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耐心地聽完哥哥的嘮叨、保證臨睡前還是會聯繫後,易緹掛斷電話(每次這種事都是她做,因為有一次她因為忘記掛斷,結果哥哥那傢伙居然保持通話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還很開心地說「你昨晚說夢話了!」,從此她就再也沒給過他那樣的機會),將手機塞回了包中。
大概因為接近學校的緣故,附近的幾條巷子都有路燈,而且頗為明亮,晚上走夜路那是一點壓力都沒有,到處都看得清楚……清楚過頭了吧?
易緹驚疑地注視著不遠處路燈下的某個雪白的背影,很明顯,那是一名女性,身穿一條潔白的長裙,裙襬似乎一直拖到腳踝,再下面因為陰影什麼的緣故,看不清楚。如果僅是這樣也就算了,問題是對方還有著一頭漆黑的長髮,柔順地披在肩上,遠遠看去……和某個電影中的場景微妙地重合了。
「小緹,你怎麼了?」
大約是因為她突然停下腳步,又或者是因為感覺到了她內心的瘋狂刷屏,果凍星人趁四下無人,悄悄地從隨身的包中鑽出頭來,小聲問道。
易緹下意識地抓住塞西爾,像是抓住了一根稻草。後者恢復成史萊姆的外形,以便被前者抱在懷中。
她懷抱著冰涼涼滑溜溜軟乎乎的大布丁,覺得自己安心了不少。雖然已經步入了不科學的世界,也見到了很多不科學的事物,但是對於「鬼」這種總是會給人帶來驚嚇感的異類,易緹還是有一點排斥。不過話又說回來,鬼怪這種東西不可能是輕易就碰到的吧?
再說,夏天穿白色裙子的女性那麼多,她自己就有好幾條白裙子,因為這個就覺得對方是鬼也有點失禮了,也許對方正在考人生呢?方才之所以會稍微有些失態,大概是因為剛和哥哥聊過類似的話題吧。
如此想著的易緹深吸了口氣,繼續向前走去。
十米……五米……一米……
三步……兩步……一步……
沒有發生任何事情地擦肩而過後,易緹暗自鬆了口氣,而後又覺得好笑,剛剛還和良晨說自己絕對沒問題,結果居然自己嚇自己。
而就在這種陡然輕鬆的心情下,她無意識地回頭看了對方一眼。
與此同時,對方也緩緩抬起了頭。
視線,對上了。
易緹發現,這是一位長相挺漂亮的姑娘,甚至比今晚見到的雙胞胎美女裴凌和裴雪還要漂亮一點。美麗的事物總是容易引起好感的,再加上心中又一分誤把對方當成鬼的愧疚,她下意識地朝對方點頭笑了笑。
誰知道——
「你能看到我?」對方居然發出了這樣的驚呼。
易緹:「……」這種問題,簡直是必死flag啊。
那白衣妹子見易緹不回答,居然徑直朝她撲來:「喂!你能看到我對吧?」
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嚇到的易緹下意識朝後退去,就在此時,懷中的塞西爾居然真的從自己的空間中拿出了一塊板磚,遞到她的手邊:「小緹!」
易緹拿起板磚,毫不客氣地就拍了下去!
「啊!!!」
一聲因疼痛而生的慘叫響徹巷中。
易緹愣愣地注視著撲倒在自己腳邊的白衣女(究竟是人還是鬼?),又看了眼手中的板磚,居然真的能拍到對方?但是鬼怪是不可能被這種東西觸碰到的吧?這麼說,對方其實是人?
就在此時,被拍倒在地的白衣女突然抬起頭,露出一張滿是鮮血的猙獰臉孔,而後以讓人難以反應的速度,用一隻冰涼的手突然抓住了易緹的腳腕!
「呀!」易緹輕呼一聲,連忙抬起腳將對方的手抖落,與此同時,那塊板磚無意中從手中滑落了下來。
緊接著,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這塊板磚居然透過白衣女的身體,徑直落在了地面上,發出了一聲悶響。
易緹果斷地後退了幾步,剛才的事情讓她確定了——對方果然是鬼。而之前板磚能夠砸到白衣女,大概是因為它是被她拿著的。修真者既然能用桃木劍滅原本不可能觸碰到的鬼怪,那麼,她用拍磚拍翻對方……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對了!
想起什麼的她打開包,從其中拿出了那兩隻裴凌送的錦囊:「別過來!再過來我就報……」報警似乎沒用啊。易緹換了個說法,「再過來我就打得你魂飛魄散!」反正電影中都是這麼說的,如此放狠話應該沒錯吧?
被良晨評價為有用的錦囊果然很有用,因為那女鬼在她拿出它們的瞬間,就手腳並用地爬到了不遠處,而後……
「嗚……嗚……嗚哇!!!」
易緹:「……」居然哭了?
正當她驚訝時,那女鬼居然在地上來回打起了滾,一邊哭一邊喊道:「爸爸!媽媽!好痛啊!嗚嗚嗚……哇啊!嗚哇!!!」
易緹:「……」她情不自禁地摀住耳朵,因為對方的聲音明顯已經構成了噪音污染。
也直到此時,她才看清楚,對方果然沒有腳,或者說,從小腿以下就很模糊,宛若煙霧般看不太清。
這種奇怪的事情,還是不要管比較好吧?
易緹想著,重新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嗚……」
「嗚嗚……」
「嗚哇!!!」
易緹:= =+
好吧,如果能隨便把這種事放下不管,她也就不是她了。而且,考慮到武力值的差距,對方應該不是她的對手,更別提她還有錦囊護身呢。
她嘆了口氣,轉頭問道:「你哭什麼?」
一臉鼻涕一臉血的女鬼抬起頭,看著她回答說:「我的命……真的好苦……」
「……」
「本來只是出門吃個飯,結果居然在店門口踩到了一隻香蕉皮,滑倒在地也就算了,然後竟然順著門口的斜坡一路滾到了人行道上,好不容易爬起來,結果,一輛違章的車……嚶嚶嚶嚶,一睜眼我就發現自己變成了鬼,誰都看不到我摸不到我聽不到我的聲音。好不容易等到一個能看到的,我只是想求助而已,居然被打成這樣,嗚嗚嗚……再也不相信這個社會了!」
易緹:「……」這就是所謂的「點背不能怪社會」麼?她嘆了口氣,「那你叫我是想做什麼呢?」大概是因為沒從對方身上感覺到敵意,她的口氣也溫和了起來。
女鬼吸了吸鼻子,說道:「我……我想托你給我父母帶個話,告訴他們我已經去投胎了,下輩子已經預定了VIP待遇,吃好喝好什麼都好,讓他們別擔心我。還有告訴我弟弟,我死以後,千萬別再那麼淘氣了,爸媽就他一個……嗚……」說著說著,她又哭了起來。
易緹無奈了:「你家住在哪裡?」
「……我不知道。」
「你父母叫什麼名字?」
「……不知道。」
「你自己的名字呢?」
「……不知道啊。」女鬼再次飆出了眼淚,幾近淚奔,「我發覺自己變成鬼後,只記得自己是怎麼變鬼的,以及家裡有爸爸媽媽和弟弟,其他的事情都……嗚哇!」
易緹扶額,下意識低頭看了眼懷中的塞西爾:「怎麼辦?」
他仿若已經讀到了她的心聲,回答說:「小緹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好了。」無論她做什麼,他都會陪著一起的。
「……嗯。」
覺得自己得到了某種肯定的易緹從包中拿出手機,徑直撥打了狼人青年的電話。
「良晨,能麻煩你來下嗎?」
「……」
「嗯,路上稍微遇到了一點……」
「……」
「我在……」
「砰!!!」
手機中突然傳來的巨聲,讓易緹猛地把它從耳邊移開。她表情驚疑不定地思考了一下,而後露出了囧然的表情——不會是……他的手機剛好爆掉了吧?沒、沒那麼巧吧?
好在他店中還有電話,易緹隨即又撥打了起來。
電話很快被接通。
聽聲音,接電話的是今天跟她說了幾句話的那個服務生:「你好,這裡是很好吃小炒店,請問你需要點什麼?」
「請問良晨在嗎?」
「易小姐?」
「嗯。」
「老闆……」對方似乎查找了片刻,而後回答說,「他剛才手機爆掉後,就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不知道去哪……」
「喂!」
就在此時,易緹的身後傳來一聲喊。她下意識回頭,發現對話的中心人物正微喘著氣站在自己身後,臉孔一側有點黑,還有點小傷痕,不過正在快速癒合著。
易緹連忙掛掉電話,由衷感慨說:「你好快啊。」回應她的卻是一頓暴風驟雨般的怒噴——
「這麼晚了你不回去,在路上閒逛些什麼?嫌自己命長麼?」
「……」這傢伙還真是一如既往呢。無語的易緹伸出手指了指角落裡縮成一團、邊捶地邊哭的某女鬼,「事實上,我遇到了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