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安大一時作為從美國遠渡重洋過來的交換生,在阮靈芝所就讀的大學裡開始了學習生活,與她同是金融管理系,碰見的次數不勝枚舉,可是沒有講過幾句話。
雖然不知道他的父母是否是華裔,但是梁安的長相併沒有混血的感覺,他卻鮮少講中文,說得一口地道的美式英語,和豐富的肢體語言,是一個標準的abc。
不知何時起,阮靈芝發現自己得了一種時髦的流行病,叫做臉盲。
她對梁安最深刻的印象莫過於他一頭焦黃的發髮色,和他喜歡戴很多首飾,包括戒指耳釘項鏈等等,而且都是價格不菲的奢侈品牌。
這些顯然不止她一個人發現,配合舍友們暗地裡給他起的綽號,阮靈芝覺得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紈褲子弟。
現在,站在她眼前的梁安是一頭黑髮,梳起了劉海,也難怪阮靈芝乍看之下沒認出來。
阮靈芝笑說:「怪我記性不太好,不過你一說我就想起來了。」
梁安皺了皺眉,質疑道,「不是『一說』,我剛剛說了很多你才想起來。」
阮靈芝抿嘴,「能不能別較真。」
他露出困惑又誠懇的表情,「較真是什麼意思?」
梁安看樣子是真心求問,她沒法接茬,只好告饒,「意思是我的錯,我對不起你。」
他扁嘴思考一下,搖了搖頭,「你也沒有特別對不起我。」
阮靈芝啞口無言,餘光瞥見同事們探頭探腦地往這張望,她馬上撕了一張便簽紙,寫下一串數字。
阮靈芝站起身,同時把自己的手機號碼貼到他衣袖上,「我現在工作呢,有空再聯繫。」
梁安點頭,「ok,晚上聯繫你。」
阮靈芝急忙阻止,「啊,那個,今晚我有事。」
梁安不假思索,「那我明天聯繫你。」
阮靈芝:「明天我要上班。」
他聽完一臉詫異,「明天周六,你還要上班?」
「對呀,要加班。」她臉不紅心不跳的撒謊。
梁安深信不疑的憤怒起來,沉聲說了句,「我去找你老闆。」
阮靈芝俯身隔著一張桌子拉住他,「不不不,不加班,我記錯了。」
梁安回頭,皺著眉對她說,「你要多吃點核桃。」
阮靈芝:「為什麼?」
梁安:「有人跟我說,那個很補腦子,你記性真的不好。」
他不僅滿臉擔心,還加重了『真的』兩個字。
阮靈芝乾笑,「謝謝你啊。」
末了,梁安撕下衣袖上的便簽紙,揮了揮,「那我明天聯繫你。」
他抿嘴笑起來,眼睛眯成月牙。
阮靈芝愣了一下,迅速低頭整理桌面,梁安走出這裡後,她皺起眉頭。
這天晚上。
她看看時間已經八點了,陳忠良沒有按時下班,阮靈芝也只好百無聊賴的等著,她坐在椅子裡踮腳轉了一圈,眼前夜幕下城市華燈璀璨,車水馬龍。
過去半個鐘頭,終於聽見經理辦公室的方向傳來聲響,阮靈芝投袂而起,站立在桌後看著陳忠良鎖上辦公室的門對她點點頭,面帶倦容的趨步離開。
阮靈芝抱上文件袋拎起包准備下班時,手機在包裡震動,她略顯煩躁地把文件全放下,拿出手機看到一個陌生的號碼。
她懵然的想,不會吧……
此刻,阮靈芝寧願接到賣房賣車賣保險的電話,都好過聽到梁安的普通話。
她忍不住打斷梁安,說道,「抱歉,我才想起來,明天可能沒空和你見面,因為前幾天和朋友約好了去釣魚。」
電話那頭突然間沉默了,阮靈芝心虛著說,「下次我找以前同學出來,大家再聚吧。」
「下次是哪次?」梁安很快地接上。
阮靈芝被問的卡殼,他又著急解釋,「我沒有要找他們……」
阮靈芝將手機拿遠些,對著五分鐘前人已經走空的辦公室,大聲說,「好的好的,我馬上就來。」
然後她再把手機貼回耳旁,「我這臨時有點事,先掛了。」
阮靈芝看著手裡結束通話的顯示,輕輕地搖了搖頭,拎起包轉身就被站在她面前的人嚇了一跳。
毛倩倩一臉期待的問她,「我也能去嘛。」
阮靈芝眨眨眼,「去哪?」
毛倩倩雙眸亮晶晶的說,「釣魚。」
與此同時。
蔣晨岳從配藥室走出來,見唐昊費勁地按住一隻剛洗完澡,全身濕透的阿拉斯加犬,他命令道,「adam,坐下。」
正活蹦亂跳的阿拉斯加,瞬間乖順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原本拎著吹風機無計可施的唐昊,轉身向蔣晨岳豎了個大拇指表示嘉獎。
蔣晨岳摘掉塑膠手套扔進垃圾桶,拿起他的水杯,看到梁安低垂著腦袋站在吧檯前,他走過去給自己倒水,同時問道,「Roald,怎麼了你,一臉委屈的……」
梁安抿嘴,眼睛沒離開手機屏幕,出神的搖搖頭。
蔣晨岳瞥見一包薯片上面,貼著一張小熊形狀的便簽紙,還寫有一串數字,他好奇的伸手,「這是什麼?」
梁安比他快一步奪過便簽紙,抬起胳膊捂住笑容,後退兩步轉身一路尖叫著躥上樓。
蔣晨岳看愣了兩秒,不解的問,「他什麼情況?」
與adam戰鬥到疲憊的唐昊站起身,瞥了一眼梁安逃跑的方向,故作矯揉地唱,「夏天夏天悄悄過去,留下小秘密,壓心底壓心底不想告訴你。」
蔣晨岳白了他一眼,「說人話。」
唐昊嫌棄的說,「你這還看不明白,少男心爆發啊他。」
-
第二天霧濛濛的清晨,阮靈芝支撐著沉重的身軀坐在魚塘邊,看到李碧珠朝她走來,新剪的短發未經打理,像頂著一窩鳥巢。
阮靈芝轉過臉,向毛倩倩介紹起來,「這位是大學時和我同寢室的,不修邊幅的李碧珠同志。」
李碧珠放下漁具,先跟毛倩倩打過招呼,面對阮靈芝時瞬間變臉色,「你知道我平時幾點起床塗脂抹粉嗎,要不是跑客戶累得我洗頭都沒力氣,能把頭髮絞了嗎!」
阮靈芝坐著鞠躬,「您辛苦了。」
接著又對李碧珠介紹,「倩倩是我公司的同事,她說一直很想去釣魚,就把她帶來了。」
李碧珠點頭,「有什麼不會的就問我,雖然我也不算大師,但是在釣魚方面還是有些經驗的。」
毛倩倩綻開向日葵般的笑臉,「謝謝碧珠姐。」
李碧珠愣了一下。
阮靈芝竊笑,「對,你碧珠姐還有釣魚協會資格證。」
三人坐成一排。李碧珠看似全神貫注地盯著魚塘平靜的水面,卻偏頭向阮靈芝,悄悄說,「才畢業一年多就成『姐』了。」
阮靈芝也輕聲回應,「以前學弟們一口一個師姐叫你的時候,不也挺開心的嘛。」
李碧珠:「能一樣嗎!」
罩著魚塘的綠網攔不住陽光破霧照射下來,水面的浮漂一動不動,如同浸在死湖裡半響沒個動靜。
阮靈芝吸鼻子,用正常的音調說,「天氣這麼冷,魚都凍死了吧。」
李碧珠操心道,「沒常識就多看動物世界好嗎。」
阮靈芝噘嘴,「我對那些大型動物們,有點怕。」
毛倩倩湊過頭來說,「誒為什麼,多可愛呀,我最喜歡金毛犬了,又帥又萌。」
阮靈芝:「只要離我五米,不對,十米以外,就非常可愛。」
對她這番言論,李碧珠和毛倩倩站在統一戰線,交換了一個眼神。
李碧珠取走她釣到的第三條魚脣上的鉤子,光膩膩的魚尾猛烈地拍了起來,它掙扎著滑進桶裡,像醉了一般擺幾下身,不動了。
阮靈芝又打了個哈欠,這是她第五個哈欠,比李碧珠釣到的魚還多。
李碧珠問:「昨晚沒睡好?」
阮靈芝:「大姨媽來了。」
李碧珠輕笑,「那你還出來釣魚,夠拼的。」
阮靈芝嘆了口氣,「自己撒的謊,跪著也要圓完。」
說到這裡,阮靈芝想起讓她一大清早出來釣魚的『罪魁禍首』,那個黑社會。
「對了,珠兒……」
李碧珠抬了抬眉毛,阮靈芝跟著問她,「你記得梁安嗎?」
李碧珠神情微變,嘴脣動了動,搖頭,「不記得,他是誰啊?」
「小紈褲。」目光集中在水面的阮靈芝沒有察覺,還提醒了她。
聽到這個昵稱,李碧珠表現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哦,他啊……」
「怎麼突然間提到他。」李碧珠邊收魚線,邊問道。
阮靈芝也百思不得其解這人怎麼突然間出現,撇撇嘴說,「他昨天到我公司來了。」
李碧珠眼睛睜大了些,「找你嗎?」
阮靈芝:「怎麼可能,好像是來討債。」
李碧珠點點頭,沒有搭腔,似乎若有所思。
阮靈芝又開口,「不過,他向我要手機號,還說什麼一起吃飯。」
李碧珠:「那你答應了?」
阮靈芝:「這就更不可能了,不管他有什麼企圖,他都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再說我們也不合適。」
李碧珠不滿她的想法,爭取道,「不試試怎麼知道不合適,人家長得又帥,家裡又有錢。」
阮靈芝覺得好笑,「是誰當初說他一看就是個花花公子,拿著鈔票擦屁股,每天酒池肉林不知今夕是何年的?」
李碧珠敷衍的承認,「我我我,是我的鍋我背著行嗎?」
阮靈芝點頭,「這還差不多。」
中午三人拎著李碧珠釣上的魚,到魚塘旁邊的小飯館裡點了一桌菜,酒足飯飽後走出飯館,阮靈芝仰頭,一場雨開始在這個下午飄落。
綿綿細雨,除了臉上有些涼,感覺不到在下雨。
李碧珠:「你們在這等會兒,我去開車。」
「碧珠姐,我幫你拎這個吧。」毛倩倩跟上去,拎過她懷抱的漁具。
李碧珠看向臉色有些蒼白的阮靈芝,對她說,「那你在這兒等我們,別走動了。」
阮靈芝點點頭,視線剛從她們遠去的背影上移開,她忽然發現斜坡上停著的那輛車裡下來一個男人。
才過去一天,她不可能忘記梁安的相貌。
梁安皺著眉四周張望,掏出手機時看見了阮靈芝,他眼睛一亮,又把手機放回去,抬腳朝她走去。
阮靈芝的目光聚焦在即將來到她面前的人,他外面穿了一件佛頭青的呢子大衣,裡頭是質地柔軟的杏黃羊絨背心,露出襯衫的領子。
此時,阮靈芝不在乎他的衣著多麼端正嚴整,她的想法只是,「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