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朱佑佑突然問朱優,「爸,要是我娶她呢?」

朱優眼睛一瞪,眉頭豎起,「你以為你娶了她就能保護她?幼稚!」

朱佑佑生氣了,「難道要保護一個沒犯法的公民你堂堂一副市長還做不到?」

朱估長長一聲歎息,「有時候,真的做不到。」

從政是門大學問,越到上面水越深,岸上的人以為辦事容易,放著條條框框在那兒,有什麼不能辦的?其實啊,只有站在水裡才知道其中滋味,就好比有人淹水了,站在岸上的不會游泳的以為只要會游泳的都可以將人求上來,可是,救人也是門學問,順流,逆流,暗流,漩渦,水上有風,有天光雲影,水下水草,有暗礁暗獸,稍不留神,人就被淹沒了,這些年,他走得小心翼翼,活得辛辛苦苦,稍不留神,自身難保,能在李家這條河裡救出人的可能性不大。只是,這讓他如何跟兒子說出口。

昨天李敢市長意味深長地跟他討論一部恩怨情仇的電影,就裡面報仇太血腥的問題展開了一番討論,李敢市長很能理解女主的報仇手段,他說,冤有頭債有主,有的事若不報回來,真平不了。

朱優點頭稱事,他當然知道李敢的意思,別多事,別插手,別包庇,看清形式!

朱佑佑聽聞此言,恨得當著朱優的面拍桌子,腐敗之極!卻又無能為力,一下子想不出好的法子來。

「毛小朴,你那天為什麼要打毛敏兒?」朱佑佑突然想起那兩巴掌,還是想笑,太神勇太霸氣了,可後面怎麼就畏縮了呢?遺憾,遺憾。

「她差點讓初七沒了。我說過要打回的。」毛小朴直愣愣地說。

朱佑佑驚了,難怪毛小朴化身為狼,原來是毛敏兒的舉動觸發了母性母愛那根最強大的神經。要知道,當母親的平素文文靜靜或者瘦瘦弱弱,一旦孩子有危險,母親的力量就暴發了,敢打蛇滅蟑螂甚至到老虎口裡搶孩子。

朱佑佑想,看來真的像毛敏兒說的,兩人過節不是一般的大。

「你辭職後去哪裡?」

「還沒想好。」

朱佑佑看著毛小朴那張淡定的臉,眼神平和寧靜,嘴巴倔強地微微向上翹著,帶著一點笑模樣。朱佑佑心中苦笑,他怎麼比她還要慌,到底是誰有麻煩啊?

「我同意你辭職,辭職後你暫時哪兒也不要去,住到我家,找個時間我帶你離開海陽。」

朱佑佑在辭職信上簽上字自己的大名。他打定注意,將毛小朴藏起來,讓你毛敏兒找到天上去。

朱佑佑帶毛小朴離開公司,從後視鏡裡看見那熟悉的車子,他有點惱火,媽的,毛敏兒,不要欺人太甚!以為老子真不敢對付你?

朱佑佑車子急轉,油門一踩,車子急速奔出,左轉,右轉,右轉,左轉,右轉。再看看後視鏡,尾巴甩掉了。朱佑佑冷笑一聲,開車回家。

家裡有位不速之客正在等他們回家。

毛小朴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人,濃眉大眼,像極了初七,臉形方正,鼻子口大,眼睛直直地一眼不眨地看著她,面容清瘦,嘴角含著笑,寬闊的懷裡抱著她的初七,一隻大手挽著他的腰,另一隻大手托著他的腳。

初七竟然一點也不認生,一雙肉嫩嫩的小胖手摟著劉丹陽的脖子,身子像一艘小船,在他身上搖搖扭扭,雙腳一蹦一蹦,這是初七最愛的青蛙跳,也是毛小朴最怕的動作,她承受不起那小老虎那發縱的力氣,可如今,初七腳下那只大手,如石頭一般,沉穩有力地支撐著初七不安分的身體。

初七玩青蛙跳樂翻了,從來沒這麼盡興過啊,咯咯地笑,聲音又清脆又歡喜,看見媽媽進來,動作還在繼續,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看見媽媽就搖著雙手要開飯。

朱佑佑見毛小朴一付傻了呆了的樣,推了她一下,「找你的?」

此人氣場太強大,一進門就給人壓抑感,房間裡,朱田田地有點不自在地坐在沙發一角逗她的小毛毛,眼角的餘光卻落在那人身上,傭人給他泡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轉向又泡了一杯茶過來,一看桌上有,又端回去。

全慌了。

「丹,丹陽。」毛小朴突然不知所措,內心又激動又慌亂,她的初七竟然一點也不認生,一定是認出他爸爸了,這一對父子多麼有默契啊,默契得她鼻子酸酸的,眼睛脹脹的,好想哭。

劉丹陽站起來,慢慢走到毛小朴身邊,抬起手將幾縷頭髮給她挽到耳朵後,手背輕輕撫摸毛小朴的臉,再到眼睛,到鼻子,最後落在那紅豔豔的嘴唇,然後,手一帶,將毛小朴緊緊摟在懷裡。

「毛毛。」飽含深情的兩個字,在他心頭日日夜夜地縈繞,像絲線,一絲絲穿過他的每一寸肌膚,像春天裡的漫草,在沒有她的日子裡長出滿天荒蕪,如今,歷盡千山萬水,終於將她摟在懷裡,貼到心上了。

「毛毛,毛毛。」劉丹陽撫摸著毛小朴毛茸茸的腦袋,輕輕地喊。

這個動作毛小朴多麼熟悉,像大人帶小人,像家長養女兒,像愛人寵情人。

毛小朴雙手垂下,腦袋也垂下,站得直直的,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

她是做錯了啊,想當初,毛小朴離開北戴河的時候給劉丹陽留下了一張紙條,寫的是暫時離開,以後回來。可她不但沒有回去,還帶著孩子偷偷溜出了北京。而且當初的交易雖然是劉丹陽單方面喊開始,卻是當著兩人的面,後來她單方面喊結束,卻是當著陸東來的面。算起來應該是她違約。

毛小朴內疚了,慚愧了,覺得不公平了,認為自己對不起他了。這一想,更加不安,雙腳併攏,垂頭喪氣,等著挨批評。

這古怪的場面很讓人驚悚好不好?一個柔情似水,一個忐忑不安,懷裡那個小的,卻是手舞足蹈,咿咿呀呀口水播個不停,無比興奮,無比熱情,像只充了超級能量的小老虎。

血緣哪,這東西就是個神奇的玩意,毛小朴懷孕六七個月一直到初七現在六七個月,這段時間母子二人再也沒見過劉丹陽,初七原本對人還算挑剔,除了那天第一回見孔林向她張開了一雙小手,後來這事再無發生,絕對不熟悉不給人抱,哪知道今天父子見第一面,初七就巴著劉丹陽不放了,將他的懷抱當蹦蹦車。

朱佑佑不淡定了,這男人誰啊,還摟著毛小朴,還摟著毛小朴的兒子,怎麼能這樣?朱佑佑不承認自己那點小心思被眼前這一幕打擊到了,瞧瞧毛小朴現在這樣,服服帖帖,乖乖巧巧,溫溫柔柔啊。

以朱佑佑對毛小朴的認識,這女人一向服帖,可從來算不得乖巧,更別說溫柔了!這麼一來,朱佑佑對這男的有意見了。他超級不爽他得不到的乖巧和溫柔被這個突然不知從哪個旮旯裡冒出來的野男人得到了。

正在這時,孔林回家了,也看見了這驚悚的一幕,這位威風的監獄長卻不含糊,立即大吼起來:

「你誰啊?你怎麼抱著初七啊?哦,你肯定是那個人渣,當初你甩了小朴,是不是現在又想起她的好來了?想要奪回兒子?告訴你,門都沒有!小朴容易嗎?一個人把初七養這麼大,你想要回就要回啊?你以為你是天王老子啊?滾,給老娘滾出去!」

彪悍吧?威武吧?強大吧?

孔林大媽是唯一沒有被劉丹陽氣場震到的人,反而遇強更強,手指劉丹陽,橫眉怒目,只差沒自己動手把這人渣丟出去!包租婆重出江湖,霸氣十足,一手叉成茶壺,一手指指點點,一吼斷水,二吼逼租,三吼罵人,別以為你長得帥我就不罵你!

要是她知道眼前這個人渣的來歷,不知道腳會不會嚇軟,甩了小朴?奪回兒子?滾?人渣?這些詞兒對劉大將軍來說,逆天了!

劉丹陽嘴角翹得更厲害了,倒是毛小朴頭更加低了,更加不安了,心裡急得不得了,明明是自己的錯,可孔林這一說,全成了他的錯。毛小朴想解釋,口張了幾下,硬是沒憋出一個詞來,因為孔林監獄長的獅子吼又開始了。

「小朴,不要怕,阿姨給你撐著,他要是敢對你不利,阿姨一定讓他進監獄好好改造。你放心,孩子還是你的,他搶不走,有我呢。」

她是不知道毛小朴被毛敏兒追蹤的事,也不知道朱優無奈的事,要是知道,不知道這位熱心正義的大媽會作出什麼樣的選擇,會不會跟朱優一樣無力地妥協?

朱佑佑終於看出不妥來了,眼前這人不急不躁,不怒不懼,定力非凡啊,要知道,一般人都挺不住他老媽的轟炸。能挺住的,都不是一般人。

「媽,你先別說話,讓這位先生自己解釋吧,你這樣吼,人家怎麼說話?」

「解釋,有什麼好解釋的,當初小朴無依無靠一個人在海陽,我還不知道嗎?現在他跑來做什麼,當這裡是菜園門,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當初幹嘛去了?」孔林大媽不聽解釋,明擺著的嘛,連孩子都跟媽姓了,可見小朴多麼恨他。

「當初我找她去了,一直找到現在。」劉丹陽看著毛小朴越來越不安的表情,不忍心了。你指責我可以,你誤解我家毛毛就不行。

劉丹陽拉著毛毛坐到沙發上,自己還抱著兒子,輕聲解釋,「我沒有甩她,也不是要奪回兒子,她和兒子一直就是我的,我們,嗯,走散了。」

孔林愣了,走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