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謝嘉樹對馮一一的感情,一直以來他都能夠毫不猶豫的為馮一一去死,但是像這樣放棄從小到大的最大心願、對姐姐說抱歉他做不到了……其實對謝嘉樹來說,比死還艱難。
但是為了馮一一,他真的做到了。
這份對馮一一的付出,令他對他的姐姐感到分外的愧疚:姐姐為他犧牲了那麼多,他卻為了另一個女人而失信於她。
「姐……」他輕鬆而痛苦的嘆息。
謝嘉雲能夠體會到他的痛苦——她的弟弟,小時候再玩世不恭,她都能明白他骨子裡的驕傲和自卑。
因為是她一手帶大的弟弟啊!
「你沒必要對我這麼抱歉,爸爸臨終前把你交給我,你就是我的責任,是我對爸爸的承諾。」謝嘉雲柔聲緩緩的說,「爸爸希望你能成長為一個有擔當的男人,而你現在已經做到了,你白手起家創建了F.D,這比你從我手裡接過長樂集團更不容易。爸爸他在天上看著你,一定會為你驕傲。」
「他不會……他會怪我。」謝嘉樹痛苦的說。
「胡說!」謝嘉雲戳戳他腦袋,「你變得這麼成熟、獨立、勇敢、自信,就像爸爸年輕的時候一樣!」
謝嘉樹猶豫的抬起頭,看著姐姐:「……真的嗎?」
我真的沒有令你們失望嗎?那個從來只看著你、連眼角餘光都沒有給過我的爸爸,真的會為我驕傲嗎?
謝嘉雲捧著弟弟的臉,看著他微微失焦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沒有,嘉樹,你令我們都為你驕傲。追求幸福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當年要不是你鼓勵我,我沒有勇氣嫁給你姐夫的。嘉樹,你真的不欠我什麼,你給了我信心,我們現在已經熬過了最艱難的時候,以後我們姐弟倆彼此依靠,日子只會過得越來越好。」
謝嘉樹的眼睛裡又變成濕漉漉的了。
「對啦!這個孩子,」謝嘉雲摸摸肚子,溫柔的說,「你姐夫已經和他家人商量過了,這個孩子生出來跟我們姓謝。」
眼睛濕漉漉的謝嘉樹感動又驚喜:「這太好了!那我把我的長樂集團股份分給他一半!」
「才一半啊?」謝嘉雲假意不滿。
謝嘉樹「嘿嘿嘿」的說:「那我以後也會有孩子的呢!」
他們家是姐弟倆,馮一一家也是,以後他和馮一一也要生兩個,一男一女,男孩子繼承他的F.D,女孩子繼承長樂集團的股份。
謝嘉樹想著想著就陶醉了,謝嘉雲看他那一臉蕩漾就知道他在想什麼,拍拍他臉,「好了,你可以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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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二天,正是大年初二,謝嘉樹去了馮家拜年。
這大半年他其實在馮家的時候比在他自己家都多,以往每次來他也都帶東西,但那些都是不動聲色的討好,潤物細無聲,今天他的禮物卻十分隆重正式。
連馮媽都有些吃驚了,嗔道:「嘉樹你幹嘛呢?來吃個便飯而已,你這是搬家呢?」
謝嘉樹抱了一大盒的血燕獻給老太太,說:「今天年初二嘛~」
大年初二迎婿日,女婿上門帶伴手禮是習俗。
不過這話只有馮媽一個聽懂了,頓時笑眯眯、笑眯眯。
馮爸就知道拉著他的嘉樹喝酒,馮一一怕馮爸喝高了,拉拉謝嘉樹叮囑說:「少喝點!」
可謝嘉樹覺得她這麼關心他的身體,心裡暖洋洋噠!一捲袖子、開心的說:「叔!我今天給你帶了兩瓶好酒!」
馮一一:「……」
熱熱鬧鬧的吃過午飯,馮爸馮媽在廚房裡收拾碗筷、準備晚上吃的大菜,馮一帆回房間努力加班工作,謝嘉樹幫著馮媽收拾了他帶來的禮品,一邊放下捲起的袖子一邊去馮一一房裡找她。
房門開著,他老遠就看見馮一一正在房裡疊衣服。
這樣家常的場景,令謝嘉樹感覺心中特別安寧。
所以他走進去的時候心情特別好:「你窩房裡幹嘛呢?也不知道出來幫我們忙。」
馮一一正把年前換下洗乾淨的衣服收進行李箱,頭也不抬的回答說:「我年假修到初八嘛,該收拾的東西我先收拾一下。」
謝嘉樹腳步一頓,隨即聲音都沉了一些下去:「怎麼,難道你還要回去上班啊?」
「這次公司合併以後人員調動很大,我要是繼續在那裡工作,上升空間相對來說是很充足的,但是那樣一來,肯定未來兩到三年內都會特別忙……我也還在考慮。你覺得呢?」
馮一一認真的徵求他的意見。
謝嘉樹心裡撇撇嘴,嘴上卻大度的說:「隨你高興吧,我反正兩邊都能待。」
馮一一忙裡偷閒抬頭對他笑了笑。
嘗到了甜頭的謝嘉樹心裡給自己大大點了個贊!
收購馮一一公司的就是謝總本人,關於這個話題他們有太多話可以聊,謝嘉樹在公事上還是非常認真的,跟馮一一說著他們公司被收購合併以後的那些事兒,就當一次走基層調研了。
聊著聊著,馮媽送水果和茶進來,謝嘉樹一臉滿足、感恩戴德的接了,一轉臉卻又悄悄鼓搗馮一一去給他泡咖啡,馮一一嚴肅的鄙視了他這種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行為,堅決不給他喝咖啡,說困了你就睡會兒。
外頭不時傳來遠遠近近的鞭炮聲,今天是大年初二,全世界都顯得喜慶而熱鬧,謝嘉樹躺在馮一一的床上、睡著她的枕頭蓋著她的被子,馮一一就坐在床邊看書,他覺得全世界都沒有他現在幸福滿足。
「嗯……」他在被窩裡輕輕的扭。
馮一一看向他,「怎麼啦?」
「睡不著……」謝嘉樹迷迷糊糊的嘟囔。
馮一一失笑,放下手裡的書,像哄孩子睡覺那樣輕輕拍他,「這樣能不能睡著了?」
謝嘉樹眯著眼睛像只被撫著毛的大狗,「一點點……」
「快睡吧,睡一個小時我叫你。」馮一一輕輕把手蓋在他眼睛上,這樣的時刻,不由得她不心生溫柔。
被矇住了眼睛的謝嘉樹突然伸手握住她手,往被窩裡拉去,「可是我想耍流氓……」
他一點兒也不淫蕩、表情特別純真的說。
馮一一的手已經被他拉到了小魔王上面,久別重逢,小魔王英勇如昨,甚至已經淌出了幾滴激動的淚水……
馮一一紅著臉用力的把手抽出來,用那隻手捏住他鼻子,「耍流氓會扣分。」
謝嘉樹很困但是很警惕,諮詢道:「扣分到不及格你就開除我了是嗎?」
馮一一忍著笑點頭。
他立刻把手縮進被窩裡,自己把被子捲得密不透風,好像生怕她會把手伸進去強迫他耍流氓。
「那我現在幾分啊?」他只露著一顆頭在外面,像只蠶繭,又困又害怕的問。
馮一一伸手重新摀住他眼睛。
「99.」
Oh yeah~
謝嘉樹美美的……睡著了。
**
馮一一對於二十九歲又要迎來全新的生活感到疲憊又充滿希望。
謝嘉樹現在特別好,但是誰知道這份新鮮感能維持多久?恐怕連他自己都無法保證。
H市那邊的工作,到底要不要放棄呢?
如果回去,天長日久,她和謝嘉樹的事情肯定瞞不住,之前大家都知道她和譚翔是一對,現在換了謝嘉樹,不知道會有多少惱人的流言。
如果不回去的話……馮一一嘆了口氣。
好像是在回應她的嘆氣似的,客廳離忽然傳來馮爸驚慌不已的聲音:「哎……哎哎哎!你幹嘛?!啊?!」
馮一一聽那聲音不對勁,連忙跑出去,就見客廳沙發裡馮爸正彎著腰抱著馮媽,馮媽眼睛緊緊閉著、一隻手軟軟的垂在地上。
馮一一嚇死了,連忙打120急救中心,又怕來不及,打電話給馮一帆叫他趕緊回來。
果然一帆的速度比120更快,趕到家和馮爸一起抬了馮媽上車,風馳電掣的往醫院送去。
一路上馮一一著急的六神無主,等送到醫院以後才發現竟然是她以前看病的那個私人醫院,負責搶救馮媽的主治醫生是沈軒的師弟,和馮一一還挺熟悉的。
主治醫生從急救室一出來就認出了馮一一,對她點點頭,然後嚴肅的就對他們說:「暫時生命是沒有危險了。」
馮一一聽著這話不對勁啊!再仔細看那醫生和馮一帆四目相對、似乎交換了一個他們兩個之間才懂的眼神,她一下子就著急了!
馮媽這時候被推出急救室,馮爸追著送去病房了,馮一一把弟弟拉到一邊,低聲嚴肅的問:「一帆你老實告訴我,媽她到底怎麼了?」
「沒怎麼啊。」馮一帆低著頭不看她的眼睛、悶聲說。
馮一一覺得渾身發冷,緊緊揪著弟弟不放,狠聲逼問:「馮一帆!媽媽到底生了什麼病?!」
馮一帆吃不住了,抬起頭,皺眉硬聲說:「她其實……姐,我真說不出口,你想知道你自己問媽去!」
這番話令馮一一如墜冰窖。馮一帆趁機解開她的手指,默默疾步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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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一一在外面待了一會兒,平靜下來後才過去病房,這時候馮媽已經醒過來了,靠在床頭坐著,正和馮爸笑著說什麼。
馮一一憂鬱著臉進來,老太太白了她一眼,找個藉口把馮爸打發走了。
「你別一臉我已經死了的表情成麼?」馮爸一走,馮媽一臉嫌棄的說:「也就是你爸蠢,換別人一眼就看出來我活不久了。」
馮一一眼淚滾滾而下,伸手緊緊摀住嘴巴。
馮媽看女兒那樣,到底也跟著傷心起來,嘆了一口氣,拍拍床邊說:「來,過來媽這兒。」
馮一一幾乎是跌過去的,重重跪在床邊地上,她伏在媽媽身畔崩潰大哭!不敢發出聲音引來馮爸,她把臉深深的悶在帶著消毒水味道的被子裡,抱著馮媽的大腿,哭得全身震顫。
馮媽難得這麼溫柔的撫摸女兒,柔聲卻不免遺憾的說:「我去年就跟你說過了:你三十年歲之前可一定要結婚啊……我有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呢,沒想到連一個孫輩都沒抱上。」
「媽……媽媽……」馮一一哭的腦子都快炸了,巨大的恐慌和後悔令她此刻生不如死。
能不能重來一遍?
求求你了,讓我重來一遍!
馮媽難得的溫柔也只能夠支撐那麼一小會兒而已,過了那一小會兒她就嫌煩了,推推哭得想要暈死過去的女兒,毫不溫柔的說:「行了行了,你就別哭了,煩不煩?你就算哭死了我也好不了啊!」
「媽媽……媽媽!」馮一一根本已經哭傻了,只知道悲痛欲絕的叫著媽。
馮媽又好氣又好笑,只得把她的傻閨女拎起來,強行擦了眼淚,趕在馮爸回來之前把她收拾好,索性把她趕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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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謝嘉樹一直在準備新年夜給馮一一的驚喜,所以初二之後他一直忙著宴請生意夥伴,馮媽暈倒送醫院的事情他直到晚上才知道,然後立刻就趕了過來。
他來時恰好馮爸從家裡燒了菜帶來送飯,見謝嘉樹也在,馮爸笑呵呵的說:「我這燒的都是營養菜,你不愛吃,你和一一出去吃吧,這裡有我呢,沒事兒的!」
謝嘉樹剛才看馮媽一切如常,現在看馮爸也這麼淡定,他料想馮媽應該沒什麼嚴重的事兒,就真的帶馮一一出去吃飯了。
她看起來狀態比馮媽還要糟糕。
在醫院謝嘉樹忍著沒問,上了車立刻問她:「喂,你怎麼了?」
馮一一呆呆的坐在座位裡不說話,謝嘉樹覺得不對勁,又問:「你想吃什麼呀?我帶你去。」
「謝嘉樹,」馮一一呆呆的看著窗外霓虹閃爍的黑夜,語氣裡一點情感起伏都沒有:「你能不能跟我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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