碩風和葉走出天帳巨車,望著那一萬騎兵敗逃下來。
「可憐啊,你兄弟已經死了。」他對一邊的大將赫蘭鐵轅說。
「請讓我部上陣,我定要先入天啟城,殺到握不動刀為止!」赫蘭鐵轅狂怒地請戰。
碩風和葉搖了搖頭,只凝神望著遠方。
「一個人……只有一個人,卻追趕著我們一萬騎兵,這讓天下人知道了,我們還有何面目再來東陸?」
他傳下令去,強弩營上前,要射死逃回的右金騎兵。
那遠處逃來的騎兵中,有副將看到自己本陣中竟列出了弓防陣形,大驚之下搖旗止住潰退的騎兵,向前大喊道:「為何要放箭?」
弓箭陣中也有將領回喊:「你們這許多人被一人追得逃命,不自己蒙羞自盡算了,還有臉面回來麼?」
「一個人?那背後分明是數十萬的大軍!」騎將回頭一指,卻突然愣住了。
偌大曠野之上,遠遠只有穆如寒江單人孤馬佇立。
那龐大的軍隊,竟像被一陣風吹散,平地裡消失了。
「他們剛才還在我背後追趕!」騎將憤怒地大喊。
消息傳到天帳車下,康佑成小聲對碩風和葉道:「天啟城怎麼可能還能有十數萬大軍?莫不是中了敵人的幻術奸計?」
碩風和葉卻不回答,只望著前方那騎軍後的身影:「那個人,難道就是穆如寒江?」
他一揮手,右金陣中號角吹起,大軍又向前起步。那一萬騎兵連忙分成兩股,繞到大軍兩側,讓開道路。
右金軍行至穆如寒江半裡之內時,碩風和葉才又一揮手。
那龐大軍陣「砰」地一聲就停了下來,平原上轟鳴的腳步聲立刻消失了,變得分外安靜,只有無數旗幟在風裡撲拉拉響著。
這樣的場面,穆如寒江剛才也經歷過,只不過剛才是一萬人,現在變成了十萬。
他沒有回頭,不論自己身後有沒有一支大軍,他都不會後退。
「真是勇將啊。」碩風和葉下了天帳車,騎上了自己的戰馬,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刀在鞘中躍動,那是在渴望與真正的對手進行一場廝殺。
「當年在北陸之時,我父親也曾率部和穆如軍對陣,那時這面穆如戰旗的身後有數十員穆如家的名將和十萬鐵甲精騎。那時八部聯軍的騎兵也才不過八萬,而且許多還連刀也沒有一把,只拿著削尖的木棍。我父親還沒有開戰,就已經知道必敗,但他不能退後,因為退後沒有活路,身後就是八部的牧場和居營,他要為我們的逃走爭取時間。現在想起來……」碩風和葉對身邊的諸將嘆了一聲,「那時我的父親,就和現在的穆如寒江一樣,抱著必死之心吧。他當年也是英雄啊,現在我卻嫌他老了,笑他不敢來東陸爭天下,或者是因為那時我太小,沒有經歷過那一戰的緣故?」
十年前北陸那一戰,穆如世家與端朝皇長子牧雲寒率領騎兵大破八部聯軍,一路追殺八百里,八部軍卒的屍首從銀鹿川一直躺到怒馬原,這一仗的血腥慘烈,所有經歷過的老將說起來,都無法不體顫心搖。
「但現在,終於輪到穆如氏和牧雲氏來做這樣的英雄了。我就不信,什麼樣鐵打的人,在面對我的大軍時能不顫抖!」
他高舉馬鞭一揮,右金大軍齊聲狂嘯,那聲音連空中的飛鳥也震落了。
聲浪撲向穆如寒江,他手中的巨旗在風中狂展著,像是風暴中的危桅。
這個時候,他們卻突然聽到了什麼聲音。
穆如寒江身後,無數旗幟正從地平線上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