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美國西海岸,加州的陽光傾灑之地,洛杉磯。

  洛杉磯算是個非常有特點的地方,靠山面海,如油畫般的山巒風光和讓人心曠神怡的蔚藍海平面。溫和的氣候和充沛的陽光讓不少電影公司選擇在這裡拍攝電影,漸漸的,洛杉磯的好萊塢鎮已經成為了美國電影圈的代名詞。

  海蒂維希開著車從一排巨大的乳白色字母「HOLLYWOOD」下駛過,她有些心煩意亂。早上還是陽光燦爛,下午她卻遭遇了瓢潑大雨,不得不暫時終止正在進行的電影拍攝。

  即使遇上了難得地下雨天,導演和劇務也打算在雨停後再拍攝一段時間,沒想到雨一直沒有停,他們只好轉移地方,回到拍攝棚去。這麼一耽擱,她的拍攝任務就持續到了太平洋時間晚上八點。

  海蒂維希婉拒了導演和合作的男演員請她留宿比華利山的建議,她還想趕回到洛杉磯城中租住的公寓。刮雨器不斷地在前置玻璃上「刺啦刺啦」地滑動著,她有些不耐煩地用手指敲了敲方向盤,又看了看手表,現在已經是晚上九點多,快十點的時候了。

  洛杉磯就算是美國西部最大的城市之一,除了一些酒店等,現在大部分街區也已經計入了睡眠時間,從山上下來後,她路上就沒有遇到過其他的車子,她不由得有些心急。

  然而糟糕的是,當海蒂維希從一片工廠區繞過去的時候,她聽到了一聲隱隱約約的沉悶聲響,車身不穩地晃了晃,停了下來。

  海蒂維希撐著傘從車上下來,她蹲下來,發現車子右後側的輪胎癟了下去,淅淅瀝瀝的雨打在傘面上,發出讓人焦慮的聲音。天太黑,就連遠處晝夜不眠的比華利飯店的燈光都沒有辦法影響到這裡,看不清,她也不知道車子怎麼就爆胎了。

  海蒂維希返身回車廂,從裡面找出手電筒,想要一探究竟。她蹲下來,擰開小小的手電筒,查視著輪胎的狀況。

  在手電筒的照視下,她很快發現了輪胎底部的一枚粗長的釘子。

  釘子?海蒂維希心裡一凜,本能地暗叫了一聲糟糕。

  她趕忙站起來,想要回到車裡。

  但這時已經晚了,一只手突兀地從她的身後探來,牢牢捂住了她的嘴巴。

  她「嗚嗚」地掙扎著,卻不能發出更響的聲音。於是她嘗試著肘擊身後的男人,然而,一個沙啞的聲音在她耳邊凶惡地低聲說道:「不許動,否則…」然後她感到了一根冷硬的東西頂上了她的後背心,根據這個男人的力道和隱約感受到的形狀,那是槍。

  海蒂維希不敢動了,她驚恐地發現自己的身體在瑟瑟地發抖。捂住她的手卻從嘴巴上移開,緩緩地到了她的胸前,甚至還無賴地捏了捏她,然後摸索著探入到她的衣領裡。

  她徒勞地閉上眼睛,淚水不自覺地從她的眼角劃過去。她的試劑和防身用的小手槍都在車裡,她的公寓就在兩個街區之外,那裡有完備的保安和溫暖的燈光,但是現在她卻什麼都做不了。

  「求、求你,」她嗚咽著懇求道,「包、包在車裡……」

  「少廢話,」男子那惡心的嘴唇在她的頸脖處摩挲了一下,海蒂維希甚至還聽到了他的深呼吸,「你身上可真香啊……」

  他頂在海蒂維希身後的手槍紋絲不動,右手卻開始粗魯地撕扯著海蒂維希的衣襟帶子。她不由得抬起手想要護住衣領。

  引他到車裡去,到車裡去!海蒂維希驚駭之下,自救的念頭一閃而過,她不斷地給自己鼓勁,逼迫自己的態度不要顯得太強硬。

  她顫抖地開口:「不要……不要在雨裡……」她柔弱地輕聲說道,「好冷……」

  男人輕笑一聲,掰著她的兩只胳膊扭到了身後,「不行啊,寶貝兒,我就喜歡在雨裡幹你……」

  男人的力氣太大,海蒂維希完全不能掙脫出來,她就像是被捆住了翅膀的鳥一樣,絕望地垂下了她優美的頸脖。

  就在海蒂維希心灰意冷的時候,她感受到了身後傳來了劇烈的撞擊,禁錮著她的力量放鬆了。她像是被推了出去,整個人撞上了她的車,胳膊肘酸痛起來。

  她附在車窗上驚恐地回頭,發現剛剛的那個男人倒在了地上,另一個身影卻站在了那個男人的身體邊上,手裡還握著一根長長的物體。

  海蒂維希不得不捂住自己的嘴巴,強迫自己咽下尖叫,來人那麼凶惡,她不想激怒任何人。

  她顧不得傘,撲到前門處,鑽進駕駛室,死死地關住了門。那個身影慢慢地走向一旁,海蒂維希也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她顫抖的手牢牢地自己的手提包,伸進去然後摸出了她買來的小手槍。

  沒想到那個人卻是撿起了海蒂維希剛剛被打落的手電筒,他擰開手電,對准了自己的臉,讓海蒂維希看清楚了他。

  那是一張非常漂亮的臉,海蒂維希也還記得他——維克托·布馮。

  *

  維克托走到她的窗戶邊,彎下腰看著她。

  面對認識的人,她握著槍的手不由地鬆了鬆,卻很快,她又再次握緊了手槍,仍然戒備地看著他。

  「聽著,」維克托像是沒有看到海蒂維希驚恐卻又強自鎮定的表情,他溫和地大聲說道,聲音透過玻璃和雨聲傳進來,「我探過路了,前面沒有人,你往前面跑,然後右拐,街角處有個老咖啡館,老板叫基努裡,你可以打電話給拖車公司,讓他們把你的車拖走,你就安全了。」

  說話,他也不做停留,一手拎起地上的男人,一手抓著開著的手電筒,往廠區後面的建築物快步走過去。

  海蒂維希看著手電筒的光越來越遠,抓起手槍和提包,猛地沖出車門,迅速地向著前方跑去,她知道那個咖啡館,以往開車的時候都能路過那裡。

  維克托站在建築物的窗戶後面,沉默地看著那個幾乎已經看不清的人影消失在的拐彎處,才低頭打量著地上的男人。

  在剛剛揮動棍子的那一瞬間,維克托用盡了全力,他確信自己擊中了男人脊椎最脆弱的地方,如果不出意外,就算這個男人醒來,他的傷勢也會非常重。

  但是,這遠遠不夠,維克托猙獰地冷笑了一下,神色可怕。

  他只要想起剛才海蒂維希在這個男人手中掙扎的樣子,就覺得憤怒燃燒著他全身的血液,幾乎都要燒灼起他的大腦了。

  維克托將男人提起來拖到了這個建築物的衛生間處,這凍建築物還在建造當中,建築工人還在很遠的工棚中。下著雨,本就懶惰的保全人員不會來巡視的,他有足夠的時間繼續接下來的工作。

  維克托將男人的身體扔到了洗手台上,讓他的頭頸對著洗手池。他從容不迫地掏出隨身攜帶的手術刀,然後在他的頸脖兩側,熟練地切開了他的動脈。

  *

  海蒂維希神情緊張地沖到了咖啡廳,那個她見過的,中年老板正在擦洗他的咖啡杯。他聽見了門口的動靜,他熱情地微笑抬起頭來,露出閃閃發亮的八顆牙齒:「晚上好,歡迎光臨——哎呀,您這是怎麼了?」

  海蒂維希渾身濕透了,無論是大衣還是襯衣,都皺巴巴地貼在身上,她單手拎著和手提包和一把小手槍。

  她本想大聲讓老板報警,眼前卻又浮現出了維克托那張溫和的,即使在手電筒的光照下顯得有些詭異的臉,卻又將話語咽了下去。

  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無可奈何地笑了笑:「我的車子在廠區被釘子扎破了,我也害怕,就一路跑出來了,您能……您能讓我打個電話嗎?」

  「啊?那可真是糟糕,」中年老板同情地笑了笑,推了推櫃台上的電話機,「您請便,如果不介意的話,要來杯熱水嗎?」他熱情卻又不無遺憾地關心著,「真可惜,我這裡沒有准備乾毛巾,不過有手帕,您將就著用用吧。」

  「多謝,」海蒂維希脫下大衣,感激地接過老板替過來的手帕和水杯。海蒂維希發現捧著水杯的手仍然在微微地顫抖著,但好歹幾近崩潰的神經終於漸漸舒緩了下來。那一場驚魂不安過後,她無比慶幸自己還能在咖啡小店喝上一口熱乎乎的茶水。

  *

  幸而拖車公司准備了緊急電話和值班人員,海蒂維希才能在那麼晚的時候找到人手來幫忙,順便乘公司的車回到公寓。

  工廠區內只有她的車孤零零地留在那裡,整個廠區安安靜靜,像是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在工作人員將她的車綁到自己的小卡車後面的時候,海蒂維希不由自主地往那棟建築物的方向看了看,沒有任何動靜。

  她心裡也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收回了目光,坐到了小卡車的副駕駛上面。

  海蒂維希本以為這件事情就這樣過去了,之後也不會再見到維克托了,卻沒想到,在她的公寓門口,送走工作人員之後,維克托慢慢地從另一個方向走過來,站到了她的面前。

  面對海蒂維希,維克托還有些局促和不安,他抿著嘴看著她,眼睛裡像是有千言萬語要說,卻一直沒有開口。

  雖然兩人都已經站在了門口的屋簷下,不用再淋雨了,維克托身上的水卻仍然慢慢地在他的腳下匯成了一小灘水澤。

  海蒂維希覺得玻璃門後的保安目光若有若無地掃過他們兩人的身上,那其中好奇的意味都快要遮擋不住了。

  她內心深深地歎了口氣,然後抬頭看著維克托,溫和地笑著問他:「你願意,上去坐一坐嗎?」

  維克托看上去有些詫異,他沒有想到海蒂維希居然願意邀請他去她家。但是他很快驚喜地笑了起來,蔚藍色的眼眸裡滿是喜悅。他的笑意綻放在臉上,就像是整個臉色都亮了起來,左臉頰甚至還出現了一個淺淺的酒窩。

  他臉上的笑容那麼純粹,那麼欣悅,海蒂維希覺得自己今晚飽受驚嚇的沉重心情也輕鬆了一些,她低聲笑道,歪了歪腦袋,顯得有些俏皮:「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