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是平常的現實,一邊是美麗的謊言,你選哪一樣呢?
——電影《大魚》
1
蕭聞天打開家裡大門的時候,就聽見爺孫三人在客廳裡大笑。
「爸,跟這倆小子笑什麼呢?」蕭聞天笑著換鞋。一天的陰鬱,被家裡溫馨的笑聲沖淡了不少。
「可不是小子啦。」傅元曼伸出雙手摸了摸兄弟兩人的後腦勺,「都是大小夥子啦!你看我們能不老嗎?」
「不老不老,您還得做好照顧重孫子的準備。」蕭朗的嘴巴甜,逗得老傅笑得鬍子亂顫。
傅元曼說:「還不老!我這腦筋轉得比這兩個小子慢多了!老了,真的是不中用了!」
蕭聞天走進客廳,見爺孫三人正在玩三國殺,傅元曼被蕭朗的陰謀詭計騙得血本無歸。
「你們回房間看書去。」蕭聞天說,「我和你們姥爺有話說。」
「老蕭,能不能別總用命令的口氣?」蕭朗沒大沒小地說,「雖然你是局長,但你也管不了我這個考古學家啊,就算你能管得了哥,下達個什麼命令,也得經過黨委會研究吧?法治社會了,別崇尚人治。」
蕭聞天被小兒子說得一愣一愣的,伸手就敲了一下他腦袋,說:「我管你們兩個兔崽子還要經過黨委會研究?」
蕭朗縮著頭說:「你是兔子嗎?老蕭。你是兔子嗎?」
「爸,媽媽請了唐叔叔和鐺鐺晚上來家裡吃飯。」蕭望解圍道。
「哦,好。」蕭聞天看了一眼岳父,說,「那,老爹,我們晚上再嘮一嘮,現在手上有個案子,狀況比較複雜。」
老傅仍然眯著眼睛盯著手上的紙牌,頭也沒抬,嗯了一聲。
傅如熙剛把熱菜端上桌子,門鈴就響了。
「Surprise!」蕭朗一開門,唐鐺鐺拎著保溫桶就走了進來,跳著笑道,「如熙阿姨,別做湯了,我專門煮了金針菇燉排骨湯!」
「天哪!你還沒按門鈴我就聞見味兒了!你是不是只會做這一道菜?」蕭朗朝唐鐺鐺做了個鬼臉。
「還不是因為某人搗亂,我才要重新燉一次的!」唐鐺鐺護寶一樣護著自己的保溫桶,笑著瞪一眼蕭朗,邁著小碎步跑進了廚房,「如熙阿姨,我來幫你忙啦!」
唐鐺鐺的父親唐駿走在後面,手裡拎了一些水果。他穿著乾淨的米白色襯衣,袖口整整齊齊。見到客廳裡的傅元曼先是一怔,然後恭恭敬敬地稱呼道:「老爹好。」
傅元曼放下紙牌,笑著站起來和唐駿握手:「怎麼樣,當老師快活得很吧?」
「我就不明白了。」蕭朗納悶,「唐叔叔不會真是我親叔叔吧?那唐鐺鐺難道是我表妹?」
「喊你姥爺老爹的人,當年可不止我一個。」唐駿淡淡笑了笑。
「不提也罷,不提也罷。」老傅尷尬地揮揮手,說,「來,坐,好久不見,晚上陪我喝幾杯。」
傅如熙做的一桌好菜,似乎只有蕭朗和唐鐺鐺吃得無憂無慮。蕭望一直惦記著要跟父親談談那起案子,喝唐鐺鐺燉的湯時稱讚得都有些敷衍。唐駿、蕭聞天、傅元曼三人看起來更是各懷心事,桌上的一瓶白酒,竟然大部分都是蕭朗玩鬧間喝下去的。
「爸,我早晨和您說的案子?」蕭望試探道。
「吃飯不談工作。」蕭聞天此時的心思都在越獄大案上。
「孩子這是一腔熱血,不能打擊。」傅元曼教訓了蕭聞天一句,轉頭對蕭望說,「小望,你的報告我看了,寫得很不錯。等你父親有空了,看了報告,他會以你為榮的。」
「老爹還是老爹,永遠那麼操心。」唐駿舉起杯子,向傅元曼和蕭聞天一敬,「不過老蕭,說句不該說的,自從我認識你開始,你就一直連軸轉。咱們都不是年輕人了,什麼時候你也學學我,當個閒人,什麼都不管,反倒自由自在,無憂無慮。」
「人生哪有什麼無憂無慮的時候啊,」蕭聞天也舉起杯子,感慨道,「老唐,就跟你說的一樣,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活法。我大概這輩子就注定當警察了,去哪兒也不如在這個崗位上得心應手。」
唐駿還想說些什麼,最終什麼都沒說,舉杯一飲而盡。
飯局終了,蕭聞天看了看起身收拾飯桌的傅如熙,對傅元曼說:「老爹,我安徽的同學給我帶來兩斤上好的猴魁,您是茶道高手了,不如去指點一二?要不,老唐也一起?」
生硬的客套,很容易聽出蕭聞天是想送客了。此時的蕭聞天,滿腦子的越獄案件,他思考了近一天,除了常規的抓捕辦法,還真的沒有什麼好辦法趕緊讓這麼多犯人歸案。
自己的老丈人,可是刑偵方面的奇才。建國後,要論在刑偵戰線上天賦異稟、戰功卓越、見多識廣,他的老丈人當之無愧。明天可能會有很多信息反饋上來,而在此之前,他必須要做好充分的準備。他希望在這個節骨眼上,退出警壇二十年的老丈人,能狠狠地扶他一把。
「好哇。」傅元曼摸著下巴頦上的胡楂兒,眯著眼睛說,「小唐也是愛茶之人,有好東西,一定要大家分享嘛!小望上幼兒園的時候,就會這樣說了。」
傅元曼生生地擋住了蕭聞天的送客,他當然知道蕭聞天的本意,但是更有自己的打算。
蕭聞天深知越獄大案乃高度機密,雖然唐駿也曾經是刑偵戰線上的一員幹將,但畢竟現在已經退出了公安系統。按照紀律,如此高度機密的事件,自然是不允許他這個外人參與的。老傅是大智若愚還是在耍什麼別的花招?畢竟是自己的老丈人,蕭聞天動了動嘴唇,沒有堅持下去。
「好哇。」唐駿不以為忤,笑道,「太平的猴魁,好久沒品了。」
「正好,正好。我最近在玩一個單機電腦遊戲,總是過不了那一關。臭小子你是遊戲高手,鐺鐺你也是電腦高手,你們倆聯手,肯定能幫我過了關卡。」蕭望認為傅元曼會將自己苦心經營一夜的報告呈給蕭聞天,趕緊把弟弟妹妹支到自己的房間,給大人們留下空間。
「你還玩遊戲?」蕭朗做驚訝狀,「哥,我可沒聽錯吧?」
「什麼遊戲呀?蕭望哥,他不幫你我幫你。」唐鐺鐺一臉欣喜,像個小跟班跟著蕭望就走。
蕭聞天見三個孩子打打鬧鬧地進了蕭望的臥室,引著傅元曼和唐駿走進了自己的書房。
書房的茶桌上,蕭聞天把電水壺的電源打開,又在茶壺裡放進了幾片精緻的茶葉。
「老爹,實不相瞞,我碰見難事兒了。」蕭聞天看了看唐駿,說,「老唐你也別介意,畢竟你現在不是公安的人了,我還是有顧慮的。」
「你們隨便聊。我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品上佳茶。」唐駿搓了搓手,熟練地用燒開的水澆熱了茶壺。
「既然老爹覺得沒事,老唐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說了。」蕭聞天說。
「跑了多少?」傅元曼漫不經心地端起茶杯,聞了聞茶香,不動聲色地打斷了蕭聞天,說,「嗯!好茶!」
傅元曼的話,讓蕭聞天一驚:「老爹,您連是什麼案件都知道了?」
傅元曼嘬了口茶,說:「我確實是老了,但是我的心不老啊。我確實是脫下了警服,但這裡,永遠還裝著咱們那枚警徽!公安工作的一舉一動,我依舊看在眼裡,記在心裡。」
說完,傅元曼用手掌拍了拍左胸。這一個「咱們」又讓蕭聞天的心劇烈地震顫了一下,但他很快又恢復了冷靜,他說:「一共跑了二十二個嫌疑犯,不過最讓我納悶的是,這些人大部分都不是重罪,這樣規模和性質的越獄,實在是罕見得很。」
「不光罕見,還很蹊蹺,對吧?」傅元曼插話道,「你不知道該如何下手了,所以來求助於我?」
蕭聞天點了點頭。
傅元曼笑著說:「時代不同了。現在那些高科技的玩意兒,什麼網絡啊、手機啊什麼的,我已經完全不懂了。我啊,已經快被時代淘汰嘍。」
「怎麼會呢?」唐駿一邊泡茶,一邊忍不住插話,「要說別人還行,老爹你老當益壯,哪會被時代淘汰?偵查破案,說到底還不是咱們那時候的三板斧最管用嘛!」
「可不是嘍。」傅元曼說,「高智商犯罪,高科技破案,已經成了當今刑偵破案的普遍現象。我吧,原則還能把控得住,具體的細節,已經不能與時俱進嘍。」
「您的意思是,您也幫不了我?」蕭聞天有些失落。
「何止是我,就連他,現在回到隊伍來,也幫不了你了。」傅元曼指了指唐駿,說,「可惜,我看小望很是塊料子,不過現在還少了點兒經驗。」
「遠水解不了近渴。」蕭聞天說,「把這二十二個人全部抓回來,實屬難事。我最擔心的是這些人會繼續危害人間,那我真的是罪過大了。」
「責任不在你。」傅元曼顯然對事件經過很瞭解。
「我用人失察,責任無可推卸。」蕭聞天斬釘截鐵地說。
「你彆著急,不如先來看看這個。」傅元曼將書房桌上的一大摞材料遞給蕭聞天,說,「這就是你那個親生『遠水』寫的東西,看完以後,再來和我說說你的想法。」
材料的封面上,整整齊齊地打印著:
《關於系列嬰幼兒盜竊案的總結、思考和下一步偵查建議》。
「小望清早的時候就告訴我了,不過,老爹,我現在真的無法分出精力來辦理這個案件。」蕭聞天簡單翻了翻材料,說,「局裡也傾盡全力在越獄案件上了,我們真的只有把它放一放。」
「放一放是可以的。」傅元曼抱著茶杯,蹺起二郎腿,「不過現在也有時間,我建議你還是認真看一看。」
三十年來,蕭聞天一直對傅元曼言聽計從。所以他沒說什麼,從報告的開頭,慢慢地往下看去。沒想到,這一看,心思就看了進去。
「不錯,這小子的能力,完全超出了我的預計。」蕭聞天很欣慰,「看來四年大學,不僅培養了他的警察素質,還讓他通過翻閲案例,積累了大量的資料分析經驗,這對他今後的工作,大有好處。」
「這就是你看完這所有材料後的感想?」傅元曼盯著蕭聞天。
「老爹,小望寫得確實有理有據,也對下一步偵查工作部署得當。」蕭聞天說,「我承諾,這件越獄大案結束之後,我會舉全局之力,偵破這一起嬰幼兒系列盜竊案件。畢竟小望也總結出來案犯一年作案一次的規律,我們有信心在案犯下次作案之前,一舉破案。不過,我現在的心思,全部在越獄大案之上。」
「比起越獄大案,你不覺得偷孩子的案件更加蹊蹺嗎?」傅元曼說,「說不定,這起系列偷盜嬰幼兒案件的背後,隱藏著更大、更危險、更有挑戰性的陰謀呢?」
「即便是這樣,我也無暇顧及了。」蕭聞天說。
「作為一個地方公安機關的主官,你應該從全局來考慮。」傅元曼說,「不論什麼時候,不論面前有多大的困難,警覺一定不能丟。我的直覺告訴我,這起系列偷盜嬰幼兒案件,可能更加事關重大,只是我也還沒有找到頭緒。當然,我也不是強迫你從越獄大案上撤下來。你說得對,事有輕重緩急。你現在全心攻破越獄大案是正確的。但是,既然你來求助於我,我就有理由認為你現在並沒有好的辦法。」
蕭聞天點了點頭,此時他確實還沒有想好明天的工作部署如何才是最妥當的。
「既然沒有好的辦法,為何不試一試小望的建議?」
「小望的建議?」蕭聞天努力回憶自己在清晨時分和蕭望的對話。
傅元曼指了指報告的最後一行手寫字體:「是否可以向省廳、公安部報告,成立專門處置特大、疑難、涉密案件的行動小組。集精英人才及警界資源為一體,高效工作。既可節約警力,又可攻堅克難」。
剛才看報告的時候,對這行像是程式性的建議,蕭聞天只是一掠而過,並沒有像傅元曼那樣看進了心坎裡。此時對於傅元曼的提示,蕭聞天一驚:「老爹,您,您是想,是想?」
傅元曼微笑著點了點頭。
蕭聞天心裡一緊,轉頭看了看正在品茶的唐駿。唐駿顯然也有一絲微微的震撼之色,但很快恢復了平靜。看起來,這個自稱無憂無慮的心理學教授,也不止一次思考過這樣的問題。而傅元曼隱忍了二十年,終於找了個合適的時機,把他們心底的熱血又潑灑了出來。
蕭聞天靠在椅子上,慢慢地仰起頭,閉上了眼睛。
過去的回憶像是洪水決堤,野獸一般地衝進了他的腦海。二十年來,蕭聞天選擇性失憶,拒絶自己回憶往事,慢慢地,彷彿已經成了習慣。今天,老爹的一席話,蕭望的一行字,把他無情地拖進了痛苦的回憶當中。
二十多歲的蕭聞天,站在「守夜者」三個大字之下,由傅元曼親自捧給了他一套嶄新的「八三式」警服。軍綠色的制服、鮮紅的領章還有光彩熠熠的肩章放到他的手上之時,他的心裡湧出了萬般神聖的感覺。
「這是公安部授予的特別行政徽章。」傅元曼揚了揚手中的一個證件說,「各地警方見到此徽章,必須精誠協作,給你們提供應有的方便。」
證件上,是一枚閃閃發亮的六角星徽章。
加入守夜者組織的十年,是蕭聞天的黃金十年。和其他守夜者組織的成員一樣,他們奔波在全國各地,接觸各類大案、要案和疑難案件。親手破獲了無數奇案,親手抓獲了無數窮凶極惡之人。他們意氣風發,享受著各地同行的羡慕之情,沐浴著百姓們感激的目光。
可是,就在那不知不覺之中,守夜者組織的內部出現了問題。對於法制進程的加速,不同觀念的人們發生了分歧。
噩夢是在飛機上開始的。
飛機的劇烈顛簸,燈光的閃爍,蕭聞天拚命地捶打著衛生間大門,空姐們瞠目結舌的表情……這些年,蕭聞天努力去忘記的這些散碎片段,此刻,毫不留情地捶打著蕭聞天的心。
那時候發生的一切,不僅澆滅了蕭聞天心中的一腔熱血,更是在此刻,促使他的眼淚奪眶而出。
「我知道你當初受了很多委屈。」傅元曼傾身拍了拍女婿的肩膀,說,「但是,一切為了社會的穩定,為了天下的太平,這點兒委屈又算什麼?」
「也不是委屈。」蕭聞天尷尬地擦了擦眼角,「只是,太久沒有提起這個名字了。太久了。」
「所以,我現在正式向你們倆提出我的想法。」傅元曼努力壓抑著內心的湧動,他雙頰微紅,下巴微顫,終於說出那幾個字,「我要重新啟動守夜者組織。」
「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部裡會不會同意。」唐駿理智地提出顧慮。
「二十年了,雖然組織裡的人,離開的離開,失蹤的失蹤,調離的調離,退休的退休。組織基地荒廢,組織職能無人執行。」傅元曼說,「但部裡從來就沒有下發過文件,說是解散組織或者讓我卸任。」
「那是因為組織一直是保密的。」蕭聞天說,「只有各地警方的主官,才對組織概況有知情權。」
「不。」傅元曼自信地笑著說,「那是因為部裡的領導深謀遠慮,他們認為,總有一天,守夜者的徽章,會重新散發出光芒。真的慶幸,今天終於有了同仇敵愾的機會。如果再這樣荒廢十年,守夜者組織,就真的要在人間消失了。」
「可是,怎麼才能重啟?」唐駿說,「就憑我們這三個老傢伙?即便是召集齊當年的同僚,大家也都老了,一樣不具備戰鬥力了。」
「這就是我之前說了那麼多的原因。」傅元曼說,「我們都老了,身體素質是一方面原因,更重要的,是我們已經失去了適應當今社會的能力。現在的社會,是年輕人的社會。我們必須要發展一批身正、行正、有天賦、有能力的年輕人,作為守夜者組織斷檔二十年後重啟之力量。」
「還是那句話。」蕭聞天說,「我現在被越獄大案糾纏,新的守夜者,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說不定,望梅也可以止渴。」傅元曼說,「我是這樣考慮的,用偵破越獄大案,作為新建守夜者篩選成員的條件。一方面可以支持南安警方破案,一方面可以選拔、鍛鍊新人。」
「確實是上策。」唐駿讚許道。
蕭聞天見傅元曼和唐駿的目光齊刷刷地盯著他,顯然是在徵求他的意見。這場茶會,不知不覺就變成了守夜者高層的決策會議。
事到如今,也只有賭一把了。
蕭聞天點了點頭。在他的心中,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有死馬當活馬醫了。
「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這個觀點,」傅元曼說,「明天一早,我就向部裡報告,重啟守夜者組織的職能。大本營,還設立在南安市守夜者組織基地;人員,我請求部裡給我三個月的時間,我們精選出一批年輕力量。最重要的,這三個月是我們全面偵破越獄大案的時間。」
傅元曼連蕭聞天「三個月期限」的軍令狀都瞭如指掌,這讓蕭聞天十分驚訝和感動。驚訝在傅元曼年過七旬依舊心繫公安事業,感動在於傅元曼的這一決策,就是為了蕭聞天可以在自己規定的期限內,最大程度地提高破案概率。
「部裡對越獄案肯定是高度關注,所以我不擔心部裡是否支持咱們想法的問題。」唐駿說,「老爹,我關心的是,您說的候選年輕人,從哪裡來。」
「我想,這麼多年來,重立守夜者的大旗,不會只是我一個人的想法吧?」傅元曼神秘地笑著說,「我就不相信你唐駿沒有暗地裡發展自己的接班人。」
唐駿哈哈一笑:「您的意思是說,讓組織裡的老成員們,推薦人選?」
傅元曼微微點頭,說:「這就是交給你小唐的任務。兩天之內,你通知所有能找得到的老同事,要求他們在三天之後,帶著自己推薦的接班人,到組織基地報到。每個人,必須推薦一至三人!我自己的推薦人選已經想好了,就是我的寶貝外孫——蕭望!」
「喂,老爹!你這就搶了蕭望,那我呢!」蕭聞天心中的苦楚,似乎已經被組織重啟的激奮沖淡,笑著說道。
「你不是有兩個兒子嗎?這還用擔心?」唐駿起身朝書房門外走去小解。
開門的時候,一陣清香撲面,唐鐺鐺隨著打開的房門撲進了書房。
「鐺鐺?你在這兒幹嗎?」唐駿一臉驚訝。
「我……我正好經過,準備問你什麼時候回家。」唐鐺鐺滿臉通紅,低頭尷尬地說。
「唐大小姐,你不是說能修改遊戲屬性嗎?怎麼還是就這麼點兒血?」蕭朗的聲音從臥室裡傳出來。
「明明還在玩兒,怎麼會想著回家?」唐駿有些擔憂地板起臉,「鐺鐺,偷聽別人談事可不是什麼好事。」
「沒,沒,我什麼都沒聽見。」唐鐺鐺趕緊擺手,「啊,不對不對,我真的沒在偷聽。」
唐鐺鐺的窘態逗得屋內的傅元曼和蕭聞天哈哈大笑。
「自己家孩子怕什麼。」傅元曼說,「說不定,她以後也是我們的一員呢。」
2
「喂,老蕭,我剛回到家,又沒犯什麼錯,沒必要這麼晚了還要訓話吧?」蕭朗半躺在電腦椅中,打著哈欠說。
「你睡到中午才起床,現在又睏了,你有多少覺要睡?你要有你哥一半,我就心滿意足了。」蕭聞天忍不住說道。
1992年,一直被傅元曼倚重的蕭聞天,和傅如熙在傅元曼的家中一見鍾情,並很快結婚。對蕭聞天來說,傅元曼既是自己的恩師和領導,又是自己的岳父和親人。既然傅元曼下了指令,每個老成員至少推薦一名人選,蕭聞天不得不認真考慮這個問題。事實上,他的確有想過接班人的事。只不過,他想的是讓兒子繼承自己的衣鉢,做個優秀的公安局長,踏踏實實為本地的老百姓帶來福祉。
可惜兩個兒子,蕭望勤勉好學,卻體弱多病。蕭朗身體素質極好,卻壓根兒不想當警察。他第一次看到小兒子在陽台上觀察幾條大街外的行人時,就覺得他是個好苗子。沒想到這麼多年來,小兒子非但對警察事業毫無興趣,甚至為了跟自己對著幹,還學了一個什麼考古專業,也是快二十歲的人了,依然對自己的人生毫無規劃。蕭聞天恨鐵不成鋼,卻也無計可施。
現在,時間緊迫,老爹推舉了蕭望。自己眼下唯一能想到的人選就是蕭朗了。但蕭朗真能被趕鴨子上架嗎?蕭聞天暗想,無論如何,自己也要試著往前推一把。吊兒郎當的小兒子,人生才剛剛開始,借這個機會,讓他見識更為廣闊的世界,或許能讓他早日成長起來。
想到這裡,他看著坐在自己眼前的兩個兒子。送走客人後,他來到哥倆的書房,關上門,打算將計就計。
「聽說過守夜者嗎?」蕭聞天問。
蕭望認真地搖了搖頭,蕭朗盤腿坐下,玩著自己的指甲,懶懶說了個「沒」字。
「守夜者組織,誕生在建國前。」蕭聞天徐徐道來,「當時全中國解放在即,人民都沉浸在歡天喜地的氣氛當中。可是,卻發生了一件駭人聽聞的大案。當時公安部還在籌建,羅部長當機立斷,要求其下屬,從野戰軍調來的鋤奸幹將蔡順禮,迅速查清此案,消除人心惶惶的情緒,保證人民群眾的安全。」
「這些事兒,我怎麼沒在公安歷史上看到過?」蕭望說,「不過這些前輩的大名倒是有所耳聞。」
蕭聞天微微一笑,說:「畢竟那個時候,公安部門的人都是軍隊調任的,對於案件偵查什麼的,都很陌生。蔡局長出了一奇招,從社會上找了一個說書的、一個算命的和一個打更的人來破案。這讓很多人大跌眼鏡,當時也是熱議一時。」
「最後破案了?」不知何時,蕭朗已經被故事所吸引。
蕭聞天點了點頭,說:「當時,就是在我們南安市抓住了兇手。這個案件的破獲,裡面有很多值得借鑒的地方,影響深遠。就是到現在,刑警部門的案件偵查工作,還能從當年這起案件得到啟發。不僅如此,這起案件的偵破,震懾了犯罪分子,保障了平安,更是讓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安部能在建國後不久,帶著榮譽,正式宣告成立。」
「這三個人,有這麼大能耐?」蕭朗將信將疑,「他們是怎麼破案的?」
「這些故事,都是秘密,我不能告訴你這個公安系統外的人。」蕭聞天說,「為了紀念這起里程碑似的案件,公安部在成立後,立即組建了『守夜者組織』,大本營就設在我們南安市。這個組織,專門協助各地公安機關,偵辦比較有特殊意義的疑難、重大命案。」
「守夜者?這名字和魔獸世界裡的一個任務一樣嘛。」蕭朗打岔。
蕭望用胳膊肘捅了蕭朗一下,讓他閉嘴。他轉向父親:「為什麼我從來沒在任何記載上看到過這個名字?難道它現在還存在著?」
「沒聽過很正常。一來,因為種種原因,這個組織已經有二十餘年沒有實質意義上的工作了。」蕭聞天語帶遺憾,「二來,這個組織屬於秘密單位,只有各地高級警官才知曉一二。」
「哦,我明白了。所以姥爺就是這個什麼『守夜者』的頭兒吧?你們神神秘秘聊了這麼久,就是關於這個組織的事吧?哈,唐叔叔肯定也是這個組織的吧?」蕭朗像是猜到了謎底的孩子一樣得意起來。
「你猜得沒錯。」蕭聞天說,「現在,公安部準備要恢復守夜者組織的職能,並且要求我們這些老成員,重新組建一支年富力強的特種刑偵隊伍。我和你們姥爺商量過了,現在有個決定。」
「等等等等,老蕭,你先別開口。」蕭朗跳起來,說,「這一定是個坑,我才不跳,跳下去就得被埋。」
「我沒說要你去啊。」蕭聞天呵呵一樂,「守夜者的候選人,可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推薦的。沒有足夠的能力和膽識,做不了守夜者。我們的決定,是讓蕭望參加。」
「謝謝爸,我願意參加。」蕭望眼睛發亮,蒼白的雙頰都有些泛紅。
「我今天把你倆都叫進來說的原因,是希望蕭朗也能知道蕭望的去向。」蕭聞天說,「進入了組織,很有可能很久都不能回家了。我是組織的教官,要和蕭望一起進駐組織,所以,這件事情蕭朗必須知道。」
「嗯。」蕭朗悶聲答道。
「剛才我們在議論這事情的時候,鐺鐺在門口偷聽。」蕭聞天說,「我沒有估計錯的話,你們唐叔叔應該會推薦鐺鐺加入這個組織,這樣她也會和我們朝夕相處。」
「鐺鐺也去?」蕭朗沉不住氣了,「等會兒,鐺鐺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姑娘,你們要讓她去幹刑偵,不合適吧老蕭?」
蕭聞天淡定道:「鐺鐺是個小姑娘,但她也是個計算機高手,守夜者裡正需要這樣的人才。」
「可是鐺鐺她……」
「蕭朗,你不會是喜歡鐺鐺吧?」蕭聞天打斷道。
「啊?沒有沒有。」蕭朗頓時有點兒心慌,他飛快看了一眼哥哥,說,「鐺鐺嘛,那麼熟了,說什麼喜歡不喜歡的,她是咱家鄰居,也是咱家妹妹嘛。」
「那我就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了。」蕭聞天說,「守夜者裡的成員,都是像你哥這樣優秀有能力的孩子。鐺鐺進了守夜者之後,如果一切順利,她會和大家一起封閉訓練幾年。女孩子在這個年齡,是很容易對身邊朝夕相處的人產生好感的。尤其是身邊還有那麼多優秀的同齡人在。我本來還擔心這會影響你和鐺鐺的關係,現在沒有什麼好顧慮了。對吧,蕭朗?」
蕭朗舔了舔嘴唇。
「當然,你也別太有情緒,畢竟守夜者這邊選擇的人選,都必須是有足夠的膽量和能力的。」蕭聞天繼續往下說,「這次推薦的人選,也未必都能最終被選上。雖然我的確有那麼一個富餘的推薦名額,本來的確也想過推薦你試試,但鑒於你對這事兒沒有什麼興趣,要是真去了,看到鐺鐺他們都過考核了,你自己又沒考核上,怕你太沒面子……」
「老蕭,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蕭朗彆扭道,「你怎麼斷定我要是去了就一定會被刷下來?我雖然不是我哥那樣的學霸,但我也沒那麼不堪吧!」
「那你願不願意跟我打個賭?」蕭聞天靜靜地看著兒子。
「賭什麼?」蕭朗問。
「賭你能不能通過守夜者的考核。」蕭聞天靜靜說道。
「如果我通過了呢?」蕭朗反問。
「報考警校這件事上,你一直覺得我對你太嚴厲,對吧?如果你真的能通過守夜者的考核,你想考古也好,想攝影也好,想整天躺在家裡打遊戲也好,混日子也好,我絶對不會多說一個字。」
「真的?」蕭朗眉毛一揚,「那要是過不了呢?」
「如果過不了考核,你就老老實實收心,首先從那個你自己都搞不清楚的考古學院退學,然後復讀一次,好好報考警察學院。不要浪費你的天賦。」
蕭朗沒吭聲,半晌他抬起頭來:「爸,你說話算話吧?如果我通過了,我就完全自由,哪怕我立刻就從守夜者退出你也沒意見?」
「君子一言。」蕭聞天站起來,伸出一隻手。
「駟馬難追。」蕭朗重重握在了父親的手掌上。
一直旁觀著這一幕的蕭望,愣了一會兒,若有所悟,忍不住低頭微笑起來。
唐鐺鐺一進家門,就跟在唐駿身後問道:「爸,你們說的那個守夜者,那個候選人,究竟是幹什麼的啊?」
「還說沒偷聽!」唐駿無奈地搖搖頭。
「我就是想知道,如果蕭望哥和蕭朗都去的話,我能不能去啊……蕭朗的姥爺都說了,我也有機會成為這個什麼守夜者的一員嘛。」唐鐺鐺討好地笑著,「爸,你會讓我去的吧?」
「唉。」唐駿嘆了口氣,拍了拍身邊的沙發讓女兒坐下來,溫聲解釋道,「既然你也聽到了,這個守夜者組織,實際上就是公安部的一個下屬機構。換句話說,參加守夜者組織,是要當警察的。不是爸爸不信任你,你從來沒有經過訓練,就這麼去當警察,太危險了。何況,這還不是一般的警察,是要執行特種任務的。你如果真有什麼閃失,你說我要怎麼跟你媽媽交代?」
「可是,爸,」唐鐺鐺堅持,「我聽蕭望哥說過,現在警方也很需要精通計算機技術的人啊,尤其是這種特種任務什麼的,有個懂技術的人在,蕭望哥他們就會得到更多的支持。你老覺得我學黑客技術不好,可如果我拿我的技術去幫警察做事,那不是正好變成科技強警了?」
「再科技強警,面對窮凶極惡的歹徒,警察還是需要頂上去的。」唐駿說,「不管以後科技發展到什麼程度,警察永遠都是需要真刀真槍、打打殺殺的。」
「真打起來我也不怕,我可以跟著蕭望哥他們學打架呀。」
「不是你怕不怕的問題。」唐駿搖頭,「你媽如果還在世,我想她也會支持我的決定。我不希望我的女兒有任何接觸危險的機會。這個問題就到此為止。你好好休息。」
唐鐺鐺還想說些什麼,唐駿已經站起身來,走進了書房。書房門被關上的那一霎,唐鐺鐺委屈的眼淚還在眼眶裡打轉。
就這樣把寶貝女兒撂在了客廳,唐駿有些不忍。他獨自坐在電腦面前,漫不經心地點著滑鼠,不知不覺,又打開了那個文件夾。
文件夾裡,只有那麼一張孤零零的照片。
照片是從遠處拍的,一個頭髮凌亂的少年被圍在一群混混的中央。為了能拍清楚少年的臉,他調整了焦距,卻因為匆忙,拍得有點兒模糊不清。
儘管如此,少年的臉被放在屏幕上,依然有種讓人震撼的神采。
即使身處險境之中,他的臉上依然沒有一絲的驚惶失措,而是凝神盯著這群人中的某一個。唐駿知道,拍下這張照片後的下一個瞬間,這個少年就已經衝出重圍,挾住了這群混混中的某一個——並不是看上去像老大的那個,而是真正擁有話語權的那個。
他清晰地記得那一次偶遇的每個細節。
老爹說得沒錯,他的確在暗自培養自己的接班人。當他第一次見到凌漠的時候,他就認定凌漠擁有所有他希望找到的潛質。
但他真的可以信任這個少年嗎?
3
唐鐺鐺默默從客廳回到自己的房間,趴在寫字桌上,有點兒想哭。兩個從小到大的玩伴,眼看都要消失了,而她,卻不能和他們一起。不知道為什麼父親就不能像蕭伯伯那樣力挺自己的孩子加入警察隊伍,反而千方百計地阻撓。
看到父親今天晚上的態度,唐鐺鐺知道,想說服自己的父親讓她去參加守夜者已經是不可能實現的事情了。那麼,還有沒有別的方法呢?對,不要哭,很早她就知道,哭是沒有用的。眼淚不會讓時光倒流的,她早就試過了,在知道母親去世的時候就試過了。如果第一條路徑走不通,一定還有第二條路徑。冷靜下來,冷靜下來想想,就像小時候那樣。那時候父親還在學校加班,晚上她一個人在家,所有的代碼就是她的夥伴,她可以在一行又一行的數據中敏鋭地捕捉到漏洞,然後一次又一次地突破陌生人的防火牆,就算突破後什麼都不幹,這種快感也足以讓她忘記孤獨。
如果現在,她試著入侵父親的電腦呢?
每個人的電腦裡都會有一些秘密。父親會有什麼樣的秘密?那些秘密,會不會成為她的第二條路徑?
唐鐺鐺發現,父親電腦上的防護系統,比她想像的要複雜。
她從不知道,父親何時偷偷自學了這麼多的技術。她破解過很多電腦高手設置的防火牆,卻從沒想過近在咫尺的父親也是一個高手。擋在前面的障礙越多,唐鐺鐺越感到興奮。父親一定藏著什麼秘密吧。她一邊攻城略地,一邊小心地不留下任何痕跡。
終於,最後一道關卡被打開了。
一個隱藏加密的文件夾出現在唐鐺鐺的視野裡。讓人驚訝的是,父親花費了這麼多的心血設置重重阻礙,最後這個文件夾的名字,居然就叫「唐詩宋詞」。
天哪,用這招來掩藏秘密,也太老土了吧。
唐鐺鐺開始想像,自己好不容易攻破的秘密文件夾,說不定只是裝了一大堆的成人電影——想到平時一派儒雅的父親,也會有這樣的小秘密,她忍不住偷笑起來。
破解第一層文件夾的密碼不難。但打開之後,唐鐺鐺發現下面足足有四個子文件夾,每一個都加了密。她好不容易打開了第一個,卻發現裡面只有一張圖片。
那是一張拍得略微有些模糊的照片。照片的中央是一個少年,看起來似乎比自己大一些,因為拍攝的角度問題,只能看到他的側臉。遠遠看去,他似乎也是個稜角分明的小帥哥,但一放大圖片,唐鐺鐺就輕輕「啊」了一聲。這個少年的臉頰上,有著好長一道傷疤。雖然遠看不明顯,但放大一看,那道傷疤似乎從他的嘴角一直划到了耳邊——這個照片中的少年究竟經歷了什麼?
唐鐺鐺幾乎忘記了自己最初破解父親電腦的初衷,她繼續向著第二個文件夾出發。這個文件夾裡放的是一個word文檔。文檔裡記載了一些圖片和文字信息,旁邊還有紅色的批註。好奇心促使唐鐺鐺繼續看了下去。
第一張圖片,是一份戶籍資料的截圖。
凌漠,男,1995年1月1日出生。紅字批註:經瞭解,戶籍補報,生辰日期不詳,出生年份為補報戶籍時,根據骨齡估算。
2004年1月4日,在南安市南口派出所補錄戶籍。紅字批註:經調閲戶籍原始登記資料,補錄原因為「收養」。因原戶籍是否存在、狀態如何無法查實,考慮是否存在超生黑戶,出生時未登記戶口的可能。當時估算當事人年齡為9週歲。
父親,凌雲志,1965年生,工廠工人。母親,趙翠花,1965年生,無業。姐姐,凌瀟瀟,1990年生,無業,已婚。紅字批註:經對親屬周圍鄰居、同事瞭解,未能獲取凌漠的任何有關資料。凌漠的存在太過於平凡又或是太過於神秘。
第二張圖片,是一份學籍資料截圖。
凌漠9歲的時候,補錄戶口後,上了南安市南口小學。小學畢業後,上了南安市第二十七中學的初中部。紅字批註:經查閲該中學高中部的資料,存在矛盾,班級分配名單,出現凌漠,但是詳細學籍資料查閲不到。分析此人在初中升高中這一階段輟學。
第三張圖片,是主人公為凌漠的「違法犯罪人員前科目錄」。這張圖片很長,登記了從2008年以來,凌漠的數十次違法記錄。唐鐺鐺從頭到尾仔細看了一遍,基本都是小偷小摸或者聚眾鬥毆。「違法」確實是很多,「犯罪」倒是沒有。每次都是被治安拘留幾天後或者罰款幾百塊結束。
所以,這就是那個傷疤少年的資料嗎?
從他的經歷看,他似乎是個小混混。唐鐺鐺想,父親為什麼要收集他的資料呢?難道這是父親的心理學研究課題?可如果要研究的話,也不至於藏著掖著吧?
懷著疑惑,唐鐺鐺打開了第三份文件。
這份文件,看起來是一個詳細的日程記錄。主人公,還是凌漠,不過這次,凌漠換了個身份,助教。
唐鐺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個小混混,竟然成了父親的助教!
日程記錄分為三塊:體能訓練情況、技能訓練情況和日常工作情況。這讓唐鐺鐺頓時摸不著頭腦,一個心理學的助教,還要體能訓練?還要有法醫學、痕跡檢驗學、電子數據學什麼的技能訓練幹什麼?這個初中輟學生,能學得會這麼多高深的理論?看起來,這樣的日程記錄,已經經歷了近兩年的時間。從對凌漠的技能記錄來看,這個小混混似乎還真不是一般人,他進步飛快,甚至超過了父親手下所有的學霸。就連記錄裡,父親都驚訝地描述道:記憶力驚人,應激能力驚人,適應能力驚人。
這個評價,從很少誇獎人的父親口中說出,可以說是非常非常不易了。
唐鐺鐺想來想去,想到了晚上父親他們的談話。接班人,接班人,對!接班人!難道這就是父親的秘密接班人?他竟然寧可去培養一個外人,也不願意給自己的親生女兒機會……唐鐺鐺心裡一陣醋意,順勢就去破解第四個文件夾。
沒想到,剛開始破解第四個文件夾,唐鐺鐺就發現自己大意了。第四個文件夾的密碼裡竟然藏著一個陷阱。只要有人對這個文件夾使用常規的破解手段,就會啟動文件夾裡隱藏著的一個木馬病毒,而這個木馬病毒不但會迅速發出警報,關閉唐鐺鐺入侵的所有路徑,還會將唐鐺鐺的地址完全暴露。
唐鐺鐺想彌補,已經來不及了。她感覺筆記本的攝像頭一閃。一張自己在電腦前驚慌失措的照片已經被迅速拍下,並自動回傳到了父親的電腦上。她嚇得立即合上筆記本,門口已經傳來了父親的腳步聲。
「唐鐺鐺!」父親推開門,一向儒雅淡定的臉上此刻全是震驚。被直呼全名,唐鐺鐺感受到了暴風雨來臨前的恐懼。
「我,我不是故意……」
唐駿強壓著自己的怒氣:「你,被關禁閉了。這個暑假,你哪兒都不能去,也不能上網,在家好好面壁思過。」
「可是……」唐鐺鐺被這前所未有的嚴厲處罰嚇得臉色發白,但她仍然撐著膽子,反問道,「爸,這個凌漠是誰?你是不是因為他,才不推薦我去守夜者的?」
唐駿臉色異常難看,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重重地吐了出來。半晌,他說:「鐺鐺,你知道,你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寄託,我不希望有任何一丁點兒的意外發生在你的身上。」
「嗯。」
「我知道,我不可能一輩子都在你身邊保護你。」唐駿嘆了口氣,「是,我需要找一個接班人,但不是為了取代你。我想的是,如果哪天我真的不在了……」
「爸!」唐鐺鐺打斷父親的話,「我不去了。如果你不放心,我不去就是了,我陪著你。」她像小時候那樣緊緊擁住父親的脖子,不希望他接下去再說出什麼話來。
唐駿輕輕撫摸著唐鐺鐺的頭髮,又輕輕嘆口氣:「不,你應該去。剛才,是我不夠冷靜,其實,你能破解我的電腦系統,說明你已經比我想像的還要強大了。或許,我應該給你一次機會,讓你學會保護自己。鐺鐺,你可以保護你自己嗎?」
唐鐺鐺說不出話來,用力點了點頭。
這一天晚上,南安市的樓宇之間,燈光溫柔閃爍。有人正在接電話,有人已經開始打包行李。這些年輕人還不知道,他們的命運即將悄然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