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朱佑佑只覺得呼吸有點不暢,他不動聲色地走到床邊彎腰去看小外甥,卻見妹妹朱田田朝他曖昧地笑,朱佑佑有種內心被窺探的窘迫,竟然感覺臉有些發燒。

「哥,你臉紅了。」朱田田朝朱佑佑耳語一句,扣狹地眨眨眼睛。「我不介意撿現成的侄子哦。」

朱佑佑惱羞成怒,起身離開,正碰上回家的孔林,「佑佑,吃飯了再走啊。」

「不吃了,有客戶找。」朱佑佑頭也不抬,他的臉還是紅的。

「你這孩子,難得回家一次,下班時間還陪官戶?有沒有正常的作息觀念?」孔林一邊脫鞋,一邊無奈搖頭,穿上拖鞋進屋,直嚷嚷,「小朴,你別走了,陪我們吃飯。」

朱佑佑側身經過監獄長同志,逃也似的離開。

毛小朴的工作一般是在公司辦公室,接下來的幾天,朱佑佑讓她陪他接見外國客戶。毛小朴日法口語水準接近0,當然不肯去,朱佑佑問,「英語行麼?」

毛小朴正因為日法不能聽不能講而不自在,聽說問英語,頓時硬氣了,「行。」

朱佑佑好笑,「你不知道英語是國際通用語言麼?」

當朱佑佑帶著毛小朴一進酒樓包廂時,毛小朴傻了,碰鬼了麼,竟然看見了站在一老外身邊的打扮幹練俐落的毛敏兒,她,她不是在北京嗎?為什麼?為什麼在北京能碰到,回了海陽還能碰到?

毛敏兒第一時間就看見她了,不過人家是優雅美女,雖然有過一段被人的黑的視頻,可還是不能制止人家想端莊時端莊,想賢慧時賢慧,所以肚子裡是恨,牙齒上是恨,眼睛裡是恨,唯有臉上,還是大方得體的笑容。

毛小朴就不同了,什麼叫端莊?什麼叫賢慧?她才不管,她只記得一件事,就是毛敏兒當初差點讓初七流掉,此仇一定要報,她哪裡知道,那個仇早在八百年前被她的男人們連本帶利地報回來了,連回海陽,都是拜她的男人們所賜。

於是,在朱佑佑的驚訝中,毛小朴不聲不響地走到毛敏兒面前,抬起了手,啪啪,兩響,毛敏兒左邊一個手印,右邊一個手印。

所有人都睜大了眼睛,嘴巴張成一個「O」字,這,這是怎麼回事?

毛小朴出了氣,迅速退到朱佑佑身邊,竟然還抓著朱佑佑的衣服,手微抖。

這女人,既然作了回劉胡蘭,就做下去呀,慌什麼,還往男人身邊躲,慫樣!

毛小朴確實慌了,她在後怕,我跟她磕什麼啊,我有了初七,死不得,磕不起!

腸子悔綠了,一臉懊喪。

心裡暗歎,怎麼就沉不住氣呢,順便還瞪了一下毛敏兒旁邊一臉詫異一臉糊塗的法國佬,你挨那麼近,怎麼就不擋開那巴掌,第一個擋不開,第二個完全可以的擋的呀!做人怎麼能這樣!不是說法國男人有風度的麼,是不是冒牌的呀。

打人的倒怨上了旁邊沒拉架的,這是哪跟哪,得,這就個少根筋的,沒得治了!

現在,她怎麼辦?毛敏兒會不會報復到初七身上?毛小朴惶恐不安。

這小可憐樣看得朱佑佑直歎氣,姑奶奶哎,是你沖上去打人家好不好?

不止是朱佑佑覺得詭異,連旁邊的國際友人都覺得詭異,眼睛裡直冒問號,要不是毛敏兒臉上兩個紅紅的巴掌印作證,他們真認為毛小朴才是被打人。

毛敏兒此次作為海陽市外貿接待處的官方工作人員,充分體現了海陽人民的整體素質,挺著兩個手印清淺一笑,聳聳肩,攤攤手,一臉無辜,「這位小姐認錯人了,哎呀,真應了那句老話,挨了也白挨啊。」

說的是英文,所有人都懂,在場都是混大場合的,都是鬼精,懂得要如何去圓這個場,於是,氣氛活躍了,巴掌的事短時間揭過去了,

朱佑佑時刻注意著毛敏兒,這個女人的來路他當然知道。

毛敏兒自網上的豔照門事件後,她回到了海陽,她外公家家大業大官大,而人的記憶總是擅忘的,再轟動的熱潮,再勁暴的醜聞,在時間的消融中,都會慢慢沉澱下去,被另一種熱潮和新聞替代。

毛敏兒以另一種光輝形象在海陽浮起來,慢慢混得風生水起。而這個女人也確實有資本,文化素質擺在那兒,容貌長相也擺在那兒,難得的是,挨了兩巴掌,竟然沒有發作,如此隱忍,確實了不起。

朱佑佑絕對相信毛小朴沒有認錯人。而毛敏兒眼睛裡一閃而過的怨恨朱佑佑也看得倍兒清,這兩人有宿怨,而且相當深,想到這裡,朱佑佑不禁有點為毛小朴擔心了,李家在海陽樹大根深,她只怕搞不贏啊。

果然,第二天毛敏兒就約了朱佑佑。

「朱公子,我跟毛小朴有點過節,你也看見了她昨天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怎麼對我,事情總要解決,希望朱公子不要插手。」

毛敏兒開門見山。她一直要找毛小朴,沒想到她自己送上門來,還送到她家門口,如今她要新仇舊恨一起來。可她也不想惹到朱家,她不想無端給自己豎敵,朱佑佑的父親朱優是海陽市的副市長,正市長是他的親舅舅李敢。

朱佑佑嘻嘻一笑,「毛小姐,冤家宜解不宜結,我讓毛小朴給賠禮道歉好嗎?她作為我公司的職員,真要出事了,不管也說不過去是不是?別的員工知道了會心寒,以後誰進我公司啊?我的公司還要不要在海陽立足啊?」

毛敏兒臉一沉,「朱公子,明說了吧,我和她之間的事不是道歉可以了結的,你最後不要擋在中間,否則誤傷了可別怪我!」

在海陽,背靠李家,毛敏兒就是女王,說得起話,做得起人,心裡還在冷笑,毛小朴啊毛小朴,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來!

「這樣吧,毛小姐,你給我幾天時間,我把她給辭退,只要她不是在我公司出事,我就可以不管,誰願意身上吊桶勺子---舀事做?」朱佑佑個鬼精,打起了小算盤。

「行,朱公子這個面子還是要買的。」

毛敏兒一眼就看出朱佑佑的緩兵之計。可是她毛小朴已經孤身到了海陽,還怕她翻出她毛敏兒的手掌心麼?就給你幾天!

陸東來接了個大項目,和法國人合資,地點在海陽。

陸東來這幾個月來一直過得沒精打采,沒心思往外跑,原本想讓專案經理去,可一看,海陽?不是毛小朴的老家嗎?找了這麼久沒找到人,去她老家看看吧,也許有什麼是他們遺漏了的。

哪知陸夫人一聽陸東來要去海陽,也想同行,她的老家也是海陽。這一說,陸東來倒是想起了,這位小媽也是來自海陽。

行,一起吧。

到海陽的第二天,陸夫人一臉迫不及待走在海陽大街上,陸東來想陪她,陸夫人不讓,「你去忙你的吧,我就阿曉陪著就行了。」阿曉是司機。

陸東來點點頭,帶著專案經理去了朱佑佑的公司。

好巧不巧啊,朱佑佑就是海陽地主,負責工業區建設和人員招收,陸東來和法國方面負責資金投入和技術投入。

陸東來淡淡地聽著朱佑佑的助手對著幻燈片作前景規劃介紹,隨意轉了一下脖子,窗外閃過一個人的身影。

陸東來立即跳起來,撲向門,拉開,只見門外的走廊上有一個女人,著灰色外套,藍包裙,留給陸東來一個背面。

不是她,陸東來搖搖頭,擦擦太陽穴,太緊張了,眼睛看花了,他慢慢騰騰地合上門,回到自己的位置,向大家歉意地笑笑,卻沒有解釋。

正當陸東來關上門之際,從走廊一側的茶水間走出來一個人,灰色外套,藍包裙,手裡端著一杯茶,又從窗外飄過,可憐陸東來正背對著視窗回到自己座位,沒再回頭看一眼。

不得不說,有時候機緣就在一瞬間。一個手勢,一個回眸,一個側身,一個笑容,可以改變一切。

若陸東來出門時向前多走幾步,若關門時再回頭看一眼,他就能發現,他千尋萬尋的人兒就在眼前!他為之痛為之苦為之失眠的人,活生活到就在眼前!

可惜啊可惜。

毛小朴端著一杯茶回辦公室,將自己的辭職信列印出來。朱佑佑跟毛敏兒打的是太極拳,從來沒跟她提過辭職的事,可毛小朴覺得自己必須走。

毛小朴鬱悶啊,怎麼就陰魂不散呢,她去北京,碰到她們,現在她回海陽,她們又在,難道她們在跟蹤她?還想害她?若是她孤身一個人,倒也無所畏懼,可有了初七,她總不能帶著孩子去坐牢吧。

行,我惹不起你們,我走。

下班時,她去了朱佑佑辦公室,將辭職信雙手遞交到朱佑佑手裡。

動作畢恭畢敬,態度誠誠懇懇。毛小朴從小尊敬師長,不怎麼團結同學,因為同學不團結她。她對上司永遠懷著敬畏,像在主人手下討口飯吃的小媳婦似的。

朱佑佑仔細看了毛小朴的辭職信,有些矛盾。

他這幾天天天帶著毛小朴上下班,也不是沒有發現跟在他身後的車子。他跟父親朱優討論過此事,朱優的說法是,李家在海陽盤根錯節的關係太多,跟他們對著幹討不了好,你若想保護這個毛小朴,不如讓她離開海陽。

可是離開海陽又讓她去哪呢?她孤身一人帶著個孩子,不是更方便毛敏兒對她打擊報復嗎?

他突然問朱優,「爸,要是我娶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