉的乾淨芬芳,他的氣息總那麼清涼透心,簡直令她百骸俱飄。

景玄默很愉悅的任她享用,她的香甜在他的肺腑裡流竄著,直抵肌膚的每一處紋理,直抵頭皮髮梢,頃刻間,便沉醉在她懲罰般的侵犯裡,全心全意的徜徉。

愉悅在一波又一波的沖涮著,就像是寂靜的深海漲起了潮,散開令人恍惚的浪花。景玄默等不及了,他想要的更多,雙手捧住她的臉頰,似狂風突起,吻得花海很深。

黑暗中,唇齒交融,氣息相纏,彼此都聽得到對方的心跳聲,感受得到對方的顫粟,還有那細微的喘息聲。

無邊旖旎漸漸蕩了開去,無聲無息的將他們淹沒。

他漸入佳境,領悟到了接吻的美妙之處,試到了如何纏綿酣暢,便縱情與她分享,心已似著了火般,沉溺於一泊春水裡。

歌細黛發現了他的異常,他突然宛如脫韁的駿馬般,在那片迤邐裡狂野馳騁,身子越發的滾燙,滿是起伏不止的亢奮。他們都穿著中衣,身子緊貼著,隔著衣物,她清晰的感覺到他某處很硬很熱,就抵在她的腰下。

她的腦袋轟的一聲,雖說她有過幾次經歷,唯一的印象便是疼得不適,她對那事有些抗拒。再說,她不可以任由他信馬由韁,萬一他把持不住……

就在她想著如何讓他停下時,景玄默悶哼的一聲,離開了她的唇,將頭一偏,埋在了她的脖處,長長的吐了口氣。

她有些喘不過氣,深深的吸了口氣,不必去看,也知她面色潮紅,滿眼迷亂。

他們都滿眼迷亂,兩人的呼吸在黑夜裡散了開去。

直到今日,景玄默才知道美色為何惑人,她就那美色,將他快惑碎了。

他們都需要冷下來,她輕輕的推了一下他,他輕輕的翻個身,平躺在她身側,輕輕的握住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

兩人就這麼安靜的躺著,似經歷過暴風驟雨,似穿躍過驚濤駭浪,慌得發燙,燙得驚心。

歌細黛突然有點自責,她意識到自己的殘忍。她知道他的意志很強大,遇事冷沉,不管在何種氛圍裡,總能保持清醒寧靜。而剛才,他的意志分明瓦解了。她矛盾了,有時她希望他能一直無堅不摧,不受任何的影響。可有時,她又想看到他為她心亂為她瘋狂。

不禁,她隱隱的歎了口氣。

「怎麼?」景玄默已恢復了常態。

歌細黛眨眨眼,道:「想聽你說一句謝謝。」

「為了何事?」景玄默側著身,頭枕著胳膊,將她的髮絲纏在指間玩著。

「我幫你出主意洗去了嫌疑,還除去了許聞,你說一千句謝謝也不過分。」歌細黛盈盈一笑,笑聲溫軟。

「你不是在幫我,是在幫你自己。」景玄默的口吻輕描淡寫。

歌細黛的笑意定在臉上。

景玄默清聲道:「從准太子妃到皇后,這一路大不易,你要幫自己將這條路走得順暢,必是鮮血鋪路屍骨堆階,你要有自己的判斷,你要比任何人都堅定,比任何人清醒。」

這儼然是他的心聲——從太子到皇帝,這一路大不易,要將這條路走得順暢,必是鮮血鋪路屍骨堆階,要有自己的判斷,比任何人都堅定,比任何人都清醒。

歌細黛揚眉,道:「是你要當皇帝,可不是我要當皇后。」

「我當不了皇帝,就只有死路一條。」景玄默字字實實在在。

「你的處境確實不妙,隨時都會死。」歌細黛很是贊同。

「我若要死,最後一口氣一定是拉你陪我。」景玄默說得雲清風淡的。

「我是不是應該離你遠一些,越遠越好。」歌細黛故作恍然大悟。

「晚了。」

「晚了?」

「晚了。」

兩個人同時沉默。

她沒有問為什麼,他沒有說原因。

只是他們的手指相扣得緊了些,緊得心臟處絲絲泛疼,疼得他們都知道在波浪翻湧的船上,有個人一起浮沉。

直叩進歌細黛心海裡的,是她對他的叮囑:不要利用我,別讓我失望,否則你會瘋狂。

半晌,景玄默俯首在她前額一吻,輕輕地道:「睡吧。」

聽到他離開床榻在穿著衣裳,此時,天已經快亮了,歌細黛問:「你不睡?」

景玄默清聲道:「我要知道景榮離開太子府後,去了何處,見了誰。我派去跟蹤他的人,該回來了。」

「你懷疑景榮?」歌細黛試探性的問。

「三年前的山腳下,我就差點死在他的暗算裡。」景玄默語氣平常,「他多次暗中對我下毒;多次暗中削弱我的勢力;多次暗中挑撥離間。這次,如果不是他勸說恭王景奇天對服我,恭王的目標是六皇子。」

「皇帝對他也不踏實,」歌細黛換了個舒服的姿態躺著,「否則,不會讓他去守三年皇陵。」

景玄默鄭重的道:「千萬別輕視父皇。」

「不知道皇帝可相信刺客是四皇子指使的。」歌細黛當然知道皇帝的威風,上一世,如果不是最後的破釜沉舟,再加上一些運氣,根本就敵不過景盛帝。

「四皇子必須要死。」

「你還要多少皇嗣死?」

景玄默清聲道:「要看有多少皇嗣想要我死。」

歌細黛沒說話了,她能理解他的心狠,任誰是他,只要想活下去,就不得不果決。

「你這些天安心養腿傷,四皇子那邊交給我。」景玄默被她蓋好被褥,掖好被角。

「腿瘸了又如何。」歌細黛笑著。她的腿瘸了,她還是歌細黛,然而,如果他登不上皇位,他就不是景玄默了。

「你別想與眾不同,如果你的腿瘸了,我會讓天下人的腿都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