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六六又重新鑽回塞西爾的口袋休息後不久,軒轅家姐弟倆送來了被洗地乾乾淨淨的飯盒,之後四人又聊了一會。其中主要是易緹和軒轅羽在說,塞西爾一如既往地保持沒存在感的狀態,而已經對他生出無窮好感的軒轅翼則正努力觀察這位「武林高手」——身為一名男性,他深切地認為這位看似沉默寡言卻會非常酷拽地微笑著用可怕的語句威脅人的男性武林高手肯定比同伴厲害(霧很大!)!
對話中,易緹得知,原來兩姐弟是隨著父母來參加後者老朋友家的生日宴會,順帶抽空四處走走。
自從女鬼小姐之前發生了那件事手,軒轅博與宋南凝就一起放下了手頭的事情,將生活的重心移到了兩個孩子的身上,所以才會有這次的事情。
軒轅羽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和這位剛剛認識的女性說這些,但是,她的內心深處對對方就是有著一種奇妙的信任感,好像別說這種事,就算把生命託付給對方也是可以的。
偶爾間她甚至覺得,自己也許早已經把生命託付給她了,只是不記得是什麼時候而已。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前世今生」?要不要試試去老媽朋友的心理診所裡催個眠探索下?
很多人覺得,火車上的時間過得很慢。
易緹曾經也如此覺得,但大概是因為有人陪伴的緣故,這一次她覺得時間過得很快。和已經徹底活過來的女鬼小姐聊聊天,和塞西爾一起玩我玩遊戲,再在討論組裡稍微聊個天,眨眼間就到了晚九點多。
別看時間似乎只過去了一半,但做過火車的人都知道,屬於白天的一半過去了,屬於夜晚的一半那就相當快了。真的只是一閉眼一睜眼的功夫,目的地就到了。
尤其是一旦習慣了火車行駛時發出的「況且況且」的聲音後,反而會被它所「催眠」,一聽到這規律的響動就困到不能自已。
易緹也是如此,稍微洗漱完畢後並給哥哥打完電話後就打起了哈欠。
原本生活極為規律的她在大學學會了生活不規律,在畢業工作後又再次學會了生活規律,不過這也是件好事。
她一個翻身躺倒在了臥鋪床上,不過片刻就被熱乎乎的暖氣熏地昏昏欲睡了。雖然全封閉式的車子包廂中空氣不太好,但不得不說,真心很適合「冬眠」。
火車永遠是個神奇的場所,夏季需要蓋被子,冬季卻幾乎不需要。
塞西爾不發出一絲聲響地回轉過身,將壓根被她無視地被縟抖開,小心地蓋在了她的身上。她很喜歡面朝右邊側睡,在家裡是這樣,在火車上同樣如此。披散下來的黑髮遮住了小半張臉,身體微微蜷縮,一隻手放在頸邊,另一隻則放在胸前,看起來非常乖巧。
隨即,他站起身熄滅了房中的燈光,順帶將門反扣,凌晨三點左右才會到下一站,在這期間不可能有人會進入這裡。
而後,他回到原位坐好,就這麼在黑暗中仔細地注視著,一個小時就過去了。
六六不知何時從他的口袋中鑽了出來,直接跳到了她的脖邊,幸福地蹭了蹭,而後再次睡過去。
塞西爾瞬間羨慕了。
這樣真好。
他也好想這樣做呀。
稍微掙紮了一會兒後,他終於沒抗拒住內心的渴望,直接化身成為果凍星人。收拾好隨之掉落的衣物後,它重新化身為「彈彈球」,同樣蹭到了她的脖子邊,幸福地閉上了雙眼。雖然他可以連續很多天都不休息,但偶爾一次還是……
本來已經閉上雙眼的六六瞪大眼睛,十分驚訝地注視著這只突然出現的藍色球球,長得和它很像,不過不帶毛。但很快,它從對方身上聞到了「爸爸」的味道,於是湊過去蹭了蹭,安心地再次進入了夢鄉。
於是,一家三口都香噴噴地睡了起來。
黑夜中有著這樣美好的一幕,同時也有著不太美好的一幕。
比如三點時,雖按照時間計算這時已算是「凌晨」,天空卻與夜晚一樣黑暗,陰沉沉的,風聲呼嘯,讓每個從火車上下去的人都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用力裹緊衣服,以抵禦這越接近北國就越是寒冷的寒風。
塞西爾驀然睜開了雙眸。
最後在她的脖間蹭了蹭後,他悄無聲息地恢復了人形擬態,穿上之前用觸鬚疊好放到一旁的衣服,打開包廂門就走了出去。
在火車上睡覺的易緹沒有放出神識,因為這樣的話完全睡不好——附近到處都是人。再說,有塞西爾在身邊,她也很安心。但正是因為這份習慣性的依賴感,讓她壓根沒注意到某隻外星人已經悄悄地離開了包廂。
他悄無聲息地行走在空無一人的過道中,而後隔壁又隔壁的那間包廂的門口。
裡面傳來了熟悉的聲音,很巧合的,正是白天遇到的那對男女。
「快到站了。」
「哼,到時候讓他們好看。」
……
沒錯,白天吃了癟的這兩人在之後越想越生氣,之後居然在夜深人靜時想出了一個不太美妙的主意,那就是趁著火車到站時停留的三十分鐘,讓兄弟們通過買硬座票的方式到達站台,而後抓緊時間對對方釋以報復,再一溜煙跑路。
當男子第一次打電話聯繫時,自以為計畫巧妙,無人知曉。卻不曾想到,在隔壁又隔壁的包廂,有著一位耳朵靈敏到極點的外星人。更不幸的是,他還醒著,所以聽到了一段這樣的對話——
「我知道三點太早,但兄弟吃了癟,你們不能不聞不問吧?」
「幫我把那對狗男女和那家人收拾一頓後,我請客,讓兄弟們玩個夠!」
「哈哈哈哈,好,到時候聯繫!」
……
向來心緒平和的塞西爾生氣了。
無論是想把小緹吵醒,還是想傷害她,對他來說都是很不好的事情,非常不好。
所以他覺得自己必須阻止這一切。
深夜中,幾縷髮絲飛舞而起,徑直滑入門縫,將緊鎖著的包廂門輕鬆地打開……
隨著門無聲的滑動,他的身影漸漸清晰地映照在了屋內。
……
易緹睜開雙眼。
每次睡醒後都要經歷一段「迷糊期」的她表情茫然地發呆了片刻後,雙眸才漸漸找回了焦距。而後只覺得脖間有毛茸茸的觸感,側頭一看,發現六六正窩在這裡睡地正香。再一抬頭,她發現身材修長的青年站起身一把拉開了窗簾,而後回過頭看向她,漆黑的雙眸在黑夜中閃閃發光,他說:「小緹,下雪了。」
「……啥?」易緹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跳坐起身,跪在床上雙手扒拉在窗戶上,朝外看去。
凌晨四點,夜晚看似還是那麼漆黑而漫長。
但視覺遠超過常人的她能很清楚地看見,一大片一大片六角形的雪花自天空無聲地墜落,鋪滿了行駛中的火車以及目光所及的所有大地,更有幾片落在了窗外,但很快就融化了,化為一片水痕。
易緹哈了口氣,手指在窗戶上畫出一個雪花的形狀。無論是她的家鄉還是如今居住的城市,都偏南方,冬季偶爾會下一次雪,但都不會非常大。而十二月初就下雪的待遇,她還是第一次享受。
果然,天朝好大。
出來走一走真是太正確了。
若非如此,又怎麼能看到這從未見過的風景呢?
她下意識抓起床上的被子把自己裹了起來,雖然車中的溫度還是那麼暖,但也許是本能反應吧。一旦看到雪,思維就立即聯繫到了「寒冷」這個詞,再反饋到身體本身。
哪怕身為修真者的她現在已經並不懼怕氣溫變化——人的本能並不是那麼容易就會被消磨掉的。
「雪真大啊,」易緹看了一會才說道,「等下火車時,應該會積地很厚吧。」那一定很漂亮。
塞西爾稍微搜索了下,回答說:「天氣預報說,這場雪會持續很久。」
「真的?」
「嗯。」
又看了一會兒雪後,易緹再次打起了哈欠,本想將被子裹得更緊,卻一個沒坐穩就朝後面倒去。
一雙手穩穩地接住了她。
她就勢靠在她的懷中,揉了揉眼睛,卻無意中聞到了他身上的觸感微有點不同。
易緹瞪大雙眸,回過頭仔細地看了眼塞西爾,有點疑惑地問道:「塞西爾,你怎麼換了套衣服?」他身上穿的襯衫和上火車時不同。
「因為沾到了煙味。」一上車他就脫掉了風衣,只穿著襯衫和西褲,剛才出去的時候也是一樣。回來時才發現身上沾到了煙味,於是立即換掉了,他記得很清楚,她討厭這個味道。
「……煙味?」易緹更加疑惑了,這傢伙又不是普通人類,不會吸菸,也完全不會因為吃飯上廁所等理由到處亂跑沾染到煙味。那麼,「是在哪裡弄到的?」
他從來不會隱瞞她什麼事情,這次當然也是一樣。
「就為這麼點事情就想找人圍毆,心眼也太小了吧。」易緹扶額,對於這件事她堅定地站在塞西爾這邊,「你把他們怎麼樣了?」她對這個也不擔心,因為他絕不是什麼心狠手辣之輩,頂多是讓對方失去做那種事的能力。
「他們會睡到終點站才醒來。」
「這樣啊。」易緹點頭,但隨即又想到,雪那麼大的話,交通工具說不定要暫時停運了。這麼說……那兩人就必須暫時被困在J省?
這可真是個悲劇。
這麼一想,她有點不太厚道地幸災樂禍。
但同時又深深地覺察到,有些時候,這個呆兮兮的傢伙絕對是大殺器!
雖然他自己恐怕都沒意識到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