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一帆路過門外時正好聽到他姐的尖叫聲,撲進來的時候小夥子渾身都散發著「哪個不長眼的敢動老子親姐!」的王霸之氣,推開門那一下,他用力的就差直接掀門板了,可想而知謝嘉樹這下撞的有多重。
謝嘉樹被門撞的彈回去了,馮一帆進屋後虎目一掃,猛一看一個高大背影按著他姐在牆上,他爆著粗口就伸手拽住那人頭髮,往後猛一扯,揮拳就要揍。
然後他虎軀一震!連忙鬆開了手!
「嘉樹哥!」馮一帆撕心裂肺的大叫一聲。
謝嘉樹被撞過去又撞過來、揪過去又鬆開手……耳邊全是「嗡嗡嗡嗡嗡嗡嗡」,腦袋裡亂成一鍋粥。
可是這麼亂,馮一帆一鬆手,他仍堅持往前撲去抱住馮一一。
馮一一臉上蹭的全是他的鼻血,尖叫求助:「一帆!一帆!」
謝嘉樹這會兒連話都說不出來,緊緊抱著她、固執的將滿是血的臉埋在她脖子裡,這些完全都是出自於本能,馮一一根本敵不過他的本能。而馮一帆被這狀況弄得昏了頭,伸著手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但是馮一一叫他,他下意識的上前去拉謝嘉樹。
謝嘉樹舌頭根還是麻的,說不出話來,但是已經能騰出一隻手去擋身後的馮一帆。
馮一帆被他輕輕一抵就不再上前了,很無奈的對他們兩個說:「你們……有話好好說!姐你冷靜點!嘉樹哥……你就先鬆開她吧!」
他這個態度對眼下的馮一一來說簡直是火上澆油!可是她再怎麼用力的推打謝嘉樹,謝嘉樹像是要死在她身上一樣不鬆手。
馮一一崩潰的大叫:「我恨你!謝嘉樹我恨你!我恨你!」
謝嘉樹終於緩過來一些,手撐著牆壁稍稍起身,他麻著舌頭、很慢的對身下的人說:「你恨我……也沒用。」
她瞪著他的樣子真可愛,謝嘉樹的心也像舌頭一樣麻的不由自主,好多日子沒有跟她離得這麼近了,真的很想低頭去親親她,可是他知道肯定會招來她更激烈的反抗……謝嘉樹明知道自己這是飲鴆止渴,是把她往更遠處推,只能令她恨死他,可他停不下來了。
「我就是不讓你嫁給別人,」他心裡又疼又暢快,驕傲的慢慢的說:「就、不、讓!」
他鼻子裡的血還在汩汩的往下淌,血沿著他翹翹的薄唇淌下來,說話時牙齒上都沾上了,紅紅的好可怕。
可他的話比血還可怕,可怕的令馮一一感到絕望。
連馮一帆都覺得謝嘉樹這話太過了,他姐估計快發瘋,他急切的在旁勸道:「嘉樹哥你要不要緊?怎麼流了這麼多血?先過去坐下來吧?」
他暗示謝嘉樹藉機示弱、最好裝個暈倒博同情,可謝嘉樹連看都不看他一眼,死死盯著他姐。
馮一帆就看他姐緊緊貼在牆上,也死死瞪著謝嘉樹呢,可那眼神別提多恨了!
馮一帆頭疼死了:你們這些大人就知道情啊愛啊,有完沒完了?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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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虛驚一場,但是晚上馮一帆沒回他自己那屋睡覺,又在馮一一床邊打了個地鋪,陪陪他姐。
馮一一累的洗完澡就躺在床上了,晚飯馮一帆叫了外賣上來,逼著她吃了兩口,她皺著眉說想吐。
馮一帆有點擔心啊:「我說!你不是懷孕了吧?」
「空氣傳播懷上的麼?」馮一一冷冷的問。
馮一帆樂了:「原來你還沒和譚翔上床啊!」
馮一一差點把大半張披薩蓋他臉上!馮一帆連忙把披薩盒子搶過來,「你別浪費啊,嘉樹哥還躺著呢,我一會兒給他送去。」
「一帆,」馮一一認真的問弟弟:「在你心裡謝嘉樹是不是份量比我還重?」
「怎麼可能!」馮一帆毫不猶豫的反駁,又誠懇的解釋說:「你別亂吃醋!你把他打成那樣,他又不肯去醫院,我不放心他。」
馮一一沒說話,馮一帆接著說道:「他到底把譚翔怎麼了?奇怪了,之前我想找譚翔麻煩,他還叫我別動譚翔呢!」
馮一一苦笑著告訴他說:「他是沒動譚翔,他只是給了譚翔一個機會,現在譚翔要去歐洲了,去五年。」
馮一帆心裡直拍大腿:這招絕!殺人不見血啊!
「難怪你糟心呢——那過年譚翔還去咱家麼?」
馮一一慘澹的搖搖頭,「我讓他再想想,不過他合同都簽好了,應該不會改變主意了。他今天向我提了分手,說如果我不願意等他、就分手。」
「哦……嘖!」馮一帆站她角度想想,也的確是挺失落的,本來都打算見家長結婚了,他是知道他姐多想有個自己的小家庭的,眼看就要成了,謝嘉樹這一口氣給吹了個煙消雲散。
他憐惜的問她:「姐你是不是特別傷心自己可能嫁不出去了?」
一陣見血。
馮一一簡直悲從中來!
雖然這想法特別自私,但是她內心最悲痛的真的是:結不了婚了。
就像費了好大勁把一隻蛋糕做得美美的,就等明天就是她的生日了,可「啪」一下被謝嘉樹扣地上了。
是她等了二十幾年的生日宴會啊!
馮一一抬手擋住眼睛,輕聲問說:「你幾號回去?」
「隨時!」馮一帆很講義氣的說,「你想幾號走?我這兒事都已經辦完了,報告反正在哪裡寫都一樣的!你想什麼時候我們就什麼時候走!」
不管是歉意還是愛意,此刻拍著胸口承諾的弟弟令馮一一覺得可靠安心。
她嚥下一聲哽咽,捂著眼睛啞聲說:「我明天去公司安排一下,請好假,週末我們就回去好嗎?」
她想回家了,特別特別想回到馮媽身旁。
馮一帆響亮的答應了一聲,立刻就去給馮媽打了個電話。
回來時他端了杯熱牛奶給馮一一:「給你喝!我已經跟媽說好了,我們這個週末回家。」
「嗯!」馮一一略感安慰的接過熱牛奶。
「那什麼,你喝了就先睡吧,我去對面看看,送個吃的馬上就回來。」
「……」馮一一語氣幽幽的對她家身在曹營心在漢的弟弟說:「你就在他那兒睡吧,別回來了。」
馮一帆走到門口回頭說:「那不行,我睡那兒了嘉樹哥會睡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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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一帆帶著披薩過去,來開門的謝嘉樹剛洗了澡,脖子裡掛著條毛巾,毛巾上頭星星點點的還有血跡。
馮一帆看了眼說:「怎麼還在流血呢?你不是撞出腦震盪來了吧?」
謝嘉樹給他開了門就不管他了,躺回窗邊榻上閉目養神。
馮一帆把披薩放他身邊,慇勤的說:「你沒吃晚飯吧?吃點再睡覺。」
厚重油膩的芝士味道令謝嘉樹皺起了眉,閉著眼睛扭過臉,虛弱的說:「拿走。聞得我想吐。」
馮一帆樂了:「怎麼跟我姐一樣啊!我剛才還問她是不是懷孕了呢——你猜她怎麼說?」
謝嘉樹睜開了眼睛。
「你跟我說句實話,嘉樹哥:要是我姐懷了譚翔的孩子,眼下這情況你會怎麼辦?」
謝嘉樹看著年輕人嚴肅正經的神情,他也嚴肅正經的回答說:「把譚翔全家移民去歐洲,這輩子他都別想回來了。」
「嘖嘖,」馮一帆直搖頭,「你平時挺正義挺有理想的,可在我姐這事兒上你簡直一點節操都沒有。」
謝嘉樹不說話,盯著他看,馮一帆被他盯的毛骨悚然,連忙說:「我幫你問了,我姐壓根沒跟他發生關係。」
謝嘉樹這才又閉上了眼睛。
他閉著眼睛突然伸手,把那個討人嫌的披薩推到了地上。
馮一帆知道他這是心裡還有氣呢,可他也挺替他姐不值的:雖然是譚翔自己禁不住誘惑,但是這種誘惑平常人不太會遇到的,要是沒有謝嘉樹,他們結了婚有了孩子,以後就算真的也遇到類似誘惑,譚翔也會比現在有責任心的多。
馮一帆雖然也挺討厭譚翔那傢伙的,但是這事兒他家嘉樹哥確實不佔理,難怪他姐氣成那樣。
「剛才你一走,馮一一差點沒暈過去,洗了澡就躺下了,我看她說話都費勁……你這次真把她傷著了。」馮一帆謹慎的斟酌著用詞,「你給我個底:你到底想怎麼樣?現在我姐跟那壇翔散夥了,你打算娶她嗎?」
躺在那裡的人睜開了眼睛,馮一帆一直就一眼不眨的觀察著他呢,發現他眼睛比平時亮了好幾分,閃閃的。
馮一帆鬆了口氣。
「你快回去吧,」謝嘉樹答非所問,「今晚上你睡她那兒,守著她一些。」
馮一帆心裡嘟嘟囔囔,卻不敢直說。畢竟謝嘉樹不肯回答他也沒辦法,只好說:「那我過去了。你一個人不要緊吧?」
謝嘉樹像是沉浸在某種幻想當中,目光都痴痴的了,馮一帆又問了一遍他才聽見,歪歪頭笑起來,溫和的說他沒事的。
馮一帆背上一寒,一步三回頭的回他姐那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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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到了週末,一大早馮一帆就來叫馮一一,說司機已經在樓下等著了。
一下樓看到一輛黑色的車子停在那裡,馮一一心知不好,可司機見他們下來已經慇勤的為他們拉開了門,從她站的角度看去,正好能看到後座上翹著腿坐著的人。
謝嘉樹膝頭放著一個平板,正單手控著在看什麼,連抬頭看她一眼都未曾。
馮一一頓住腳步,馮一帆早有準備,先把行李都搬上車,然後過來對她說:「我是真有事兒要在路上跟嘉樹哥匯報的……對不住了姐!」
馮一帆從小到大什麼時候說過一句軟話?能這樣稍帶歉意已經很罕見了,馮一一默默的上了車。
路上馮一帆和謝嘉樹倒是真的忙著公事,兩個男人面對面坐著,一個用平板收郵件寫郵件,另一個抱著台筆記本寫報告,偶爾他們會交換一下意見,輕聲的、語速很快。
兩個人都長得好,馮一帆這時候有點像年輕時候的謝嘉樹,眉目之間滿滿銳氣逼人,輕笑時有一種輕蔑的彷彿睥睨的神情……反而是謝嘉樹現在沉穩了許多,微微笑起來的樣子胸有成竹的。
馮一一看得出神,馮一帆偶然看到了,用手肘捅捅謝嘉樹。
謝嘉樹這才像是發現了她也在車裡似的,抬起目光看她一眼。
馮一帆乖覺的坐回去,一臉嚴肅的又開始十指如飛。
謝嘉樹坐在她身邊,她看著窗外風景,他也順著她目光看,過了會兒他意興闌珊的收回目光,忽然打開車裡的小冰箱拿出三瓶水,一瓶丟給馮一帆,一瓶他擰開後遞給她。
馮一一接過來之後卻只拿在手裡,並沒有喝。
「你不渴?」謝嘉樹問,「那我們聊聊天吧!」
沒等馮一一同意,他就開場白了:「你額頭還疼嗎?我鼻樑骨現在還疼呢。」
他就這麼提起那天的事情,語氣平和像是在問候天氣一般,馮一一有些意外也有些狼狽,暗暗咬了咬牙。
謝嘉樹看上去一點兒不好意思的神情都沒有,在那兒繼續的說著:「那天我情緒不好,太激動了,說得話有些過分的地方,你別往心裡去。」
馮一一心裡頭開始冷笑,不禁問他:「比如?哪些話?」
說我應該感激你嗎?還是就是不讓我嫁給別人?
謝嘉樹慢慢的說:「比如:『你恨我也沒有用』。」
你恨我,讓我感覺非常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