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部長大。台北是個濕漉漉的城市,一年四季心情到位,就會聲嘶力竭,轟隆隆地拚命下雨。
但我自從來南部上大學,幾乎都是風和日麗,晴空萬里的。偶爾有陰天就算壞天氣,就算下雨,不過半天,綿延個一日一夜都覺得下太久,除非是梅雨季節。
但現在是暑假,距離農曆七月很近,梅雨季早過去很久了。
但這場雨,從昨天下午下起,到今天早上還是氣勢浩大。也不見有什麼颱風或低氣壓,一整個極度詭異。
我和唐晨共撐一把傘到車子那兒,十公尺不到的距離,我們倆就半濕了。
狼狽的爬進車裡,從擋風玻璃看出去,只見一片白茫芒,能見度非常低。我開始懷疑,這樣的天氣真的是適合開車的好時機嗎…?
「到朔那兒不用一個小時,放心吧。」唐晨微笑,發動了車子。
這個時候我們還不知道,這一個小時,還真是一個小時又接一個小時,沒完沒了。
等到了中午,我們兩個才開始覺得不對。下雨天開得慢是真的,但也沒慢到這種地步。等我們停下來準備吃飯,一打聽,發現我們已經到了台中。
…為什麼會過家門而不入?我們又不是大禹!
我心底的不祥越來越深,隨著時間的過去,也越來越不安。我仔細幫看著指示牌,確定我們南下無誤…但順著路拐幾個彎,我們越走就越迷茫,等停車問路時,我們到了新竹。
這…這不是一路越發北上嗎?
最後我們決定上高速公路。明明是南下車道,但映入我們眼簾的,居然是大大的「桃園」。
「…不可能。」唐晨喃喃著。
一整天,我們都在北上南下當中擺盪掙扎,就是找不到回家的路。等過了十一點,我們已經累到不行,開車的唐晨更是疲倦,眼睛底下有淡淡的黑眼圈。
現在我們不知道到了什麼荒郊野外,大約在桃園以北。下了交流道以後我們已經迷失得很徹底,GPS很乾脆的當機了。
我望著荒厄,荒厄也迷惑的望著我。我知道妖怪不是無所不知的,但最少知道的比我們多。連她都這麼不解,我更覺得茫然。
最重要的是,我們已經遠離老大爺的管轄範圍,沒人罩了。
雖然我很害怕被母獅小姐凌遲,但我更不想因為司機疲勞過度產生什麼意外。這片荒郊野外出現一個很大的汽車旅館時,唐晨有些尷尬的問我,「…過夜再走,如何?」
和藹可親的櫃檯小姐說只剩一個房間,將鑰匙遞給唐晨。
…我好像走入一個精緻的陷阱。當然,陷阱不是指唐晨。
這輩子還沒來過汽車旅館哪…真沒想到,浴室連門都沒有,省建材也不是這麼省的。
不過我們倒沒很尷尬。一個去洗澡,另一個就趴在窗邊看雨。除了荒厄興奮起來,嘮嘮叨叨的提醒我是好機會,我拿唐晨雨濕的書包砸她,就開始充耳不聞了。
她沒趣的轉了兩圈,開始去串門子,偷窺八卦。轉了左右兩間,她滿眼疑惑的回來:「他們不是來偷情的,跟我們一樣,都是迷路的唉。」
「…唉?」這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我再去看看。」她興致勃勃的飛了出去。但她這一走,等唐晨洗完澡換我洗,洗完擦乾頭髮,還不見她的蹤影,這汽車旅館是不小…但怎麼會一去不回?
「荒厄,回來!」我喊。
她突然出現在我左肩,一臉的眼淚鼻涕,全身顫抖,連上下牙都拚命打架。
「…怎麼了?」
「那那那那那個那個…」她抖得跟個篩子一樣,「劍劍劍…劍龍…」
一時沒想到,我趴在窗戶朝外望。剛好跟一個漂亮有英氣的女生四目相對。
這人…好眼熟呀…「養鬼者!」「阿琳?」
所謂冤家路窄,我怎麼就又遇到那個滿心拯救世界的神經病?
饒是我急縮頭,還是被那隻長角蛇割了幾根頭髮。來不及掏彈弓,抓著唐晨的書包將那長角蛇砸出去,用力關上窗戶。
她還在大雨中叫嚷,隔著窗戶已經低聲許多。
「快滾!」我也吼,「當心我叫警察!」
「…警察?」荒厄扁著眼睛看我,「妳不自己打發,叫警察?」
我一時語塞。「…這是有王法的地方。」
聽見騷動,唐晨湊過來,「…妳認識她嗎?好小的龍呀…」
唐晨真的被我影響太深,連那種東西都看得到了。我隱隱冒出一種不安。現在他看得到多是妖怪(或妖物),但似乎還看不到鬼魂。
但比起鬼魂,妖怪真的少很多。我擔心他會不會開始越走越深,一點都不期望他真正的進入裡世界。
阿琳開始很不客氣的踹我們房間的鐵門,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看還是叫警察好了。」我咕噥著要去撥電話。
「別這樣,有什麼誤會說不開?」唐晨披上外套,「我去跟她談談。」
「她是瘋婆子!」我追了出去。
他堅定的把我往房裡一推。「我跟她談就好啦。妳們互相生氣,現在說說不就又要吵起來?人都是可以講理的嘛,別在氣頭上的話。」
輕輕的,他把門關上。明明知道他是個溫和的人,但有時候有種威嚴會突然冒出來,讓人不得不聽他的話。
我緊張兮兮的聽著動靜,荒厄跟我一起貼著玻璃窗。沒聽到什麼喊喊叫叫,只有唐晨溫和又耐性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唐晨進來了,他看起來神情愉快,「她的小龍啊,真是奇特呢。據說是『聚靈化神』,本質上本來是劍靈,轉化成龍氣,很神奇吧。」
我的頭髮大概都豎起來了。這種法門,看守的死緊,阿琳那種神經病怎麼會到處說?我有些糊塗起來。「…她還說啥?」
「沒什麼,就誤會而已。荒厄很好啊,又可愛,而且還救過我。我跟她保證妳們都是好人,誤會解開來了。她還讓我看小龍呢,小龍棲息在我手上的感覺真奇妙呀…」
荒厄幾乎是立刻衝進他的懷裡,又磨又蹭,「我的我的,全部是我的~嗯哼~」
但我只覺得頭昏腦脹。
我還以為我瞭解唐晨呢,其實不然。說不定有什麼奇特的力量我感受不到…吧?
「她怎麼會在這裡?」我還是想弄明白。
「跟我們一樣,迷路,GPS當機。」唐晨聳聳肩。
雖然滿心疑問,但我們累了整天了,很快就安排睡下。我將棉被給他,他在地毯上裹得像個蠶寶寶,逗我發笑。
躺在床上,和地鋪裡的唐晨對著臉,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先是談我們過往不可思議的災難,交流一些保命的小偏方。後來講看過的書,當我知道他是把古文觀止當小說看的人,覺得更是親切。
「蘅芷,妳將來想做什麼?」他朦朧著眼睛問。
「你想做什麼?」
「基金管理經紀人之類的吧。」他露出可愛溫和的笑容,「我喜歡跟人接觸,幫他們過得更好。」
…這樣的志願倒還滿腳踏實地的。
「我喔…」想了一想,「大概去某個宗教機構當會計或行政人員吧。」我含蓄的說。
跟老大爺相處,我深深體悟到,我是要靠人罩的。但我不可能以鬼神溝通謀生,天賦拿來掙錢是不對的,特別是這種天賦。但離得近一點,在能力範圍幫幫人,倒還可以。
「說不定去鹿港找份工作。」我說。
「滿適合的啊。」他輕笑,乾淨得像是水的聲音,「剛好我命底安定的都市是台中。我們離得近,可以來來去去吃飯喝茶。」
你那母獅女朋友不會把我大卸八塊的話…不過我也願意承擔這種風險啦。
聊到最後,我們睡著了。然後,我做了一個非常奇特的夢。
我在一個很小,但很深的水窪裡。
說小,手臂打直就可以觸到兩邊的岩壁。說深,深到我抬頭還看不到出口。水很冷,而且帶著腐朽的死氣。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但這絕望的聲音並不是出自我的口中。污濁混著青苔的淤泥,一雙金黃色的瞳孔灼灼的看著我,瘋狂而悖亂的。
突然逼得非常非常近,憤怒像是熔漿般噴灑,讓我招架不住,「放我出去!」
我也跟著尖叫。大量的情緒瘋狂的澆灌下來,滾燙異常的。我拚命想把高牆豎起來,卻發現被擊潰。毫無意義的大喊大叫,卻沒辦法擺脫這種痛苦的折磨。
直到那個東西轉頭,張開血盆大口,把目標轉向一個籠罩著陽光的人。
…是唐晨。
「住手!」我怒吼,搧翅而起,利爪不斷的抓向原本讓我恐懼得幾乎死掉的龐然大物,「住手住手住手住手!那是我的!全部都是我的!住手!」
滾燙的血液噴濺,我卻什麼感覺也沒有,讓狂怒主宰了我的心胸。
「荒厄…蘅芷!」唐晨突然伸手抱住我。
我低頭,看著我的腳不見了,而是一雙利爪。我和荒厄合而為一了。
「這是夢!」唐晨動搖著我,「快醒來!」
***
我們三個幾乎是同時醒來。
唐晨掙開棉被就撲到床上搖我,並且開了燈。我看著他眼底的驚懼,輕輕的吞了口口水,小心的摸著微微熱痛的臉。荒厄擠了過來,皺著臉孔。
她的腳爪開始出現水泡,像是被燙傷。「嗚…嗚嗚嗚…」她一向直率,說哭就哭,「好可怕唷…」
沒多久,我的臉孔疼痛的地方也出現了燙傷似的水泡,雖然很小。誰也不敢睡覺了,我們裹著棉被,靠在一起,緊緊握著手。荒厄硬擠在我們中間。
荒厄說,她從來沒有做過夢,這是第一次。
我們像是受驚的小動物,擠在一起發抖,到天快亮的時候才打了個盹。卻又被強烈的地震搖醒。
地震很短,不到一分鐘吧?但足以讓我們搖得站不起來。還聽到隱約爆炸的聲音。
到這種地步,我們只想趕緊逃離這個鬼地方。緊急梳洗以後,才下樓,就聽到外面一片吵鬧聲。
聽說主要道路因為地震坍方,連產業道路的橋樑都斷了。我們進退失守,被困在這邊了。
旅客們都吵鬧起來,汽車旅館的老闆出來安撫,請我們去用餐,保證房價會打折。有的不信邪的旅客又垂頭喪氣的把車開回來,說真的無路可行。
這家汽車旅館居然有不小的餐廳,沮喪的旅客邊發牢騷邊用早餐。唐晨和善的個性在這種災難中得到發揮,沒多久,他就和陌生人熟稔起來,本來浮動的人心又安定下來,明明他自己很不安的。
不一會兒,大家就開始說笑聊天,還有個路過的成衣商乾脆拍賣起衣服,大家還滿捧場的,後來成了小型拍賣會,氣氛變得很熱烈。
「有衣服可以換了。」唐晨笑著揚揚手裡的運動服。
我倒很羨慕他這樣的樂觀。
「我們會在這個地方聚集,一定是有意義的。」他說。
我也想過這個問題,還有那個可怕的夢。但我想不出有任何共同點。這些旅客來自天南地北,職業五花八門,除了阿琳那個神經病,全都是凡人。
勉強找得出共同點,除了我和唐晨,其他人都是單人出遊,而且都會抽菸。
但這也沒有任何規律可言。
「所有的渾沌,都一定有其規則,只是妳還不明白。」朔這樣說過。
看著沒有止盡的雨絲,我想到朔說的「未雨綢繆」。她說得每個字都是有意義。
這一切,又是怎麼開始的呢?或許從唐晨來找我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啟動了某個事件
唐晨來找我的時候,我正在做什麼?我正在扎香草辮。
這麼說可能有人會不明白。香草辮就是用香茅這種草編成辮子,用意是拿來潔淨的。點了香草辮,從腳底開始薰煙,然後在身上繚繞。據說是印第安那邊傳來的潔淨儀式之一。
…菸草本來也是這類儀式中的一環。只是近代成了嗜好品而已。
我模模糊糊的好像抓到了什麼,但又組織不起來。
那天晚上,我們又做了類似的夢。但這次溫和多了。只是那種絕望讓人感到悲哀…我們一起清醒,又都擠在沙發上不敢睡。
遠遠近近的,同住在旅館的旅客們在睡夢中呻吟呼喊。但他們對夢的記憶總是很淺。
「你到底要跟我們說什麼呢?」我自言自語著,「最少也標個地標吧?」
第四天,還是雨。
旅客們無精打采,精神委靡,連唐晨都有點蒼白。下雨天心情容易低落,又被困住,開始有人爭吵,摩擦也越來越多。
等到午餐的時候,氣氛已經沈悶到惡劣的地步了。
一聲暴起的尖叫劃破了這種沈悶,接著此起彼落。連阿琳都跳到桌子上。
我瞠目看著幾條蛇施施然的的在地板上游動,然後鑽了出去。
這還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景。不知道哪來那麼多蛇,通通湧進了這家汽車旅館。浩浩蕩蕩的,在車道的最中間聚集,遊行似的往同個方向前進。
站在玻璃窗前面,我發愣。模模糊糊的情感色塊帶著悲痛,一聲聲若有似無的衝擊。
「啊,朔,妳說我是巫者。」我喃喃著,「但我一個人不可能成巫。巫需要兩人以上啊…」
我轉身跑了出去。
荒厄大叫,「妳要幹什麼?!妳明知道…」
「是啊,我知道。」是啊,我知道。但我實在沒辦法看著無辜者被囚,他都向我求救了…雖然手段有點暴力啦。
在大雨和蛇堆中跋涉,那些蛇已經高高的堆起來,像座小山。
我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我是說過要個地標,但這等異類真的異常魯直。他還真的用千萬條蛇構成一個絕對不會搞錯的活地標。
「龍行,必伴隨狂風暴雨!」我對著那個活地標大叫。
當場立刻打了個霹靂,震得我耳朵嗡嗡巨響。那些蛇像是退潮般,又跑得一條都不剩。
唐晨跑過來,看著我在水泥地上摸來摸去。
「妳在找什麼?」他大聲說,因為雨聲快壓過他了。
「一定有個蓋子什麼的…」我也大聲回他,「去找個鐵鍬還是鋤頭,我要打開這水泥塊!」
旅客也都跑過來,「你們在做什麼?」
「不要聽她的,不要聽她的!」荒厄大喊大叫,「底下是快要成龍的蛟啊!會起大水的!」
雖然沒有其他人聽得到她,我還是回答了。「底下有條快要成龍的蛟。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被困在這裡…救他出來,可能會起大水。但不救他出來,他的眼淚一樣會起大水!我們被困在這兒幾天就受不了了,他可不知道困了多久了!」
大雨滂沱,雷霆不斷閃動,隆隆作響。
旅客們淋著雨,好一會兒沒聲音。唐晨無奈的跑過來,「蘅芷,老闆不肯借鐵鍬,說我們亂挖要告我們。」
「有膽一起告好了。」一個大叔呸出嘴裡的檳榔渣,「小哥,我車後頭有電鑽,一起來扛吧。」
旅客們一起動作起來,連討厭妖怪的阿琳都來幫忙。
我們會齊聚在這個地方,一定有其意義的。
電鑽鑽沒多深,就鑽不下去了。薄薄的水泥底下,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大黑石塊,像是個蓋子蓋住。
但有個奇特金屬材質的鎖,讓那個黑石塊板打不開。不管用槌子又敲又砸,紋風不動。
但底下滾燙的悲鳴哀求,已經讓許多人和著雨淚下。
難道我就這樣束手無策?都到這種地步了!我憤而拉彈弓,但沒有任何用處。正絕望時,卻摸到世伯給我的小小木劍。他說,「我也干涉過甚了。」
…他指得不只是唐晨嗎?
嘗試的,我用小木劍劃過鎖,像是切豆腐似的,應聲而開。遠遠近近一片驚噫,連我自己都嚇到了。
奮力推開大黑石板,很深很深的地方,有微弱的水光。
「你自由了!」我大叫。
底下傳出歡呼,卻夾雜的幾許悲痛。他的情緒宛如狂暴海嘯,我真的會被淹死。
他很欣喜可以脫困,但被困太久,已經不辨上下,沒有方向。
唐晨探頭來看,他痛苦又歡欣的大叫一聲。
「阿琳!妳的龍借我!」我對著她吼,「叫妳的龍到唐晨的手上!荒厄到我這裡來!」
我想啊,我和唐晨,對失去方向和日月的龍來說,就像是陰與陽。舞龍不就要有個龍珠(綵球)指引方向麼?我跟唐晨就是扮演這個角色,讓久困的龍,得已前行。
由蛟蛻龍的那一刻,真的非常非常、難以形容的震撼與美麗。妖怪啦、鬼魂啦,龍或蛟。說真話對人真的沒什麼用處。但這世界就因為這樣複雜混沌,才充滿曖昧、晦暗卻又光亮的色彩。
剛鑽出來的蛟,像是巨大的泥鰍般,身上還都是難看的泥土色。但他發出比雷鳴還深沈悠遠的龍吟時…那些泥土色的鱗紛紛剝落,露出底下泛著藍的金鱗,任是什麼了不起的畫家也畫不出來的絕色。
他蜿蜒而矯健的隨噴湧而出的水柱上下,使盡全力發出一聲極致喜悅的猛烈吟嘯,被這聲音震得沒人可以站立,但所有的人像是被迷住了,激動的掛著滿臉的雨和淚。
「人子,人子啊!」他海嘯似的情緒實在令我吃不消,「吾困於人子之手,又脫困於人子之手。恩怨兩清,兩清!」
我和唐晨不約而同的對他低頭,其他的人因為畏神,在滂沱大雨中膜拜不已。
龍發出非常響亮的笑聲,「但吾欠汝等如此敬意!」
他問我們要什麼願望,我是說我沒什麼願望。我要的願望呢…因為不想重新投胎,所以算了。唐晨倒是說他想平安回家。
「盡容易。」他把我和唐晨,還有荒厄,甚至連車子都一起捲上天空。
我突然非常懊悔。我應該早點提醒唐晨,龍和妖怪這種東西,都是一根肚腸通到底的,極度的字面解釋。
他根本沒考慮我們兩個凡人哪熬得住這種快速飛行,半路上我們倆就昏過去了。
我和唐晨在台北某個公園被發現,兩個人濕漉漉的,緊緊抱在一起昏迷,車子在水池裡載沈載浮。
嗯,距離唐晨的家不到一百公尺,而他女朋友正住在他們家對門。更巧的是,他那母獅女友提早回國。
我已經不想去提那場混亂了。我在醫院躺到第二天就哭著求朔來救我,因為晚上有爪子抓門的聲音,還有野獸的低吼。
「關海法收回她的天賦了。」朔的聲音像是在忍笑。
「我可不敢這麼肯定!」我哭了出來。
不過她還是來接我了。我只能說朔真是太好了。
接下來的暑假,真是黯淡極了。每天過了午夜,就有大型貓科動物的虛影在咖啡廳外面晃,我都覺得有點精神衰弱。
荒厄吃了龍氣,病奄奄的,可惜病的只有身體,那條舌頭還是成天聒噪個不停。
「這麼好的機會妳都不知道要把握把他吃乾抹靜不就沒事了還救那條死龍害我成天躺著妳有沒有一點良心還是被狗啃了…」
我右耳的聽力也大概保不住了。等開了學就好了吧?我想。
我住朔這兒,唐晨住學校。除了上課會碰到,其他的時候就沒啥交集。他那位可怕的女朋友也該安心了吧…
開學前幾天,我終於知道朔為什麼笑得那麼美麗。
她把咖啡廳樓上另一個空房,租給了唐晨。
我、我我我…我真的活得到畢業嗎?不,先不要想那麼遠…我是說,我能活過二年級嗎?
「朔!」我帶著哭聲嚷。
「我可是先問過妳囉。」她眨眨眼睛。
「…你們這些高人,真的好可怕。」我哭了起來。
荒厄I·之七日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