憾生分給葉權二樓一間朝南的廂房,她住東邊主臥,兩人隔壁住著,這房子格局簡單,樓上三間大房,每個房裡都帶著一個小客廳和衛生間,面積都差不多,只是憾生自己住的靠東面的正房採光要好一些。
樓下正東面和北面是一間大客廳,和一間小偏廳,拐角的地方是公共衛生間,南面是原來房主的琴房,原來的房主把鋼琴搬走後,就剩下一間空房,憾生搬進來後也用不到,就一直空在那裡,至於廚房,可能當初建這房子最早的主人考慮到木質結構的房子防火問題,把廚房建在了院門口,單獨的一間小房。
葉權是個不錯的房客,這人挺有教養,每天作息規律,住在憾生的隔壁從來沒弄出過大動靜,兩人交集不多,憾生每天基本不出大門,一天拿著一本小說,睡睡看看,忽忽的就是一天。
憾生有一個習慣,每天早上洗漱完會出了房間門,站在迴廊上,呼吸兩口新鮮空氣,她坐牢的那幾年把身體弄壞了,有低血糖,早晨起床會不太舒服,呼吸一會新鮮空氣會讓她精神一些。
葉權似乎也有這個習慣,兩人早晨要是在走廊裡碰見了,一般這個時候葉權就會隔著半個迴廊,非常禮貌客氣的對憾生說一聲:「莫小姐,早上好。」
葉權長的斯文好看,身上隨時穿的衣服都很講究,身長玉立的沐浴在南方清晨潮濕的空氣裡,很給人一種風流俊美的視覺衝擊,可憾生對他很冷淡,她覺得葉權這人眼角眉梢都帶著活躍的心思,還有點裝那什麼的感覺,她覺得和這種人說話累得慌,不愛理他。
至於葉權,是個一帆風順的二世祖,他出生的家族,家大業大,而他上面有一個非常出色的能幹哥哥,出色的哥哥從小幫他頂替了家族的壓力和父母的寄望,他是家裡的?子,得到了最多的自由和愛,他風流,英俊,多金,同時也是一個世故的人。
葉權閱人無數,尤其是女人,在他看來憾生是個受過心理創傷,性格陰鬱的女人,這種女人大多有些怪癖,他對她不感興趣,也不想招惹她。
兩人相安無事的在一個屋簷下住了半個月,一日憾生午睡起來,準備給院子裡的花澆水,下樓的時候看見廚房的窗戶裡晃動著葉權的影子,她有點驚訝,葉權來了半個月,沒看見他在屋子裡吃過東西,她以為他應該是不會做飯的。
憾生裝好水管,剛把管子拉到院子中央,忽然就聽見廚房裡一陣亂糟糟的聲音傳來,男人一聲慘厲的嚎叫格外嘹喨,廚房的窗戶,一股濃煙冒出來。
憾生「啪」的丟下水管往廚房跑,廚房裡一如想像中的混亂,最顯眼的是,灶台上的鐵鍋裡還冒著明火,她兩大步跨過去拿鍋蓋先把鍋扣上,火瞬間熄滅,然後再順手關了火源。
處理了混亂的源頭,憾生在轉身去看傻杵在一邊的男人,葉權的樣子挺慘,白襯衫的前襟佈滿了星星點點的油點子,袖子捲到手肘的右手臂上一片通紅不知道是被火燎的還是被油濺的。憾生發誓,她看見男人的眼圈紅了。
葉權不看憾生,扭頭看著別處,有點委屈又像是在憋著氣,彆扭的樣子。
憾生轉身看看廚房,流理台,水槽裡還是乾乾淨淨的,幾盤切好的肉菜碼放在灶台邊,除了灶台這裡,別的地方看著還像個樣子,她問葉權:「你要做飯吃啊?」
葉權本來等著挨憾生的一頓脾氣的,卻沒想到等來的卻是這麼輕飄飄的一句話,葉權是個嬌慣的少爺,就是有點教養出來的好脾氣,那也有限的很,這會受了這樣的挫折,本來正心情正不好,往外冒著火氣,但憾生這麼輕飄飄的傳來的一句問話,莫名其妙的讓他心裡舒服了不少,他訥訥的應了一聲:「啊。」
憾生刻意不看他,轉著頭四處看著別處,隨意的說:「我正好也要弄點東西吃,正好你買了菜,我做了一起吃吧?」
葉權詫異的看著憾生,半晌後,他說:「那麻煩你了。」
憾生沒接他的話,從頭到尾都沒多看他一眼,轉身拿了鍋走到水槽那裡開始清洗,葉權最後又看了她一眼準備退出廚房,他走到門口又聽見憾生從後面說:「你那胳膊先用涼水沖沖,然後抹點燙傷膏,客廳的靠窗戶的櫃子裡有個藥箱,你自己找找。」葉權的腳步頓了頓。
葉權回屋換了一件衣服,然後按著憾生說的地方找到燙傷膏,給自己抹上,收拾好自己,又把藥箱放了回去,他手裡閒下來,又溜躂著走出客廳。
隔著半個走廊可以聽見廚房裡鍋碗碰撞的「叮噹」聲,洞開的窗戶裡憾生正低頭炒菜,葉權正好看了她一個正臉,憾生站在那裡翻動著炒勺,垂著眼皮,神情專注沒有多餘的動作。
葉權站那看了一會,覺得心裡最初對憾生下的定義被推翻了不少,以他的閱歷一般受過傷害,性格陰鬱的人大多心裡都有一股戾氣,少有真正對人和善的,但憾生身上似乎沒有那股子戾氣,雖陰鬱但平和,是個善良的人。
憾生做飯很快,她不知道葉權原來是打算做什麼,他切了很多菜,但她沒興趣陪他瞎弄,簡單的撿著幾樣菜,做了個西芹炒肉,清炒空心菜,還有個西紅柿蛋湯,一會功夫就擺上了桌。
一樓的小偏廳本來是個飯廳,裡面正經有張漂亮的餐桌,但憾生從來沒用過,就兩人吃飯她也沒想搞的那麼正式,就在客廳門口的迴廊上放了個小桌子,有點像日本人吃飯的架勢,兩人席地而坐就開吃了。
憾生繼承了她媽媽手藝,做的一手北方口味的家常菜,口味不重,但勝在可口,葉權來了這裡後連著在外面吃了半個月,他家裡時一直是被精細的餵著的,有些受不了了,本來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爺,但有些人自大順暢到了一定程度,多少都有一些認為自己是萬能的,葉權覺得自己這麼聰明的人,做飯不過就是個舉手之勞的事,不想就弄出了剛才那麼一出,憾生做的菜沒有什麼精巧,但正是撫人胃口的家常菜,正好合了葉權的胃口,他吃了個肚飽。
葉權的家教是食不言,寢不語,憾生也不愛說話,兩人默不作聲的吃完一頓有點晚的午餐。
吃完飯憾生收桌子,葉權在一邊吃好了,開始轉心思,他看著憾生收拾碗筷,理所當然的坐在那裡不動,然後他忽然出聲說:「莫小姐,要不咱們以後搭伙吃飯吧?」
憾生抬頭看他,葉權繼續腆著臉說:「你看,我不會做飯,以後我負責買菜,你負責做怎麼樣?」
憾生微微皺眉,葉權帶著笑,一臉的希冀 ,憾生不知怎麼就想起了剛才在廚房才男人紅著的眼睛,然後莫名其妙的就點了一下頭,葉權露著白牙笑的歡快,憾生立刻就後悔了。
「我不喜歡洗碗。」憾生說。
葉權露著白牙的笑臉僵硬了一下,隨即馬上恢復,就接了下來:「沒關係,我負責洗碗。」
憾生站起來往廚房走,丟下一句:「廚房衛生也歸你。」葉權看著憾生的背影,又看了看燙傷的手臂,依然笑得很歡。
胖狗還在樓上睡覺,憾生把它的飯做好,打算一會喊它下來吃。
葉權又溜躂到廚房門口的時候,憾生正在洗碗,留給他一個後背。
葉權靠在門口,看了一會低頭不語的憾生開口說:「莫小姐,我跟朋友借了一條船,打算明天出海,一起去吧?」
憾生好奇,終於回頭問:「出海?」
「是啊,我們開遊艇到深海,碧海藍天的,海水比淺海裡乾淨,看看風景,游泳,釣魚放鬆心情很好的。」葉權帶著誘哄的語氣,像是在吊女孩子,但天地良心,他對憾生真沒那意思,就是打算報她今天的一飯之情,有來有往的為了以後有飯吃而套好交情。
而憾生似乎也少了那根筋,根本沒有多餘的想法,她來了這裡快一年,出去的機會少,看過大海,但沒有見過真正的深海是什麼樣的一番景象,有一點動心。
葉權是個會看人臉色的,馬上就說:「就這麼說定了啊,明天吃了早飯我們就出發,對了,那條胖狗你也可以帶上。」說完他也不給憾生拒絕的機會,又溜溜躂達的走開了。
葉權離開的腳步走的懶懶散散,憾生忽然感覺他好像不裝那什麼了,整個人看著順眼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