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榮華無量》0088

晌午,陽光和煦。

歌細黛斜臥在窗前的美人榻上,靜靜的閉目養神。心欲靜而思不寧,她在想著歌家書院的事。是的,歌府的北園辟出的書院,歌細黛為它取名為『歌家書院』。院長謝羨之事無鉅細的打理著一切,他一直想有番作為,恰好有很大的空間供他發揮。

醉情樓被查封了,歌細黛有心接手,輿論過於激烈,官府貼的封條一時無法撕下。歌細黛便與□明一起選了一處新地,重新開設了一家有特色的妓院,由□明掌管。待過些日子,她還是會想辦法得到醉情樓,將其改造成客棧與藥鋪。

歌細黛有很多的打算,都需要一步步的實施,她要腳踏實地的站在景玄默的身旁。一想到景玄默,她的唇角綻出了笑意,他真是表面上有多清涼,對她就有多火熱,是個極妙的人呢。

丫環田田手捧了一碗紅棗銀耳羹,輕輕的走近了,她悄悄的看向太子妃。太子妃在笑,笑得很溫暖幸福,那真是實實在在面如桃花的好氣色,白皙如細瓷般的肌膚泛著嬌嫩的光澤,儼然就是經愛情由內而外的滋潤。

別人或許不知,田田可是清楚的知道,太子與太子妃已經大婚四個多月了,依舊如新婚燕爾般甜膩。他們都不是盲目縱慾之人,田田倒是留意了,他們心照不宣的隔二日或三日歡愛一次,每次自然都很盡興很滿足。不禁,田田皺起了眉,不由自主的歎了口氣。

耳聞歎息聲,歌細黛睜開了眼睛,這個終日無憂無慮的貼身丫環竟然有了煩心事,她好奇的問:「哦?有何事心煩,說來聽聽,讓我也煩一煩。」自大婚以來,她的心情總是很愉快,還不曾有過煩惱。

「奴婢不知當講不當講。」田田咬著唇。

「講。」歌細黛從田田手中接過湯羹,慢條斯理的品味著。

田田吸了吸鼻子,道:「前些日太子妃去歌府,歌夫人又問起了奴婢。」

「嗯?」

「問太子妃可有某些跡象。」

歌細黛擰眉,道:「一定要我問一句你答一句?」

田田一鼓作氣的道:「歌夫人也很著急,著急太子妃為何還未有喜。」

有喜?歌細黛明白了,敢情自己尚未懷上身孕,讓母親著急了。她笑了笑,道:「到有喜之時,自然會有的,不必急。」

田田詫異的問:「太子妃還不想有?」

「我順其自然。」歌細黛實話相告,當母親下次再問起時,田田能將話轉述。

田田低著頭咬唇,有些忐忑不安了。

「怎麼?」歌細黛看到了田田的不安。

田田遲疑了片刻,知道太子妃是個明事理之人,便索性坦言,「奴婢雖無經驗,倒是歌夫人交待過許多,歌夫人曾說:若是沒有異常,已是四個月,也該有喜了。」

歌細黛一怔。

田田咬著唇,很是焦慮。太子跟太子妃的生活十分和諧,按理說,他們在一起四個多月了,太子年輕力壯的,太子妃的精神氣色也好,太子妃應該有喜了,難道有什麼不正常的?

「奴婢……」田田很猶豫要不要說。

「不想說的話不說也罷。」歌細黛吃起了紅棗銀耳羹,心中暗忖:難道真有異常?會是何種異常?

田田想說,她不能欺瞞太子妃,便直言道:「奴婢跟青曼提起過,說太子妃為何還未見喜,她沒有接話,奴婢覺得她有一種『早就知道』的神情。」

早就知道?早就知道什麼?歌細黛不免想到了大婚之夜,青曼跪地求她,求她勸太子休養為重。不可否認,青曼對景玄默是真的很好,一直悉心照料。

田田又低聲說道:「自大婚過後,太子每晚入寢前都會服用一杯湯?奴婢不知那是什麼,都是青曼備的。奴婢曾問過青曼,那是什麼,青曼並不作答。在大婚前,奴婢沒看到太子服用過。」

言下之意,景玄默是在大婚之後開始服用某物,顯然他服用的並非壯陽之物,洞房夜負著傷已是使得她有氣無力,他該是非常非常有自信才對。那麼,他服用的是什麼?歌細黛四個多月依舊未能懷上身孕,莫非是跟景玄默服用的東西有關?

聞言,歌細黛只是一笑,道:「我知道了。」

田田很期待著太子妃快些有喜,快些生下小世子,趁著與太子關係和睦之時。待太子登基為皇,總歸會納別的皇妃,到時候爭寵奪嫡在所難免,不如先將根基穩牢。她沒再繼續說,明白太子妃已是心中有數。

歌細黛俯首吃著紅棗銀耳羹,隱隱覺得景玄默好像知道了什麼,他知道了什麼?

正在這時,青曼來了,稟告道:「皇帝宣太子妃即刻進宮。」

「太子呢?」歌細黛起身。

青曼回道:「清晨一早,太子被皇帝秘密派去了長寧郡,查找閒清王的下落。此時,早已出了京城。」

長寧郡離京城並不近,快馬加鞭日夜兼程也需四日三夜。歌細黛捏了捏手指,皇帝老子應是故意將景玄默支走,宣她進宮為了何事?

無論為了何事,那都是要進宮見皇帝老子的。歌細黛妝扮了一番後,帶著丫環田田進宮。

皇宮,四象殿。

景盛帝負手而立,神色不明,似乎早已等待了歌細黛多時。

「臣媳參見陛下。」歌細黛恭敬行禮。

景盛帝沉聲命道:「讓你的丫環退下。」

「是,」歌細黛回首道:「田田,退下。」

田田應是,躬身退出了四象殿。

氣氛靜肅,歌細黛保持著恭敬之態。

景盛帝眸色鋒銳的斜□著她,冷道:「五皇子中毒一事你可知曉?」

「臣媳已知。」歌細黛很合時宜的露出了悲切的神情。

「只要朕查出是誰對朕的兒子下毒,無論是誰,必凌遲處死。」景盛帝一字一句冷硬無比。

歌細黛聽得背脊一涼,語聲凜然道:「敢對皇子下毒,怎樣處死都不過分。」

景盛帝的眸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重手拍了拍沉香木桌面,「這些扇子你可認得?」

歌細黛聞聲看去,桌上擺有九柄扇子,心中一驚,無事般的笑了笑,坦言道:「臣媳認得,這些扇子是臣媳交與五皇子的。」

「是你?」景盛帝的戾氣剎時盛極。

歌細黛不免有些慌亂,面對皇帝老子的戾氣,任何人都膽顫,那是在脖子上架一柄殺氣四射的刀,頓時都會沒命。想必皇帝老子已經知道景世開所中的毒來自於扇子,也知道扇子是她所送。皇帝老子已經表白態度——無論是誰,必凌遲處死。

原來,景盛帝故意把景玄默遣離京城,是為了正大光明的除去她。歌細黛暗暗的捏了捏手指,佯裝毫無察覺,心平氣和的道:「是臣媳交與五皇子的,」話一停頓間,就感覺到週身被殺氣包圍,她緩緩地接著說:「臣媳的朋友又將三柄扇子交給臣媳,讓臣媳代為交與五皇子,怎奈五皇子身體欠安,臣媳不便打擾。」

「你的朋友?」景盛帝的殺氣斂去了些,可依然尖利嗜血。

歌細黛只是簡單的答了一個字,「是。」

景盛帝不容抗拒的道:「什麼朋友,說給朕聽。」

「他是個酒鬼,臣媳初次見他是在街頭,見他在賣扇面。臣媳見扇面頗為有意境,就買了一幅。數日後,又是在街頭,他對臣媳說他實在貧寒唯有靠畫畫為生,一心要將扇面賣給臣媳。臣媳對文人墨客有幾分景仰,便又買了幾幅。一來二去的,臣媳與他就成了朋友。」歌細黛神色不變的編著謊話,把事情敘述的很詳細。

「說下去,告訴朕扇面怎麼在五皇子手裡的。」

「有次,五皇子出於禮貌,與臣媳攀談,想必是無話題可談,又不願冷場,五皇子便問起了臣媳手中的折扇。」歌細黛語聲平常,「得知折扇是臣媳的朋友所繪,其人又嗜酒如命,五皇子是熱心腸,就說府中有幾罈好酒,願意相贈。盛情難卻,臣媳就將美酒帶給了朋友,禮尚往來,朋友沒有別的可贈,便贈了幾柄扇子。」

景盛帝的神色極其隱晦的□向歌細黛。

歌細黛只是喘一口氣,就接著說:「後來,五皇子得知我那朋友人貧志高,便用銀子與美酒換畫作。」她不禁流露出敬佩的口吻,「臣媳認為,五皇子對扇面並無興趣,所做之事皆因樂善好施。」

一片沉默。

景盛帝□著眼前這個冷靜的女子,她條理很清晰,毫無破綻。

歌細黛泰然而立,實則背脊冷汗淋淋,她絲毫不敢忽略景盛帝的狠辣。當時安貴妃懷著龍種,景盛帝發怒起來一點也不心慈手軟。想必,若非因為她是太子妃,考慮到太子的顏面,皇帝老子早將折扇甩在她臉上了,就像他將畫冊摔在安貴妃臉上一樣,暴虐無常。

半晌,景盛帝涼涼的道:「宣太子妃的丫環進殿。」

歌細黛一怔,皇帝老子是有何高招?

不一會,丫環田田來了,跪叩:「奴婢田田參見陛下。」

景盛帝威聲問:「折扇是你親手交給五皇子的?」

歌細黛的大腦頓時一片空白,皇帝老子果真狡詐,剛才故意支走丫環田田,原來是以防串供,他必會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的發問田田。她的手指捏得緊了些,田田的回答決定了她的生死。

田田被駭得身子抖了抖,哆嗦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