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夜輝對著那盞線路短路的落地燈的深情表白狀,被正好推門進來的顧北從頭到尾看了個清楚,當時他心裡就打顫,心想:佟夜輝這怕是魔障了吧。
顧北不敢再讓佟夜輝一個人喝到醉死,第二天佟夜輝再去「金迷」的時候,顧北親自堵在門口,看他進來直接就給他迎進了一個大包廂,裡面人聲鼎沸正是熱鬧的不可開交。
顧北這人不像佟夜輝這樣的,事業做得老大,平時在檯面上的時候前呼後擁的,可私底下卻真真是個孤家寡人,連喝個酒都沒人陪。
顧北是個真正的二世祖,他這人不像佟夜輝那麼寡情,一路發達一路就把沒有利益關係的私交夥伴丟的乾乾淨淨,他這人生活環境所致,身邊不乏一群和他家境一樣的人物,他是個喜歡熱鬧的,隨手一招就能招來大把的狐朋狗友。
顧北被昨天佟夜輝那個樣子嚇到了,他一邊往包廂裡拽著佟夜輝,一邊忽悠他:「哥,你一人喝悶酒多沒意思,他們都是來湊熱鬧的,就是給你湊個人聲,熱鬧點,你要想喝,就在這喝,別自己灌悶酒然後還發□症嚇唬我行不?」
佟夜輝知道昨天自己那樣子,顧北是看見了,他其實也無所謂,知道顧北是真的擔心他心裡還是領他這份情的,他朝顧北點點頭,順著他的手勁也就進了包廂。
包廂裡聚著一圈人,男男女女的有十幾個的樣子,裡面有幾個男的佟夜輝認識,看見他進來隔著老遠就大聲的跟他打招呼,紛紛起身給他讓位置。
佟夜輝不想和他們摻和,走到角落裡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嘴裡應付著:「你們坐,別讓我打擾了,你們繼續。」
眾人看他已經落座,也就都消停了下來,恢復原狀,繼續喝酒逗樂。
顧北要來酒陪著佟夜輝喝,屋子中央的茶几邊上圍著一圈人正熱鬧,最中間的一個高個子女孩已經坐到茶几上去了,她身邊的幾個男人一人摟著個女的圍著的就是她,這姑娘衣著單薄,一件小T恤掛在身上還露著半個肩膀,她高舉著一個黑漆漆的骰子桶,一陣群魔亂舞的抖動,然後「砰」的一聲把骰子筒砸在自己盤著的腿跟前,大聲嚷嚷著:「買定離手啊,買定離手啊,是爺們的,輸了的就要真喝啊。」頗有點賭客的氣勢。
不過他們不是在真的在賭錢,佟夜輝知道這裡的女的都是「金迷」的小姐,她們是在這賺錢的,怎麼會真的在這種場合跟這幫男人們賭博,不過就是個玩罷了。
佟夜輝低頭悶頭喝了一口酒,他不想在人前喝醉,打算過一會就走,那邊忽然又傳來一陣哄笑聲,剛才那女孩豪邁的聲音傳過來:「余老闆!你要不得,出老千啊,欺負人啊,把藏著的骰子交出來,要不老娘代表月亮消滅你。」她能真的消滅誰啊,就是逗個樂子罷了,佟夜輝低頭笑了一下。
顧北在風月場上混的多麼會察言觀色,他看佟夜輝露出了個笑臉,轉頭朝著屋子中央用力的乾咳了一聲,然後朝著人群中央的女孩遞了個眼色。
女孩看著他們這個方向會意的一笑,那姑娘忽然朝著他們就叫了一聲:「佟總,過來玩啊!」嗓門大的頗有點震耳欲聾的意思。顧北一口酒險些噴出來,心想:金露著女人是傻的啊?你就悄沒聲的過來,陪人喝兩杯酒然後趁機勾搭上不就完了嗎?你嚷嚷的這麼大聲,有點矜持的誰吃你這套啊,果然也就能勾搭勾搭那些山西來的煤老闆,暴發戶的角色,在「金迷」混個二流的貨,白瞎了培養她花的那些銀子了。
顧北在那裡腹誹,不曾想這邊佟夜輝遙遙看了金露片刻,不知想到了什麼,就見他點點頭,張嘴應了一句:「好啊。」顧北含在嘴裡的那口酒,一個沒兜住從嘴角那流出一串來。
佟夜輝走過去在金露對面坐下問她:「你叫什麼名字?」
「金露,金風玉露一相逢,好名字吧?」
佟夜輝笑笑不置可否,他用不大的聲音說:「你下來,好好坐到這邊來。」
金露乖乖聽話的坐到佟夜輝的身邊,一夥人的玩樂被佟夜輝的加入打斷了片刻,金露一坐穩又挽著胳膊嚷嚷:「來來,繼續啊。」大家這才又鬧了起來。
這一圈人裡每一個男人都有自己相好的小姐,唯獨金露是被顧北招來活躍氣氛的,「金迷」裡的小姐檔次都頗高,有學歷,身材,臉蛋的要求,顧北還找了專人□,個個拉出來都不是凡人,很討那些喜歡裝十三,自認有錢有素質的男人喜歡,但在這些高素質小姐裡面也有金露這樣的異類,沒有高雅氣質的范,但捨得臉面去娛樂別人,時不時還會冒點傻氣,她這樣的最能吸引的就是山西來的煤老闆,暴發戶之類的,也就在金迷裡混個二流的水準,儘管她很漂亮。
金露很知道自己的身份,剛才她一個對所有的人在玩骰子,她坐莊,她輸了就喝一杯,別人輸了就幾個人輪著喝。
金露在佟夜輝身邊坐下後,他們繼續,當金露又一次輸了以後,她旁邊忽然伸出來一隻手:「我來給你喝。」佟夜輝把酒被拿過來對著金露說:「你高興的玩,一會你輸了,我都給你喝。」所有人都愣住,金露傻乎乎的呆了片刻,摸摸鼻子難道露出一絲羞澀的表情:「謝謝啊,佟總。」
那天佟夜輝還是以喝的爛醉收場,最後散場的時候,金露理所當然的跟著佟夜輝走了。
一夜過的渾渾噩噩,第二天,佟夜輝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趴在一個女人軟軟的小腹上,他一個激靈坐起來,看見一個女人穿著衣服,半坐著靠在床頭,長長的頭髮擋著半張臉,歪著頭睡的正香,他認出女人是昨天在金迷裡認識的金露,金露似乎知道他醒了,睜開眼看看他,然後動了動手腕,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膀。
金露那一下拍肩膀的動作暗含安慰的意思,佟夜輝有點莫名其妙。他轉頭看看四周發現是在金迷的客房裡,再低頭檢查一下自己,還是昨天穿的那身衣服,他估摸著著是顧北把他們湊在這裡的,就是有些想不明白他怎麼會在金露的肚子上醒過來。
那邊金露已經跳下床,大大咧咧的拿過一邊梳妝台上的梳子擺弄起自己的頭髮,看見佟夜輝低頭看自己的衣服,自以為幽默的對他說:「佟總,你昨天晚上什麼也沒幹,放心吧,你是清白的。」
佟夜輝頭疼,捏著眉毛隨口問了一句:「那我怎麼睡在你肚子上了。」
金露嘿嘿的笑:「你把我當你媽了,抱著我哭了半晚上。」
佟夜輝不敢置信的抬頭看過去,金露卻又面容一整道:「不過你還叫了我半晚上,憾生。」
佟夜輝忽然感覺眼睛很疼,他閉上眼再睜開,什麼話也不想說了。
那邊金露整理好頭髮,把小包背在身上對佟夜輝說:「佟總,你昨晚那樣喝酒是為了那個憾生吧?我媽說沒有過不去的坎,別糟蹋著過日子。」
佟夜輝抬頭看她,女孩還有一張青春的臉,在晨光下,卸了妝也不見歲月的痕跡,難得的臉上帶著真誠,他說:「謝謝你。」
金露有些窘迫的一笑:「嘿嘿,顧總說了,要是我能把你哄好了,這個月紅包給五萬。」
佟夜輝呆愣住,隨後笑笑:「你倒是個沒心眼的。」
金露摸摸鼻子不好意思的笑了,佟夜輝摸出錢包,問她:「顧總給你紅包,我還用給你小費嗎?」金露嘿嘿笑著不接他的話。
佟夜輝拿出一疊現金遞過去問道:「你會做飯嗎?」
金露很茫然,回道:「會做,但就是普通家常菜還可以,我媽去的早,我要帶弟弟,會弄一些簡單的。」
佟夜輝遞錢的手頓了一下,最後收回來把錢包裡的現金全拿出來又遞給金露:「你別在金迷做了,我包養你吧。」
「啊?!」金露有點傻了。
佟夜輝接著道:「你給我洗衣服,做飯,收拾一下房子就行,其它的不用你幹。」
金露覺得佟夜輝這不像是在談包養,到像是在找小保姆,她傻乎乎的接過錢說:「那我要回去跟顧總說一聲。」
佟夜輝起身往浴室走:「去吧,記得管他要紅包。」
金露似乎很高興,咧嘴大大的笑著對佟夜輝大聲說:「佟總,你是個好人。」
佟夜輝又愣住,他注視著金露臉上的笑容說:「叫我佟夜輝吧。」
金露使勁點了一下頭:「唉!佟夜輝!」
佟夜輝笑了笑,笑容帶著寂寞,他淡淡的對金露說:「去吧,晚上讓顧北送你過去,他知道我住哪。」
金露高興的笑著跑了,佟夜輝目送著她關上門去了浴室,站在水底下衝乾淨一身酒氣,用冰敷好眼睛,穿回西裝,利利索索的走進公司,從此要把人生拉回正軌,儘管他的內在已經有一部分與原來大不相同。
從那天以後,佟夜輝再沒有去金迷幹過灌酒的事,金露就真的被他包養了,她在佟夜輝的房子裡住了下來,每月佟夜輝給她大筆的金錢,還負責她在外面所有消費的賬單,但她真的只是在他的家裡做一個保姆的身份,每天給佟夜輝做飯,洗衣服,打掃衛生,兩人在一個屋簷下住著即像是朋友,又像是室友,從金錢上來說金露也像是佟夜輝養的寵物說不清是什麼關係。
在外人看來佟夜輝極寵金露,一般有什麼應酬都帶在身邊,有人笑話金露的出身他也不在乎,有一次佟夜輝帶著金露在牌桌上應酬,牌局到一半金露在一邊直打瞌睡,佟夜輝看她無聊就讓她接手,結果金露半晚上輸出去幾十萬,佟夜輝若無其事的開了支票。
這事被原原本本的傳到了任靜面前,當時任靜強作鎮靜的回了要看她笑話的閨蜜一句:「他要是真喜歡誰,是不會把她往牌桌子那種烏煙瘴氣的地方帶的。」任靜漂亮的噎回了友人,自己心裡卻越來越絕望,自從那次談話以後,佟夜輝再不找她,她原還抱著佟夜輝可能是不想那麼早被綁住的僥倖心理,畢竟佟夜輝還那麼年輕,可隨著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她能騙自己的信心也越來越少。
真正讓任靜對佟夜輝死心的日子也沒有過多久,秋天剛剛到的一天,佟夜輝,杜誠還有任靜在三個人在佟夜輝的辦公室裡商討一件商務糾紛的事情,佟夜輝忽然接了一個電話。
金露在電話裡大聲的嚷嚷:「佟夜輝,我腳走的痛死了,到你樓上歇口氣順便搭你的車回家行不?」
佟夜輝在某種程度上是相當縱容金露的,他拿著電話轉過身去問她:「你在樓下吶?」
「啊,跟她們剛才在對面的商場逛街吶。」
「那你上來吧。」兩人都沒再多說,各自掛了電話。佟夜輝再回身的時候正對上兩張呆愣的臉,他沒解釋什麼招呼他們繼續剛才的事情。
不到五分鐘,金露轟轟烈烈的上來了,她一陣風一樣的刮進佟夜輝的辦公室,也不看人,徑直跑到一邊會客的沙發上坐著,兩腳甩掉腳上的高跟鞋,嘴裡嚷嚷著:「佟夜輝,不行了,我的腳要斷掉了。」金露嚷嚷完了才知道抬頭,一眼看見辦公桌前還坐著一男一女,當場傻掉,最後反應過來,咧著嘴傻乎乎的搖著手打招呼:「嗨,你們好。」沒有人理她。
佟夜輝看了她一眼,清淡的說:「你要渴了就到外面去找鄧輝讓他給你弄點喝的,等我下班了帶你回去。」
「哦。」金露還算知道進退,弓著身灰溜溜的出門找鄧輝去了。
至此,任靜完全絕望,杜誠徹底震驚,第二天任靜就列了一份清單傳真給了佟夜輝,佟夜輝沒有猶豫的給了她所有要求的東西,他們這段關係算是徹底的終結。
再後來日子就這麼忽悠著過的飛快,一年一晃就過去了,來年剛剛入夏,杜誠結婚了,杜誠的新娘子是個大學教授的女兒,她自己也是個李莫愁一樣的人物,一路讀到博士,比杜誠似乎還大著一兩歲,當初杜誠找她完全是衝著她爸爸去的,當時佟夜輝在做生物製藥,需要一個強硬的技術團隊,而杜誠老婆的爸爸恰好是這方面的專家,杜誠本來不太喜歡博士女朋友,處對象的時候也不太上心,去年還鬧分手的,可後來不知怎麼又處好了,今年這就結婚了。
婚禮上佟夜輝把金露也帶了去,婚禮最後新娘拋花球的時候鬧了一個笑話,新娘有大批未婚的女同學,拋花球的時候都想討個好綵頭,一窩蜂的在新娘後面搶,佟夜輝本來站在一個挺偏遠的位置,結果那群女人搶的太厲害,扔來扔去的最後砸到了他的頭上,結果自然是哄堂大笑,佟夜輝倒是自自然然的把花球給了金露,金露接過花球,嘻嘻的傻笑。
婚禮結束後杜誠送佟夜輝出來,他把佟夜輝拉到一邊語重心長的對他說:「夜輝,找個人定下來吧,我以前不覺得,可現在明白了,人啊,脆弱的很,沒了就真的沒了,有的時候就好好珍惜吧,能讓你揮霍的東西其實不多。」
佟夜輝笑笑,拍拍他的肩膀接:「謝謝啊,杜誠,你現在很好,我看著挺替你開心的,恭喜你。」
杜誠也是笑笑,繼續勸道:「我看金露那丫頭雖然傻乎乎丹的但人不錯的,你要真喜歡就定下來吧,其實她以前幹什麼不重要,關鍵是以後的日子。」
佟夜輝看了一眼在一邊乖乖等他的金路,他們沒有人知道他把金露留在身邊,其實看上的是她和憾生一樣的那把嗓子和她和憾生多少有些相同的性格,他不過就是留個念想罷了。
「我知道了。」佟夜輝淡淡的回了杜誠一句然後又說道:「你剛新婚,要勞累你了,我去廈門你要守家了,不好意思啊。」
杜誠知道廈門那邊的製藥廠出了些問題,佟夜輝要趕過去處理,自己度不了蜜月也是無奈的事情,他拍拍佟夜輝的肩:「自己兄弟,還跟我客氣這些。」
兩人默契的笑笑,沒再說什麼各自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