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如寒江低下頭,慢慢握緊戰甲上的鮮紅絲韜,看著它像血一樣流過指間。
在他做他要做的一切之前,他想再把過去的日子回憶一次。雖然每次想起來都會像扯開皮肉揪出心來一樣的痛,但是他一定要去想,一定要記住,這樣他才能知道怎麼面對眼前的這些人。
流放者中,只有穆如寒江一個人回到了東陸。但那座已經沒有守衛者的空城,卻永遠地矗立在那裡,再也不會被毀去。因為它也變成了夸父族和河絡族的惡夢,他們不得不承認了人族在殤州擁有一席之地,雖然只是一座空城。穆如氏證明了穆如一門在哪裡都是英雄,他們和無數流放者用死戰證明了殤州不再是人族的絕望之地,雖然數萬人戰死了,但是終於有人帶著他們完成使命的消息,活著回到了故土。
穆如寒江騎著他的戰馬凜冽回來了,一路腰板挺得筆直,他感覺不到寒冷,不知道飢餓,滿腦子只想著一件事:回到天啟城下,大聲地告訴那流放他們的皇帝,我們穆如氏又回來了!現在,是你們償還的時候了!
但穆如寒江沒有想到,他看到的是一座沒有城防的帝都。大端朝的尊嚴已經淪喪,明帝牧雲勤和他幾個最勇敢的兒子都已經戰死,帝都城外一面是從北陸瀚州草原呼嘯而來的右金族鐵騎,一面是想著競先衝入天啟城奪取玉璽的各路諸侯。
穆如寒江心中怒火燃燒:我們穆如氏滿門忠烈幾十代人為之浴血奮戰的國家,你們這些賊子也敢來竊取?
於是他單人匹馬,擎著那面巨大的繡著穆如氏紫色麒麟族徽的戰旗,立在了城門外。冷冷注視面前的千軍萬馬,百家諸侯。
天啟城下,十九路諸侯,二十餘萬兵馬,生生僵在那裡,竟然沒有人再敢上前。
「穆如將軍!」百嶷郡守高解上前拱手道:「我等率軍前來護駕勤王,因何攔阻啊?」
穆如寒江冷笑:「這個國家是我們穆如氏用血護衛的,也只能由我穆如寒江來終結它。其他人——你們不配!」
萬眾嘩然,諸侯驚懼,這世上有一個人,隻身匹馬站在帝都前,指著天下英雄,說爾等不配與我爭鋒。如不是穆如世家,又有誰能如此豪狂?
「穆如寒江,你真的要阻擋我們進天啟城?」有人喊著。
穆如寒江把旗插在地上,冷冷地抬起頭:「十年前,我的父兄和你們的父兄會一道守衛著這座城門,現在,願意守衛這座城門的似乎只剩穆如一族了,而穆如一族,又剩我一個人了。不過這沒有關係。」他放聲大笑,「你們都是識時務的俊傑,偏我不是!」少年將軍把旗重重一頓,「天下英雄,想進天啟城的,先來我旗下走一遭!」
萬軍卻都默然。原野上沉寂了好一會兒。有人向陣後揮了一揮手,戰鼓被擂響了,那是出戰的信號。接著,第二陣,第三陣,諸軍都響起了鼓聲。各郡最好的將領都開始紮緊盔帶,跨上戰馬,接過士卒托上的擦拭好的鐵槍,策馬緩緩從陣中走了出來。
他們都是當世的名將,個個名下載有傳奇,今天從陣中走出,互相眺望著,神情嚴肅。他們的面前只有一個對手,但誰願與穆如世家爭鋒?
成武太守宇青德高喊著:「成武軍願出頭一陣,帳下飛虎將軍狄火,請與穆如將軍一戰。」
穆如寒江冷冷一笑,將槍尖輕輕抬起一點。
一黑甲大將策動高大戰馬,舉著巨斧,從陣中奔出,那兵器連同戰甲只怕共重百斤,蹄聲沉重,直向穆如寒江而去。
穆如寒江也不策動戰馬,只冷眼看著他衝近,五十丈、十丈、十尺……那巨斧已經高高揚起。穆如寒江突然大喝一聲,那狄火的戰馬頓時驚了,高高跳起,把狄火摔下馬去,他盔甲沉重,好半天掙爬不起。穆如寒江早策馬走過他身邊,望著諸侯:「還有誰上前?」
「東海將軍古木森,請與一戰!」喊聲起處,又是一將策紅棕戰馬奔了出來。
穆如寒江一抖韁繩,縱馬直迎上去,他的戰馬逆風而馳,肌膚象鮮紅的錦緞抖動,四蹄交轉如電,古木森的戰馬剛奔出軍陣數十丈,穆如寒江的馬已衝到了他面前。他目光始終就沒有離開對手的面門,古木森的大刀剛剛揮動,穆如寒江的鐵槍已經刺了出去。眾軍還沒看清招式,二馬已交錯而過,古木森從馬上倒翻下去。穆如寒江馬快的剎不住,直衝到諸侯軍陣前幾丈處,嚇得旗門槍兵都倒退出一大片,許多人被撞倒在地。穆如寒江一轉韁,縱馬從大陣前奔過,一路高呼:「下一個是誰?」
立刻有人從旗陣中奔出,直追穆如寒江而去,「圖遠將軍袁志方前來一戰!」前方另一陣中也衝出一將:「河隆將軍韓寶舟請與一戰!」
二人見另有人出戰,都是一愣。穆如寒江卻喊:「儘管上前,這樣快些!」策馬直衝韓寶舟,背後袁志方直追而來,還沒到穆如寒江馬後,前面韓寶舟已被挑下馬去,穆如寒江鐵槍回身一掃,袁志方忙一個馬上鐵板橋讓過,穆如寒江卻已把他的馬讓到前面,待袁志方起身回身刺時,穆如寒江的槍已經伸到了他馬蹄下,運勁一挑,袁志方連人帶馬在空中翻栽出去,塵泥濺起時,穆如寒江戰馬已遠。
「好哦!」其他軍陣中的士兵們看得驚嘆,不由全都高呼。穆如寒江策馬奔回城門前百丈重新急轉立住。眼前一片歡呼聲。
之後又有五名戰將出戰,全部被十招內打下馬去,而每一次穆如寒江得勝,諸侯軍中就是歡呼一片,各軍本來就互相敵視,自己的將軍敗了被哄,看到別陣戰將也同樣下場,當然也起勁高叫。且穆如寒江之勇悍,片刻之內連挑九將,是習武的人就無法忍住驚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