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天色微明的早晨。

室內靜謐,呼吸聲清淺延綿,一道挨著一道。

沈熹睡到了床邊邊,導致摟著她睡的何之洲也跟著睡了過來。兩人一塊擠到了雙人床的最左邊,親密無間地相擁著。外面晨曦一點點撥開雲層,清新的日光還沒抖落進室內的時候,「啪嗒」一聲,有人先掉下床了。

哎呦!地震了麼?沈熹跌醒過來,望瞭望天花板,原來是自己掉下床了。可是她為什麼會掉下床呢?

某人翻落的瞬間,何之洲只覺得懷裡一空,本能地伸手去撈,沒撈回來。睜開眼,床上已經沒有沈熹。他探過身望著床下,身穿綿羊羔睡衣的沈熹已經四腳朝天地摔在了淺灰色的地毯上,正一臉幽怨地看著他:「你幹嘛踢我下床,難道連床都不讓我睡了嗎?」

這是什麼指控?!何之洲問沈熹:「……摔疼了沒?」

廢話!沈熹很生氣,蹬了蹬腳,無法原諒的生氣!

何之洲看沈熹手腳靈活,猜想也沒什麼事。他就知道她睡相差會有這樣一天,所以專門買了厚實的羊絨地毯鋪在床邊。

「還躺著做什麼,自己爬上來。」何之洲說。

沈熹就是躺著不動了,她也是一個有原則的人。

「我的天,真拿你沒辦法。」何之洲十分無奈,只好朝紋絲不動的某人伸出了一隻手,「沈熹,你還是三歲小孩麼?」

何之洲也是剛醒來,原本清冷的聲線裡多了一絲沙沙啞啞的質感,簡直性感地無可救藥。結合他那頭微亂的墨黑短髮,男人眉心一頓一蹙的關心模樣,真是讓人喜歡不已。沈熹借著男朋友的臂力,快速爬上床,然後面對面地趴在男朋友身上,用四肢緊緊纏繞住他,囂張道:「看你現在還有沒有辦法踢我下床!」

自己睡相不好還誣賴他!何之洲忍不住低笑出聲。這樣一鬧,兩人都完全醒了過來。昨晚到現在,也差不多睡飽了,身體裡精神氣正被外面的陽光喚醒。尤其是何之洲,有些地方總是醒得特別快。

這樣的清晨比香甜的慕斯蛋糕還要美味。沈熹趴在何之洲身上數他的長睫毛,像個好奇寶寶,萌萌噠地問他:「何之洲,為什麼你沒有眼屎?」

那麼萌的人,那麼蠢的問題。何之洲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帥氣地閉上眼睛,拒絕回答。

沈熹換了一個何之洲可能會回答的問題:「眼屎是怎麼來呢?」

聰明的理工博士男朋友有時候是百科全書的存在,何之洲告訴沈熹:「我們眼皮裡有一處軟骨一樣的東西叫做「瞼板」,那裡會分泌一種油脂液體,它們跑到外面就變成你說的東西。」

「哦,懂了。」

不過何之洲真是一位清雅貴氣的男士,連眼屎都不樂意說。沈熹伸出手,碰了碰何之洲的眼皮;何之洲也配合地閉上眼睛,接受沈熹的觸碰。

沈熹研究了一番,得出了結論:「那你肯定沒有瞼板這個東西,你沒有眼屎也沒有眼淚,我可從來沒有見過你哭過。」

何之洲懶得理會沈熹,可是有些地方又很想理會她,尤其是她這樣軟軟地趴在他身上。她明明瘦到只有45KG,為什麼還會那麼軟糯糯。何之洲從床頭拿過手機看了看,還有一點時間。然後他直接關了十五分鐘會響起來的鬧鐘,摟著沈熹轉了個身,用行動表明他的求愛資訊。

可以是可以。沈熹伸出一隻手,提出她的要求。

何之洲理解錯了,難道是……

沈熹眼神嬌俏:「五分鐘,只准五分鐘。」

「不可能。」何之洲也伸出手,順勢握住了沈熹的左手,靠近她的耳邊狠狠放話,刺激地沈熹臉色緋紅。

……

這樣貪歡的清晨,時間多多少少有點不夠用。值得注意是,床頭櫃抽屜裡的某樣必需品也只剩下最後一個。當何之洲用牙齒撕開最後一個,存貨再一次全部清空。

一番情·事結束之後,原本閒暇的清晨就變得有點趕了。何之洲起床洗澡、穿衣、刮胡渣……

麻煩的永遠是女人。沈熹跟著起床,何之洲洗完澡她在找衣服;何之洲刮了胡渣她還在找衣服;何之洲完全穿戴整齊站在她面前,她還在……找衣服。

「嗚嗚……我哪件駝色外套呢?為什麼找不到了……」

「換一件吧。」何之洲「冷酷」提醒她,「你今天早上是沒辦法穿上它了。」

「為什麼?」沈熹抓著頭髮,轉過身,「難道你把它藏起來了。」

藏起來?他有病吧。何之洲提醒沈熹:「你那件衣服還在乾洗店沒有拿回來。」科學家的思維總是格外嚴謹一點,百分百確定的事,何之洲還是多加一句,「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

不會早點說啊!沈熹受傷別過臉,心已死。

——

接下來,沈熹便進入了舞蹈複賽的準備,中間只有二十天的時間。何寶琳覺得二十天編出一支比賽的舞蹈比較困難,但沈熹的編舞天賦真心讓她驚訝,所以之前她讓沈熹中規中矩跳舞還真是抹殺了她的靈氣。

中間,沈熹出了一個小差錯。

練舞不管如何小心,多多少少都會出點小狀況,扭傷個腳簡直是家常便飯的事情。沈熹覺得自己已經很注意了,還是把左腳弄傷了。

幸好只是輕傷,塗點紅花油就好。

有些時候,沈熹並沒有那麼嬌生慣養,尤其是面對喜歡的舞蹈。所以腳傷了她也沒有跟何之洲說,只是連續穿了兩天的平底鞋。不過還是被何之洲發現了,他蹲下來撩起她深灰色的褲腳,抬起頭問她:「腳怎麼了?」

沈熹縮了縮腳:「……沒什麼啊。」

何之洲默著一張臉,眸光深幽平靜。冷氣壓又來了,沈熹小心翼翼開口:「何之洲,不要告訴我你生氣了?」

何之洲睨了她一眼,口吻淡淡:「對。」

沈熹低下頭,好直接啊。

結果晚上回來的時候,還在「生氣」的何之洲手裡多了一瓶藥酒。這瓶老中醫私藏的好藥酒,效果自然比沈熹買來的十幾塊紅花油要好很多,是何之洲專門到爺爺的家庭醫生那裡要來的。

沈熹坐在沙發泡腳,何之洲過來替她擦乾了腳,然後細細塗抹藥酒。

一個男人,他偶爾擺個臉,可是他願意為你擦腳塗藥,你是生氣還是感動呢。沈熹眨巴眨巴眼睛,偷偷打量著何之洲一眼,有人怒氣未消呢。她靠著沙發說:「何之洲,我給你講一個笑話吧,你要聽麼?」

「嗯。」

還好,還好。至少願意聽呢。沈熹清清嗓子,說了一個最近聽到的笑話:「有一隻小雞很喜歡吃蕨菜,別的小雞都笑他,他很傷心,然後他的媽媽安慰他說……」沈熹看向何之洲,學著雞媽媽的聲音,「傻孩子,你才是最厲害的,你知道為什麼嗎?」

何之洲扯笑一聲。她怎麼不去說相聲呢。

沈熹抿了抿唇,又開始學小雞說話:「為什麼呀!」

「因為你是一隻……挖蕨雞呀!」說完,沈熹已經倒在沙發,笑咧咧模樣。

何之洲抽了抽嘴角,將軟皮拖鞋放在沈熹腳旁,然後站了起來。沈熹仰著頭問:「不好笑?」

「還好。」何之洲說,然後他也有話對沈熹說,「沈熹,我不會阻止你跳舞,除非你自己不想跳了,但是你受傷了必須跟我說。」

沈熹把腳放在沙發,挪了挪。她有點明白何之洲的想法了。他肯定認為她不告訴他是怕他會阻止,雖然她的確這樣想過……沈熹羞愧地低下頭,然後賣乖地伸出手。

抱一抱吧,抱一抱就不生氣了。

何之洲直接轉過身回房,沈熹趕緊抬起頭,在他身後小聲喊:「何之洲,你女朋友不要了嗎?」何之洲停下腳步,隨後她聽到了他短促的笑聲,頓了頓,他回她的話:「我給你拿一雙襪子過來。」

對哦,沈熹笑嘻嘻低下頭,她腦子短路了麼?

腳傷,沈熹休息了三天。

第三天,她接到吳翎的懿旨,回了H市一趟。

H市有一家特出名的手工嫁衣店,她要跟著吳翎過去量一量尺寸。那家店很仔細,也很講究,必須要本人親自過去才可以,H市有很多女兒都是在那裡定做的嫁衣。

店裡大老闆是一個已經年過六旬的老裁縫,店裡的徒弟就有三十多個。沈熹堂姐也在這裡做的嫁衣,還是老闆親自做的嫁衣,不過那已經是幾年前的事。現在老闆有原則地表示:「就算咱們這裡的市長嫁女兒,我也不做了。」

沈熹不知道吳翎為什麼一定要老裁縫親自給她做嫁衣,店裡其他徒弟做得也很好,她看著都蠻喜歡的。吳翎告訴她不懂,這裡還有個說法:那些穿上老裁縫做的嫁衣的女兒,婚後生活都特別和和□□。」

都是胡亂謠傳的,老裁縫自己都表示很無奈:「都是大家瞎傳的,我是真的做不動了。」

「您看著還是很精神呀。」吳翎賠著笑,「再做一件吧,價錢好商量的。」

沈熹立在吳翎身邊,感覺自己老媽這輩子都沒這樣低聲下氣過。小時候吳翎罵她教育她,她都覺得吳翎不夠溫柔,有次過分地寫了一篇關於《我的媽媽》這樣的作文,裡面有一句話是「我希望我的媽媽可以對我溫柔一點,像林媽媽那樣就好了。」後來作文還被沈建國念給吳翎聽,吳翎偷偷抹起了眼淚……時間總是快得過分,轉眼吳翎都帶著她來做嫁衣了。為了一個不靠譜的說法,性格強硬的她在這裡低聲下氣求人。

沈熹扯了扯吳翎的衣服,想走人了。

吳翎不肯,繼續軟磨硬泡,老裁縫的態度終於有點軟了下來。他透著老花眼鏡打量了一眼沈熹:「女兒長得很俊嘛,是要嫁哪兒啊?」

可能還有點戲,吳翎緊接著說:「S市,男方條件很好的。」有些事情,吳翎還是有她自己的顧忌和想法。她和沈建國條件不差,這輩子奮鬥的所有也都是給女兒的。但是他們比起何家總歸還是存在門第差,所以她才想在老裁縫這裡圖個和和□□。

「S市啊。」老裁縫這輩子做了不少權貴女兒的嫁衣,也給許多嫁入上等人家的女兒做過嫁衣,市面真見了不少。所以他針對吳翎那句「男方條件很好」發問:「S市那邊我有兩家分店呢,也認識一些人,不知道你女兒嫁到哪家了?」

吳翎又是一笑,交代起來:「男家姓何,爺爺是前任商會會長,不過退下來有幾年了。」

話說到這個分上,老裁縫也知道何家是哪家了。他推了推鼻樑的老花鏡,「哦」了「哦」:「我最後再做一件吧。」

沈熹到內室量肩寬、胸圍,腰圍等等,連手腕粗細都仔細量了量,衣服脫得只剩下貼身的打底衣褲。給她量尺寸是一位二十幾歲的女孩,拿著皮尺從腰後面繞過來,讚美了一句:「你身材真好,像跳舞的。」

她就是跳舞的呀。沈熹對著落地鏡,托了托某個地方:「就是這裡有點小。」

女孩笑了:「要那麼大做什麼,白便宜了男人。」

這話她喜歡!有些話題聊開了就沒有什麼顧忌,反正大家都不認識。沈熹笑嘻嘻,告訴女孩一個小秘密:「其實,我家那位比較喜歡小的……」

「咳咳咳咳。」身後傳來了咳嗽聲。沈熹轉過頭,嚇紅了臉,吱吱嗚嗚:「老媽……你怎麼不打聲招呼就……進來了。」

剛剛說的是什麼瞎話。吳翎擺了擺臉,沈熹不好意思起來,等量好了各種尺寸,穿好衣服跟著吳翎一塊出來。

一件手工趕制的真絲香雲紗嫁衣不菲,吳翎付了定金。吳翎簽發發票的時候,沈熹在店裡轉了轉,然後看到了一件掛在角落的長裙,古代樣式,火紅顏色。

太漂亮了!

沈熹對吳翎說:「老媽,我喜歡這種樣式的。」

吳翎沒理她,倒是一個店裡的小裁縫笑著告訴她:「這不是嫁衣,是演出服。不過做小了,對方沒要,一直放在這裡轉賣呢。」

沈熹摸了摸,轉過身:「我可以試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