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我們到此為止吧……謝嘉樹。」

  淚流滿面的女孩子泣不成聲,謝嘉樹卻並沒有表露出憐惜心疼的表情,反而眯了眯眼睛,聲冷如冰:「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他這個無情的樣子,馮一一心裡悲傷的想,不就是年後他剛回來、重逢時的那個人嗎?

  其實這才是如今的謝嘉樹呢。

  馮一一看著這樣的謝嘉樹,對他說:「你問我這些年是不是一直在等你,我承認,可是我等的那個人……我等的一直是從前的那個謝嘉樹,並不是你。這段日子……我們已經嘗試過了,我們就此分手好嗎?趁我們都還沒有對彼此完全失望。」

  謝嘉樹笑了,就算身上只有一條內褲,他依然能笑的傲然出塵、居高臨下。

  「不對啊馮一一,你怎麼還會對我失望呢?從前的那個謝嘉樹,你嫌棄他沒出息,現在我也算事業有成、衣錦還鄉了,你不可能還嫌棄我。」他笑得無比諷刺,「欲擒故縱呢,是吧?」

  「讓我猜猜,你這是演的哪一出?」他他低下頭,饒有興趣的盯著她的眼睛看,「梁以清以為你是鄭翩翩,你以前也見過鄭翩翩,承光哥肯定也跟你透露過我們兩家之間聯姻的傳言……但是你從來沒有問過我。」

  他已經鬆開了她的手,手上的傷口又滲出血來,慢慢的凝聚一滴,從指尖掉在地板上。

  全都是馮一一心頭的血,少一滴心頭就冷一分。

  謝嘉樹恍然不知,繼續說著:「你故意向我說分手,逼我立刻拒絕鄭家,對吧?」

  他這會兒看似冷靜理智,其實已經瘋了,一時激狂把話說得那麼難聽,她卻竟然也不反駁!

  火上澆油,謝嘉樹體溫飆升,兩隻眼睛都已經燒紅了。

  他伸手捏住她下巴,迫她抬起頭來,血紅的眼睛緊緊盯著她看,表情簡直像是要一口一口生吞了她!

  馮一一昂著臉,吸了一口氣,冷靜的對他說:「不是的……應該是我心有不甘,不撞南牆不回頭……現在我撞了,我要回頭了。」

  「回XXX!」謝嘉樹冷笑著爆了一句俐落的粗口。

  「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你也配拋棄我……一次又一次?!我告訴你,我壓根就沒想過和你再續前緣,不過是送主動上門來的、不睡白不睡。」

  「那,」馮一一下巴被他捏著,很疼,嚥了口口水,「現在睡過了。」

  「是啊,睡過了,也不過如此嘛!哈哈!」謝嘉樹眼睛裡紅的像要滴血,語氣卻冷的能凝結成冰,他現在這個樣子看起來活脫脫是個變態殺人狂。

  馮一一下巴疼的受不了,忍不住去掰他手腕。謝嘉樹這會兒渾然不覺自己有用力,她來掰他手,他還以為她生氣了呢。

  生氣就好、生氣太好了……他鬆了手按住她後腦勺,狂亂的壓下去吻住她,咬著她唇拚命的吮,謝嘉樹覺得自己的心臟都快爆開了,世界末日來臨時也不過如此癲狂混亂,他真的很想把她吃進肚子裡去。

  男人真的動起手來,馮一一那點力氣壓根不夠瞧的。他扒開她衣服、瘋狂的咬她胸口,馮一一昂著脖子絕望的大聲哭,一點情欲都不含其中,是純粹的嚎啕大哭,傷心欲絕。

  哭聲震的人耳膜和心臟都劇烈的疼,謝嘉樹從她腰腹間直起身,他胸口起伏比正在大哭的她還要劇烈。

  「分手……呵,你做夢!」他一邊喘一邊笑,「這次輪不到你喊停了!」

  馮一一哭的筋疲力盡,還嘴的力氣都沒有,閉著眼睛滿臉淚痕,仰在那裡的樣子看起來糟糕極了。

  謝嘉樹咬著牙把她摟過來。

  「你撞什麼南牆了?回什麼頭?馮一一,我怎麼你了?!」

  馮一一胸前火辣辣的又疼又刺,唇上都已經麻的沒知覺了,筋疲力盡的任由他把她壓在懷裡,她聲音像幽魂一般:「我不想……拖累你,你也不要拖累我,好嗎?」、

  既然你有你一馬平川的坦途要走,我並不願成為你的羈絆。

  而我已經為愛瘋狂過,一生一次已值得,以後我要過平凡乏味的安逸人生。

  謝嘉樹……再見。

  **

  謝嘉樹回臥室隨便套了條褲子,穿衣服的時候他沉著臉、暴力的扯下一件外套,回到廚房裡兜頭罩在猶自仲楞的人身上,把她裹起來往肩頭一扛。

  馮一一感覺胃部正好頂在他肩膀上了,難受的說:「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走。」

  謝嘉樹沒理她。

  「你要去哪兒?」馮一一忍不住問。

  謝嘉樹把她扛到樓下,摔進車裡,整個過程裡都不和她說半句話。直到車開出去、快到達目的地,馮一一才認出來:他送她去醫院。

  那把菜刀之前剁過烏雞,不湊巧的話傷口有可能會細菌感染,所以保險起見確實應該去醫院打破傷風針。

  醫院裡醫生護士們見又是馮一一來了,當然立刻通知了他們的沈院長。

  沈軒這個點原本都已經睡下了,聽說人是被菜刀割傷的,送她來的是謝嘉樹,他嘆著氣從床上爬起來,匆匆趕了過來。

  等他趕到醫院裡,頂層VIP病房的燈亮著,病房門外的長椅上坐著個人,靠在那裡正輸液。

  沈軒問迎上來的女護士:「怎麼回事兒?」

  「馮小姐做菜的時候切傷了手指,打了破傷風針就沒事兒了,正在病房裡休息呢。但是謝先生就有點嚴重了,」女護士同情的小聲說,「高燒都快燒成肺炎了……怎麼也不肯去病房,非要坐馮小姐門口那兒打點滴。」

  沈軒走了過去。

  謝嘉樹聽到腳步聲眼皮抬了抬,見是他,眼睛又閉上了。

  「你可以直接進去鑽空子獻慇勤,我現在沒力氣攔你。」

  沈軒在他身邊的長椅裡坐下,和氣的說:「嘉樹,我們聊幾句吧。」

  謝嘉樹閉著眼睛靠在冷硬的牆上,像是沒聽見一樣毫無反應。

  沈軒卻笑了起來,感慨的說:「這場景多熟悉啊——以前也總是這樣的,你把她害的磕了碰了,送過來,我來醫好她。」

  謝嘉樹閉著眼睛懶洋洋的說:「治病救人是醫生的工作,我把她送哪個醫生手裡人家都會醫好她。」

  「是這個道理,」沈軒說著,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可我想說的是:從以前到現在,你一直是令她受傷的那個人。」

  話音落,走廊裡一片寂靜。謝嘉樹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沈軒也靠在了牆上,低聲繼續的說:「我知道你們兩個彼此喜歡、為對方受傷也覺得心甘情願。可是你於心何忍?你二十歲的時候沒能善待她,二十五歲的時候你也沒能保護她,到了現在,你依然在不斷的令她受傷。」沈軒語氣平靜極了,平靜的像一記一記的大錘,重重敲在謝嘉樹心頭。

  謝嘉樹快被敲暈過去了。

  「你還記得她原來是什麼樣兒的麼?你記不記得一開始認識她的時候,她是個多沒心沒肺的小丫頭?那時候她多怕死啊,整天吃好穿暖、心情愉快,」沈軒回憶著,情不自禁的微笑著,「她現在變成什麼樣了?謝嘉樹,你把她變成了現在這樣,你好意思說這是愛?」

  謝嘉樹一言不發,沈軒也不著急,笑笑的轉頭說:「說說看,今天又是怎麼回事兒?你拿刀嚇唬她了?逼她給你做飯了?」

  謝嘉樹一笑,走廊的射燈迷幻燈光裡,他的笑有點詭異。

  「她逼我了,」他笑著說,「她逼我,要分手。」

  沈軒看起來似乎不太相信的樣子,謝嘉樹靠在那兒一個勁的笑,「你也不信吧?我也還懵著呢。我為了她……我什麼都沒對她說,可她也什麼都不問,然後就這麼一下子給我提老死不相往來,你說她狠不狠心?」

  沈軒心想:狠心你XX!

  「我饒不了她。」謝嘉樹極其平靜又極其陰森的說,然後轉臉對身邊的人笑,「你最近突然找上門那麼多台大手術,你不可能不知道是我幹的。你明知道是我故意把你從馮一一身邊擠走,可你照收不誤了。你是不是還覺得自己將計就計、特別聰明特別淡定?其實你就是把馮一一排在你的事業後面。就這樣你還跟我談愛情的真諦?你連在我面前張嘴的資格都沒有!滾蛋吧!」

  我在美國被人拿槍指著頭逼我簽合同,我從片場的腳手架上摔下來差點翹辮子,我被好萊塢大導演潑了一臉咖啡還衝他笑,我賣掉了自己名下所有的資產孤注一擲……我多少次差點死在異鄉,可當我最終活過來,我立刻回來找她了。

  我做一切事情的時候都想著她,我從二十歲到二十八歲、一個男人最好的八年時光裡,我的心和身體都只認她一個人。

  我的愛情幼稚、糟糕、混亂、徬徨不安、或許還有點兒變態,可你的感情連愛都不是。

  **

  謝嘉樹輸的液裡頭有安神的成分,沈軒走後他靠在那兒眯了一會兒,護士來拔針的時候他才驚醒。

  針尖從身體裡拔出來的感覺不太美妙,謝嘉樹皺著眉扭過臉,啞著嗓子問:「她睡醒沒有?」

  「馮小姐嗎?」護士問,「她一個小時前已經離開了。」

  謝嘉樹沒說什麼。等護士收了輸液的架子、走遠了,他站起來,一腳踢的長椅橫在了走廊上。

  大半夜的,他沒叫司機來,醫院給他叫了輛計程車,謝大少委委屈屈的坐計程車回家了。

  家裡還是他們臨走時的樣子,鍋裡的烏雞山藥湯還熱著,謝嘉樹把案板上她切好的青菜下鍋炒了一盤——毫無疑問,全炒糊了。

  炒糊了的青菜可真難吃,謝嘉樹吃了一口之後默默的放下了筷子。

  喝著鮮美的烏雞湯,面無表情的謝嘉樹滿心憤恨的想著:有種你別被我抓到!抓回來老子餵你整盤炒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