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在多少年前,曾經看過一部叫做《狐狸嫁女》的童話故事。
書裡講述了一個男孩偶然看到了狐狸嫁女的隊伍,原本按照族規,被人類看到了樣子的新娘如果不殺掉那個人類的話,就永遠不能再出嫁,但美麗的狐女卻因為對方是個小孩子而放走了他,那個男孩回家後很後悔,於是開始旅行,到處尋找那個狐女的蹤跡,因為他想親口對她說一句「對不起」。
可以想像的到,寫那個童話故事的作者絕對是個理想主義者,而且還可以肯定他絕對沒有見到過狐狸嫁女時的情形,否則他不會把故事寫的那麼富有想像力和童趣。
狐狸嫁女,帶給人類的只有恐懼!
四周靜悄悄的,雨依然淅淅瀝瀝的在下著,打在屋簷上啪啪作響,不知是不是因為太累,那女孩伏在我的胸前睡著了。
好安靜,附近安靜地過於異常,不久前還叫的起勁的夏蟬也突然閉上了嘴。
霧!什麼時候開始起霧了?濃密的近乎沾稠的白色氣體灌進了屋內,不斷在我眼前翻騰著。我眯起眼睛,卻只看得到三米遠近的地方。
四周更加安靜了,不,是寂靜!雨聲也沒有了,耳朵一時間接收不到任何聲音,就像整個人突然被丟進沒有聲波傳遞的真空裡,難受的我幾乎要放聲大叫起來。
突然,整個世界開始震動,無聲的震動,只見一大群黑影從左邊的濃霧中穿了進來,浩浩蕩蕩的從我眼前走過,接著緩緩在右邊消失了。
那個隊伍不知有多少人,花了許久的時間,才有一頂轎子般的東西被幾個黑影抬著走了過來。那個轎子絲毫不像先前走過的人,那些人不管我怎麼努力看,都只看得到一個模糊的影子,但轎子卻不同,我可以清清楚楚看到它上邊刻繪的花紋,以及轎子裡端坐著的人。
那是個女孩,大概只有十多歲的樣子。上身穿著素白色帶著櫻花圖案的和服,頭髮中規中矩的紮在後邊,用龜殼梳子束緊,純白色的新娘蓋頭和面紗遮住了頭髮,也遮住了女孩的大半張臉。
雖然看不清她的樣子,但是我卻莫名其妙的對那女孩有種熟悉的感覺,就像自己曾在哪裡見過她。
壓在我身上的女孩將我抱的更緊了,她微微的喘息著。我低頭看了看,只見她死命的緊閉著雙眼,臉色蒼白,額頭上也流出了許多虛汗。
又過了許久,黑影才走的一乾二淨,霧也漸漸開始散開了,清淡的月光穿過窗戶灑在我倆的身上,女孩微微動了動,然後坐起了身子。
「那就是狐狸嫁女嗎?」我強壓住狂跳的心問道。
女孩半跪在地上,紅著臉,輕輕點了點頭。
「狐狸的新娘是不是從附近搶來的人類女孩?」
「嗯。」那女孩咧著嘴試圖微笑,卻失敗了,只作出了一個十分奇怪的表情算是對我問話的默認。
我哼了一聲,氣惱的問:「那麼那些黑影就是狐妖了!」
女孩猛地抬起頭死死的看著我,美麗的大眼睛裡全是驚恐。「你看見了?」她焦急的問。
「對。」我點點頭。
「你為什麼要睜開眼睛,你這麼想死嗎?!」女孩的語氣帶著哀怨和微怒。
我撓了撓頭,滿不在乎的說:「他們已經全過去了,而且也沒發現我在偷看,沒問題的。」
「什麼叫沒問題!問題大了!」那女孩飛快的站起身,拉過我的手就朝門外走,「我們快一點離開這裡,晚了就沒命了!」
「到底怎麼回事?」我一臉困惑的問。
只見那女孩全身一顫,猛地後退幾步,幾乎撞進了我的懷裡。
「看來還是太慢了!」女孩滿臉恐慌的喃喃說著,眼睛死望著窗外。
我順著她的視線望去,頓時只感到一股惡寒爬上了背脊,凍徹了心臟。只見一個巨大的黑影靜靜的飄浮在屋子的不遠處。
看不清它的樣子,但是我卻清清楚楚的感覺到它在注視著我,那種感覺就像獵物被掠食者鎖定了一般,我的膝蓋在那個沒有眼睛的東西的注視下開始顫抖起來,沒有任何理由,我感覺到了恐懼。
那種恐懼猶如浪潮一般,一浪接著一浪的瘋狂衝襲著我的理智。我的大腦不斷的發出危險信號,提醒我想盡辦法趕快逃走。黑影露出了猙獰的笑容,它似乎在一邊笑,一邊不斷地向小屋接近。
終於它從窗戶飄了進來,無法抵禦的恐懼反而讓我清醒了。我大叫一聲,順手操起一根燃燒的木頭向黑影扔了過去,接著拉住女孩的手跑出小屋,向狐狸嫁女來時的方向狂奔而去。
不知跑了有多久,那個黑影一直都不緊不慢地跟在我們身後,就像吃定我們逃不出它的手心似的。又逃了一會兒,突然眼前一亮,居然被我跑回了晚上住的那間民宿裡,來不及高興,我第一時間衝進客廳,拿起電話想要報警,但不管我怎麼擺弄,電話裡總是只有茫音。
什麼玩意兒!這不會也是那個狐妖搞的鬼吧?靠!什麼時候鬼鬼怪怪的學會騷擾這些高科技東西的?
我一邊口不擇言的從狐妖的老祖宗玉藻前罵起,一直罵到供奉狐仙的稻荷神社,總之一切有關狐狸的東西全都被我引經據典罵的個體無完膚,直聽的被我緊緊拉住的女孩滿臉震驚的打量我,完全不知道罵人居然還可以罵得這麼淵博。
人總是很奇怪,當人的大腦判斷自己陷入絕境的時候,就會自動判斷是昏倒還是繼續依靠本能行事。
人的本能也是種奇怪的東西,就像迷路的時候,大多驚惶失措的人都會選擇不斷向左走,而被某些東西追逼,又陷入恐慌狀態的話,幾乎所有人都會將自己封閉在一個密閉的空間裡,也不管那個空間是不是真的就能擋得住追迫自己的東西。
或許恐慌會讓人的本能認為密閉的地方就會產生安全感吧!即使是聰明如我也無法免俗!
我和那女孩逃進了我住的客房裡,行李依舊整整齊齊的放在枕頭旁邊,絲毫沒有猶豫,我將所有可以移動的東西都拖了去堵住客房門,但惶恐卻讓我忘了一個十分基本的常識,客房用的是典型的和式拉門,就算再怎麼堵,對方也可以很輕易的打開。
正當我剛想起這個問題時,門猛地被彈開了,堵在門前的東西也被一種看不見的力量拉扯,向四面八方飛出去。
黑影靜靜地出現在了門前。
我跌坐到地上,腦子裡一片混亂,只感覺身旁的女孩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我擁在了懷裡。女孩的身體因恐懼而不斷顫抖著,她纖細的手指用力的抓住我的手臂,指甲幾乎都陷進了我的肉裡,但我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只是死死的盯著那個緩緩向我飄近的黑影。
腦子裡只剩一個念頭,這次真的完蛋了!早就知道自己的好奇心一定會要了自己的命。但卻不知道報應居然來的這麼快。
黑影終於來到了我身前,它唐突的停住了,一動也不動,我自然也絲毫不敢動彈,就這樣和它無聲的對峙著。
突然,黑影從身體上猛地分出了一塊像是爪子般的東西,它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我橫掃過來,我本能的向後倒退,隨手抓了什麼東西用力向它扔過去。
沒想到那個隨意抓來的東西居然派上了用場!我半開著的背包在空中散開,裡邊的東西全都灑落出來,一古腦的向那團黑影飛去。背包裡的兩個黑匣子輕輕的碰撞在一起,發出了金屬特有的脆響聲。
頓時一道刺眼的光線從黑匣子裡邊射了出來,我下意識的閉上眼睛,卻感覺到腦袋被什麼東西狠狠擊中,無奈的暈了過去。
哎,今天果然是我的大災難日吧!理性思維和淵博的知識在這一切怪事面前居然沒有任何作用,看來,我真該放下矜持和頑固的要命的科學頭腦,去向那些神棍們學一些明哲保身的小伎倆了!
清晨的陽光溫柔的透過窗戶灑了進來,我也醒了,腦袋還是很痛,用手摸了摸,才發現鼓起了一個大包。女孩還在我的懷裡睡著,睡的很甜,也很安穩,我甚至可以聽到她平穩的鼻息聲。
昨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只記得自己帶來的黑匣子發出了十分強烈的光芒,可是那個想要我命的黑影呢?不過,既然自己還好好的活著,那麼就意味著它沒有得手。那它到底去了哪裡?難道是被黑匣子發出的光芒給驅趕掉了?
我嘿嘿傻笑著,撿過黑匣子,像寶貝一般的放在手裡仔細打量著。雖然以前也像這樣看過千百次了,但還是找不到異常的地方,不過可以肯定這兩個東西絕對不平凡。哼,雖然從前也常常揣測它們的用途,但沒想到居然無意間救了我的命!或許這玩意兒真的能驅魔也說不定。
我小心翼翼的將黑匣子塞回旅行袋裡,又低頭看了懷裡的女孩一眼。正想將她抱到棉被上讓她睡起來舒服一點,但就在那一刻我卻驚呆了。
懷裡的女孩穿著素白色的和服,長長的白蓋頭將她的頭髮和半張臉都遮蓋住了,但我清楚地記得,昨晚我救回來的女孩穿的是淡藍色的針織短裙,那時候我還在奇怪她大熱天的居然穿那麼厚的裙子,也不知道熱不熱。
很明顯,這個女孩絕對不是那個和我共渡危機的女孩,那麼,現在正在我懷裡睡得舒服的女孩究竟是誰?
我用手輕輕的拉開她的蓋頭,想要看清楚她的臉,但剛一抬手就被和服的花紋吸引了注意力。那是櫻花的圖案,白色的櫻花,代表的是純潔和美麗,不過這個圖案真的好熟悉,就像在哪裡見到過。
我全身一震,吃驚的幾乎要叫出聲來!
昨晚狐狸嫁女的隊伍裡,新娘的衣衫就是這種圖案,難道……
一股陰冷的感覺充斥了全身,我的頭皮發麻,恨不得立刻將這個不知從哪裡跑來的女孩用力推開,然後立刻離開這個詭異的地方,順便把這個小鎮的名字寫到黑名單裡,以便提醒自己就算是渡蜜月時和老婆鬧離婚也絕對不要再回來。
女孩在我懷裡輕輕翻了一個身,然後張開了睡眼惺忪的大眼睛。她似乎很不滿意有東西遮住了自己的視線,便用力將頭上的蓋頭和面紗扯了下來,露出了一張霞明玉映,白皙亮麗的臉。頓時,四隻眼睛對在了一起。
我尷尬的和她大眼瞪小眼,過了好一會兒,女孩打了個哈欠,一邊閉上眼睛,一邊模糊的咕噥道:「今天的夢好奇怪,世界上哪有那種表情痴呆的男人!」
翻了個身,那女孩意猶未盡的抱住我的大腿,似乎在確定什麼似的用力捏了幾下,然後,她猛地顫抖了一下,全身頓時僵硬起來。
「啊啊啊!變態!色……」那女孩絲毫不顧淑女形象,剛從我身上彈起來就大喊大叫。
我氣不打一處來,飛快的抱住她,摀住她的嘴讓她硬生生將那個「狼」字吞了下去,這才誘導性的輕聲問道:「你不記得昨晚發生過什麼事情了嗎?」
那女孩立刻安靜了下來,她捂著頭回憶道:「昨天我來看奶媽,晚上就住在隔壁的房間。但是我記得似乎自己被什麼東西綁架了。他們強迫我換上和服,還要我坐進一個醜的要命的轎子裡……對了,奶媽!奶媽為了阻止他們,她……她……」女孩大哭了起來,她拉過我的袖子毫不客氣的擦拭著眼淚。
唉,女人。我靜靜地看著她的一舉一動,看著她因哭泣而微微抽動的肩膀,看著她順著臉頰流下的眼淚,終於內心對她的懷疑也一點一滴的被消磨掉了,沒辦法,誰叫我一直碰到奇奇怪怪的事情,如果有昨晚那樣的經歷還不疑神疑鬼,患神經質過敏症的話,那這種人不是聖人就是瘋子!還好,我還算正常。
再說,哭這種情緒是我最難以理解的東西,就像我難以理解為什麼從眼睛裡分泌出的海水味道的液體,被稱為女人最大的武器一樣,不過我確確實實害怕聽到別人哭,所以我撓了撓頭,正試圖想要安慰她時,那女孩卻已經站了起來。
她打了個電話又走進客房問道:「昨天是你救了我吧?」
「如果你要這麼想的話也可以。」昨晚的事情過於複雜,就算直到現在我都還在懷疑是不是一場夢,既然是自己都懷疑的東西,自然不會蠢的向別人提起。
「那好,非常好。我叫高橋由美,好好記住這個名字!」那女孩用高傲並且不容置疑的語調命令道:「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未婚夫了,也是高橋集團五十多萬員工的新老闆!」
有沒有搞錯,看來還沒從昨天的麻煩裡脫身,我又陷入一個更大的麻煩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