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情敵(1)

在與人事部通話時,剛剛開過公路邊豎著的70限速標誌牌,阮靈芝瞥見遠處的平原和一片枯黃的雜草,都籠罩在柔和的晨光下。

阮靈芝請完今天的假掛斷電話,翻下頭頂的遮陽板,鏡子裡看自己的眼底有些微微發青,她的膚質禁不起熬夜,一熬夜黑眼圈便立竿見影,托駕駛座那人的福,她徹夜未眠。

梁安也注意到,出聲問,「沒睡好?」

阮靈芝扁扁嘴,「昨晚要是你被人表白,還能睡得著?」

梁安感到困惑的笑起來,「為什麼不能?」

阮靈芝一愣,她也不是沒有被人表白過,甚至宿舍樓底下擺蠟燭陣、彈吉他唱情歌、借學校的廣播表白,以及各種稀奇古怪的方式她從小到大都領教過,為什麼昨晚會失眠。

阮靈芝想起他昨晚那些話,真是說的太有技巧,不免讓她懷疑,「你經常跟人表白嗎?」

梁安脖子一歪,「這倒沒有。」

阮靈芝又問,「那有人跟你表過白嗎?」

梁安聳肩,「中學的時候有。」

阮靈芝挑眉,「幾個?」

梁安皺起眉,神情認真的思考著。

安靜半響,阮靈芝難以置信的說,「要算這麼久?」

梁安半開玩笑,半坦誠道,「因為還有小學。」

阮靈芝張了張口,暫時不想發表意見地把目光移到車窗外,天光透過薄霧,照在未完工的建築骨架上,反折著白亮的光點。

jake百無聊賴地趴在後座,眼珠子在前排的座椅間來回擺。

沒過多久,阮靈芝又開口問他,「交過女朋友嗎?」

梁安抿脣,點點頭。

阮靈芝扯了下嘴角,「幾個?」

梁安眨眨眼,「三個。」

阮靈芝微眯眼睛,「加上小學才三個?」

梁安虛咳一聲,微弱地回答,「四個。」

阮靈芝呵的輕笑出聲,把臉轉向車窗外,「早戀哦。」

梁安愣一下,在關注著前方路況的同時抽空看她一眼,她降下一小節車窗透氣,讓風吹進來,吹起她的幾縷頭髮,和日光一起落在她的側臉。

梁安想了想,說道,「你知道,文化不同……」

阮靈芝打斷,「對,你們美國人發育早。」

梁安茫然片刻,隨後笑起來,「你生氣了?」

阮靈芝睜大眼睛,「哪有!」

梁安解釋道,「那都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而且我還……」

阮靈芝直起腰轉頭看他,慌忙說著,「我沒有生氣,不要跟我解釋,你解釋就變很奇怪了好嗎!」

聽著她用力地衝自己嚷完,梁安怔愣一下,突然笑出聲來。

阮靈芝沉下臉,「笑什麼。」

梁安笑著看向她,「因為你太可愛了。」

阮靈芝有一瞬間的不知所措,迅速把臉轉去車窗外,勾起頭髮別到耳後,不甘示弱的回應,「謝謝,你也很帥。」

開進兩旁密林的道路,光線穿過樹葉的間隙照在她臉龐上,阮靈芝想想也忍不住笑起來。

車載音樂還是一首鋼琴曲,聽起來的感覺像一個暖和的春日,一隻貓踮腳踩過屋檐瓦片,輕輕搖曳的風鈴下面,擺著一張瑪瑙藤支起的搖椅。

在阮靈芝再三拒絕下,梁安沒能送她到家門口,她回到家後甩開高跟鞋、放下相機和三腳架、扔下自己的包,當務之急便是撲到沙發旁的軟窩上,抱起她的打滷面。

阮靈芝憐愛地撫摸著它的腦袋,「我不在家你過的還好嗎?」

打滷面那一雙圓眼睛此時朦朧微眯,對阮靈芝愛答不理的打了一個哈欠。

阮靈芝給打滷面準備好午餐,收拾完貓砂,拿出乾淨的浴巾去洗澡。

打開浴室裡的花灑,嘩嘩冒出地水逐漸升溫,被熱水衝刷著她覺得身上的毛孔都舒張開,疲憊感也隨之更加明顯。

洗完澡用毛巾裹著頭髮坐在床邊,阮靈芝這才發現腳後跟還貼著創可貼,這會兒已經濕透,她撕下創可貼盯著看一會兒,揉搓成團,瞄準垃圾桶扔進去。

向後仰去躺在床上,一團毛茸茸的東西蹭過腳邊,她抱起打滷面舉到臉上,問它,「你說我是不是傻了,嗯?」

第二天的早晨。

阮靈芝與往常無多差異的時間,到達公司所在的商務寫字樓,出電梯,走進公司的自動門。

「靈芝姐……」毛倩倩喚她一聲,緊跟著蹲下抱出裝有花束的禮盒,「昨天你沒來,又送了。」

阮靈芝強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幫我放在前台吧,我下班帶走。」

有條不紊地工作至十二點的午休時間,阮靈芝沒離開辦公區,囑託同事帶份三明治和咖啡,她就像預感到事情還沒結束般靜候著。

果然在十分鐘後,她桌上的內線座機響起來,來自前台。

花店員工是一個相貌稍顯稚嫩的男生,他遞來紙筆,「阮小姐,請你簽收一下。」

阮靈芝沒有準備接過的姿態,先板著臉問道,「你們能不能別送了?」

許是打工沒多久的新人,他緊張的面露難色,「這個……因為顧客訂了,我們不可能不送。」

阮靈芝也不想為難他,鬱郁地吐出一口氣,便地接過單子簽上名遞還給他,男生連忙道聲謝,生怕她再有意見似的倉促離開。

阮靈芝把花放在前台,抽出裡面的名片,一邊往外走,一邊對毛倩倩說道,「我去打個電話,花還是幫我收著,塞不下就扔了。」

毛倩倩抱起禮盒,因為她最後一句話而愣一下。

阮靈芝按著手機推開消防通道的門,待她身側這道冷軋鋼板的門自己徐徐關上,她已經照著名片上的號碼撥了出去。

何思淼的辦公室采光很好,今天陽光充足又和煦,他椅背後的風景是一片鋼筋水泥的城市森林,有稜有角的沐浴在光度裡。

他的秘書吳起正捧著文件念念有詞,這時何思淼放在桌上的手機屏幕亮起,一個陌生的號碼,他抬手制止吳起繼續說下去,並拿起手機走到落地窗前。

接通電話他還沒開口,先聽見一句,「何思淼,你有病啊。」

阮靈芝說完,聽著那邊的人鼻音裡輕笑一聲,「你終於肯給我打電話了。」

她剛張口未出聲,何思淼又問道,「這是你的號碼?」

阮靈芝冷淡的回答,「不是,我借同事的手機。」

「那我可能要經常打擾你的這位同事了。」何思淼的語氣故意帶著迫於無奈的意味。

阮靈芝擰起眉,她才是真的無可奈何,「你到底想怎樣?」

何思淼靜靜地說,「想和你喝杯咖啡,再請你看場電影,晚餐想帶你嘗一嘗,我發現的一家海鮮燒烤。」

其實在他還未說完前,阮靈芝就已然切斷通話,何思淼垂下握著手機的胳膊,看向玻璃窗外陽光明媚,卻顯得冰冷的景色。

阮靈芝站在消防樓道內,背靠著墻壁,樓下似乎在裝修,聲音嘈雜洶涌,而她耳畔靜的只剩那年入秋時,微涼的松風吹拂起梧桐樹,唰唰作響,金屬一樣的季節。

在她記憶裡遇見何思淼的那天,他正坐在距離女生宿舍有十步遠路邊,長腿弓起手肘擱在膝蓋上,掌心撐著清俊的臉頰,目光落在走來的阮靈芝身上時,他立即站起來,對她微笑。

如果不是李碧珠粗心遺落u盤,被同樣是學生會的何思淼拾到來還,大概疑似患有臉盲症的阮靈芝,也不會如此清楚的記得一個人的長相。

那次公共課,她特意搶坐在何思淼正前排,他怎麼可能沒注意到她。

上課有一會兒,高教授在講台上滔滔不絕,台下鴉雀無聲。

阮靈芝撕下一張便簽條,埋頭寫著什麼,趁高教授轉身寫板書時,往後拋去。

何思淼愣一下,拆開丟在他眼下的紙團,看見上寫道,我想請你喝杯咖啡。

他抿了抿脣,將紙條壓在筆記本下面。

隔幾秒,她又扔上來一張,寫著,那看電影呢?

何思淼啞然失笑,還是沒給回應。

等有一會兒,他以為阮靈芝放棄了,何思淼莫名的心一慌,正打算主動找她,就見她再次靠向椅背,扔來的紙上寫:

這是一張詛咒字條,收到的人期末此科必掛,若想破除詛咒,需在明晚八點前約坐在你前排的女生,到南街尾的一家海鮮燒烤店吃飯,方可破解。

何思淼看到的時候一下笑出聲來,全賴此時教室太安靜,於是引得周圍同學紛紛側目。

高教授挑眉,下巴對了對何思淼,問著,「那位同學,是我講話太幽默嗎,你在笑什麼?」

何思淼尷尬的站起來道歉,「不好意思,教授。」

真正罪魁禍首的阮靈芝,將臉使勁埋在胳膊裡憋笑。

怪只怪,大好時光中萌芽的感情,怎樣都是美的,只要回憶,就會遺憾。

阮靈芝仰頭深呼吸,把涌上心頭的情緒咽回去,轉身拉開冰冷沉重的門。

走出去的瞬間,她頓然想到,那時候,梁安在哪?

不得不承認,阮靈芝的確對他毫無關心,竟然完全沒有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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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餘暉鋪在窗框上,廚房暖燈下,洗乾淨的油菜正倒進熱鍋裡,濺起■裡啪啦的聲響。

唐怡碎碎挪步湊近他身後,好聲好氣的開口,「哥,我這不是為了實習搬來的嘛。」

唐昊一邊打著雞蛋,一邊心不在焉的應她一聲。

唐怡試探著問,「讓我到你醫院工作?」

「哎呦,我那廟小,容不下您這尊大佛。」唐昊說著話,打開鍋蓋,翻炒幾下青菜。

唐怡委屈的說,「那只好我打電話跟媽說,你排擠我。」

唐昊回頭看她一眼,「好大的罪名啊,我怎麼惹到你了?」

「你不給我參加社會工作的機會。」唐怡振振有詞的說著。

唐昊嗤笑一聲,「說的冠冕堂皇,你不就是想打梁安的主意。」

唐怡難掩笑意上眉梢,「這都被你看出來啦。」

唐昊大惑不解,「你到底看上他哪兒?就因為長得帥?」

唐怡挑起一邊眉,「帥那都是其次,主要是氣質。」

唐昊問,「什麼氣質?」

「高冷。」唐怡答。

唐昊難以理解的看著她,「你眼癌啊,從哪兒看出他高冷?」

唐怡環抱起胳膊,「你看,我說了你也不懂。」

唐昊搖著頭,盛出鍋裡熱騰騰的菜,同時說道,「雖然我不懂,但我還是要告訴你,他有心上人。」

「女朋友?!」唐怡面露驚恐的嚷道。

唐昊被她突然提高的分貝,嚇得往旁邊靠了靠,皺著眉說,「那倒不是。」

唐怡挺直腰桿,「名草未有主,人人皆可采!」

唐昊瞥她一眼,「你省省吧,別到頭來白費勁一場。」

唐怡揚起下巴,信心十足的說道,「我向來信奉堅持不懈的精神,只要功夫深,有什麼鐵杵磨不成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