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番外】毛毛和孩子們

毛小朴懷初七時,沒有一點妊娠反應,還是被毛敏兒磕了一下才知道肚子裡有了個小芽胚,大概知道自己是長子,從懷起,小芽胚就有做哥哥的樣兒,躺在媽媽的肚子裡一點也不鬧騰,期間毛小朴幾經輾轉,四處搬家,她沒一點事兒,吃了睡,睡了吃,安然地將自己安置在豬的位置,充分發揮她當豬的潛質。

大概是初七太乖了,將毛小朴妊娠期當豬的福份全搶走了,以至懷初九時日子過得沒一時的安寧,吃什麼吐什麼,一直到第六個月才消停,宋家顏從回國的第一天開始,一傑出的腦科專家立即轉型為傑出的孕婦營養搭配師,一天二十四小時服侍那隻熊貓級的孕婦,饒是如此,宋家顏還是很大程度上成了人民的公敵,特別是陸西為,橫看豎看不順眼,媽的,這個人渣,種子都不是好的,折騰死他家大嬸了!

這種遷怒直到自己的種子在大嬸肚子裡種下,鬧騰得不比宋家顏的種子遜色,才覺得這絕對不是種子的問題,當然,也肯定不是人品問題。

宋家顏的各種問題在毛小朴懷上初一開始,得以昭雪。

初九出生後,不愛哭,但折騰極了,抱在手中四肢扭捏,非要到地上,放到地上,她自由自在地爬來爬去,小小一團,卻像個拌馬索似的,冷不丁拌人一下,也不知那一團是什麼時候摸到人腳邊的。搞得後來,家裡的人起身,第一件事檢查腳下有無孩子。

初九兩歲的時候會做壞事了,偷哥哥的畫筆,拖著灰灰的尾巴不讓灰灰跑,要在它身上大顯身手,可憐的灰灰尾巴被扯得痛死去,只得讓這女土匪把它的白衣衣畫得醜不拉嘰,還要捧她的場,假裝高興的嗷嗷叫幾聲,天知道,它想屎的心都有!

不過灰灰還是慶幸自己比那隻叫斑比的醜貓貓運氣和地位要高多了。

斑比貓是陸夫人送給初九當玩伴的,(這母女還真是天生一對,給動物起名字都喜歡剽竊),那是一隻溫柔的貓,有一身美麗的灰毛,眼睛濕漉漉的,會乖巧地倦在人的腳下,再柔軟地喵一聲。陸夫人覺得這隻貓對女孩的成長是有積極意義的,溫柔,乖巧,柔軟,伶俐,漂亮,作為一名淑女的所有特徵都能在這隻貓身上找到共鳴。

毛小朴從沒養過貓,如此乖巧的一隻貓她是很喜歡啦,可惜,斑比不喜歡她,但凡毛小朴想去親近,斑比又無處可逃,於是一雙清純的眼睛可憐兮兮地看著她,意思是,行行好,離我遠點,好嗎?

毛小朴撫摸著一顆受傷的心,不喜歡我算了,我找我家灰灰玩去。

但斑比喜歡初九啊,就往她身上腳下湊,基本上,淑女遇上淑女是一場美麗而知性的相逢,可要是淑女遇上土匪呢?

後果很糟。

初九伸著一雙爪子,咧著嘴,向斑比摸去,突地斑比喵地一聲,跳起來,退到一邊了,初九兩隻爪子一邊一把灰色的毛。一會兒,疼痛下去,斑比又試著接近初九,才到身邊,只聽咚的一聲,斑比身上又挨了一拳頭。斑比一聲慘叫引來了陸夫人的的注意,陸夫人大驚,「九兒,你怎麼能打小動物?」

初九清清脆脆地喊,「我在練功。」走到斑比身邊,揮手又是一拳頭。

幾天下來,斑比瘦了一大圈,毛髮掉了N根,眼神無比幽怨,陸夫人為一條貓命著想,只得將斑比帶走。

初九叉著腰,彪悍地對灰灰說,「我幫你把斑比打跑了,你讓我畫畫了吧?」拖著灰灰的尾巴又開始破壞灰灰一身好衣服。

毛小朴從懷老三開始,狀態很好,跟懷老大一個樣,能吃能睡能蹦達,十五生下後,性子安靜,不哭不鬧,只在餓了的時候會扁扁嘴,其餘時間,把他放在床上,他眼睛就盯著屋頂的花式吊燈看,有時候還一條小腿架著另一條小腿,甜滋滋地啃著手指。

初九最會欺負弟弟了,見弟弟嘴巴總在巴砸著,以為弟弟吃好東西了,撲上去,舌頭在他嘴巴上轉了一圈,不甜,一點不甜,初九生氣,推一把弟弟,弟弟就四腳朝天了,也不哼聲,四肢劃呀劃,眼睛又黑又亮地看著小姐姐。

初九怒了,用手矇住弟弟的眼睛,「不准看,不准看。」

十五劃得更厲害了,一隻腳劃到了初九的臉上,兩根腳趾鑽進了小姐姐的鼻孔裡,腳掌還壓著小姐姐的嘴巴。

最讓初九生氣的,明明是弟弟欺負她,可媽媽還偏袒,說她欺負了弟弟。她找爸爸求安慰,爸爸卻也事非不分,還讓她以後不准欺負弟弟。初九好不容易擠出一滴眼淚找劉伯伯求安慰,劉伯伯真是個好伯伯,給她削了把木頭槍,初九覺得自己比以前更威風更英勇了。

初九不敢欺負初一,因為初一太賴皮了,還沒碰到摸到就哭得哇哇叫,眼淚不要錢的落,初九很鄙視,哭哭哭,就知道哭,真不像她妹妹。可是妹妹的臉肥嘟嘟的,她好想摸啊,妹妹的手白胖胖的,她也想摸啊,可憑什麼她一摸她就哭,哥哥摸她就笑呢?太傷自尊了!

就要摸!就要摸!

初九伸出小手,在初一的小臉上戳戳,很軟,又在初一的肚子上戳戳,還是很軟,初一胖乎乎的小手和小腿亂撓,哭得驚天動地,聲音洪亮,氣勢足,小院裡所有聲音成了陪襯,毛小朴過來了,抱起了初一,初一一下子就不哭了,趴在媽媽的頸窩裡撲騰,雙手劃動,沖初九一笑,紅軟軟的小舌頭吐了吐,眼淚還掛上眼睛上,晶晶亮,懸然欲落。

初九瞪著眼,嘟著嘴嚷了一聲「小騙子」,想沖上去,眼見媽媽看過來,趕緊又停下了,初七笑著過來了,拉走了初九,遞給她一根棒棒糖,初九不生氣了,舔著棒棒糖,眉開眼笑。

初九三歲時,背上背著把小木槍在院子裡橫衝直撞,這女英雄形象讓毛小朴頭痛了好久,沒有幼兒園收啊,三天兩天不是搶人家小朋友的東西,就是把人家小朋友打哭,年僅三歲的初九相當強大,被幼兒園列入黑名單了。

五歲的初七很懂事,安慰媽媽,「妹妹聽我的,我來教。」

初九在大院,就是一山頭的土匪頭頭,她誰都不怕,只怕兩樣,一怕媽媽發火,媽媽發火,家裡包括爸爸在內的人全部愛心轉移,不哄她,全部哄媽媽去了,二怕哥哥講好話,哥哥一講好話,她就不忍心欺負他,只好乖乖聽他的話。

初九沒有上幼兒園,後來直接上一年級,哥哥上四年級。哥哥成績好,次次考試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她不喜歡讀書,讀書不好玩,次次考試成績不是倒數第一就是倒數第二,成績單拿到家裡,初九很驕傲,興高采烈地對媽媽說,「媽媽,我得了兩個鴨蛋,老師說,她還從來沒有教過同時拿兩個鴨蛋的同學呢!我厲害吧!」

旁邊幾個男人大笑,宋家顏還摸摸初九的腦袋,「要不給你養隻鴨子吧?」

初九還在樂得跳,拍著手喊,「好好,養了鴨子天天有鴨蛋吃!」

毛小朴不懂冷幽默,手拿試卷盯了那紅通通的鴨蛋一分鐘,找來掃把就往初九小屁屁上拍,口裡還在嚷嚷,「初七考試雙百分,你就考雙零蛋,你怎麼好意思!」

初九看見那掃把,尖叫一聲就往爸爸身後躲藏,爸爸不幫她,還在勸慰,「讓你媽媽拍兩下散散氣。」

四個男人都明白,不讓孩子媽散氣不行啊,他們都會受到底氣壓的影響,喪失一些美好的權力。

初九不幹,媽媽只拍兩下麼,最少會拍三下,不幹,身子靈巧一扭,離家出走了。

她想,她再也不回家了。可惜離家的距離太近了,連馬路都不用過,距家不到一百米的小公園,她坐在沙堆裡堆堡壘,她要住進堡壘裡,讓媽媽找不到她。

劉伯伯找來了,她身子一扭,不回,我離家出去了。

爸爸來了,她脖子一昂,神氣活現地說,不回,我離家出走了。

陸叔叔來了,她鼻子哼了一聲,不回,我離家出走了。

陸西為來了,她硬氣地搖頭,不回,我離家出走了。

後來,沒人來了,初九眼睛朝家的方向瞟啊瞟啊,沒人來,又瞟啊瞟啊,還是沒人來。

初九更生氣了,將沙堆狠狠挖了一個洞,這時初七來了,沒等初九順溜的誓言說出來,他蹲□子,幫初九挖城堡。

初九挖兩下眼睛就往家的方向瞟一回,怎麼還不來,她有點喪氣了,她不想挖了好不好,洞坍了,堡壘也坍了。

初七手不停地挖城堡,慢騰騰地說,「妹妹,你不要看了,媽媽不會來的。」

「為什麼啊!」初九立即接口,感覺接得太快了,又不好意思,「我才不要她接來呢,我不回去,我就離家出走。」

「媽媽還在生氣,爸爸和叔叔們都在害怕。」

初九蔫了,她也害怕媽媽生氣啊,烏溜溜的大眼珠一轉,「哥哥,我跟你回去,但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初七很想告訴妹妹,他不是來讓她回家的,只是來陪她的,不過他沒說出來,妹妹自己想回去了,他作哥哥的當然要搭梯子。

「你以後不准考前三,最好是後三,媽媽不拿你來比了,就不會生氣了。」初九直接把哥哥拉下水,哥哥就是用來利用和捆綁的。

初七看看天色已晚,再看看妹妹渴望的眼睛,點頭成交。

初九伸出小指頭,初七也伸出小指頭,勾上了那個小指頭。

「哥,這是我們的小秘密哦,你不准說出去。」

「不說。」

此後初七考試,次次保持最後三名,老師百思不得其解,這孩子明明都會做啊,難道得了考場恐懼症?可這恐懼症也來得太遲了吧,以前這孩子從來不低於前三名啊。

建立這個交易的是初九,打破這個交易的還是初九。

鐘球比初七高一年級,成績頂好,以前學校開全體師生大會,校長總會將學校裡的尖子叫到高高的檯子上以供參考和表揚,次次不離鐘球和初七,初九成績不好,但她很驕傲,跟只孔雀似的向班上同學顯耀,我哥,那是我哥。

可自從和初九建立交易後,初七再也沒上過那象徵著榮耀與先進的檯子了。更氣人的是鐘球一付豬八戒的嘴臉,在她面前趾高氣揚。

初九很生氣,相當生氣,指著鐘球對初七說,「哥,我要你打敗他,這回你得拿第一。」

初七頭也不抬,「不行,我們拉了勾的。」

「哥,我求你了,那個勾勾作廢。」

「不行。」

「哥,只要你打敗鐘球哥哥,我以後不欺負同學了。」

「還要加一條。」

「你加,我不怕。」

「以後你好好讀書,我拿一次第一,你得上升五個名次。」

初九憂愁了,這條件也太難了點啊。見初七作勢要走,又見鐘球哥哥一付欠扁的樣,終於缺了幾顆牙齒的牙齦一咬,成交。

初七伸出小指頭,初九也伸出小指頭,勾了那個小指頭。初七嘴角一勾,心里長長舒了一口氣,哎呀,放了好長一條線,終於可以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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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下正流行小孩子走路會叫的鞋子,涼鞋運動鞋都有,後跟有一個哨子,一著力就吱呀吱呀叫地叫。

宋家顏有一回看見別的孩子穿著這種鞋子,屁顛顛地走來走去,那吱吱的音樂也跟著叫來叫去,鞋跟後還有彩色的光亮,一閃一閃,很有意思,於是特意跑了幾家專店,給老三、十五買了一雙,十五對一切新鮮事物保持安靜,但不失好奇,穿上鞋子走了幾步,又走了幾步,吱吱的聲音起了,又落了,又起了,彩色亮了又暗了,又亮了,很是神奇。

十五眼睛睜大了,瞪著鞋子細細研究,旁邊初九羨慕了,發揮她土匪本色,將十五往床上一放,將他的鞋子脫下來,穿自己腳上,無奈腳大了,怎麼都穿不進,只急得恨不得將一雙腳用刀削掉一圈,這時,初一也趴過來了,一個勁地喊,「好漂亮的鞋鞋啊,真的好漂亮啊!」只有老大初七故作鎮定,眼睛瞟了瞟,收回到手裡的畫冊上,又瞟了瞟。

晚上的時候,四個孩子每個人都有了一雙會叫會閃光的鞋,這下熱鬧了,要坐的不坐了,要睡的不睡了,要抱的不抱了,要躺的不躺了,全在房間裡走圈圈,一屋子的吱吱聲此起彼落,孩子們還嫌燈光照著不能突出彩光的效果,在初七的教唆下,初九將屋裡的燈全關了,幾個孩子歡呼起來,踩得更歡了,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彩光更亮更暈眼。

室裡幾個男人面面相覷,撫額,宋家顏更是大汗,怎麼辦?折磨啊!太失策,太失策!

陸西為在房間裡試新曲,被這神奇的叫聲搞不下去了,曲譜一丟,加入到孩子們的行列,氣氛更熱鬧了。

毛小朴在房間裡趕著翻譯從胡教授裡拿來的稿子,被這亂七八糟的吱吱聲搞得頭暈腦漲,筆一放,走出房間,雙手叉腰,擺成茶壺狀,大吼一聲,「都安靜。」

隨即燈被打開,屋中間四個小孩子帶一個大孩子頓時石化。

當後來又流行鞋子後面裝一個輪子的滑動鞋時,初九的眼睛露出無限渴望,所有人都選擇自動忽略,有的盯地上找錢,有的看左邊找朋友,有的看右邊找親戚,有的看天上找灰機。

初九扁扁嘴,哼了一聲,「等我有了錢,我買五雙,一雙給自己,一雙給哥哥,一雙給弟弟,一雙給妹妹。」

一群人驚悚了,立即腦補四個孩子穿著滑輪鞋子在屋裡滑來滑去的場景,哪知初九後面補了一句更驚悚的,「還有一雙給灰灰。」

一個穿著滑輪鞋的大藏獒加入到滑步的行列。

四個男人開始祈禱初九沒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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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孩子最喜歡的人是小的,陸西為。

最崇拜的人是大的,劉丹陽。

陸西為在家的時候,家裡鬧翻天,大孩子帶小孩子,最後全成了猴子。

劉丹陽在家的時候,家裡最安靜,幾個孩子全圍在他身邊聚精會神地聽故事。

後來,毛毛也圍上去了,聽到半路,冷不丁插一句,「紅軍贏了還是藍軍贏了?」

這一直是她糾結的,好像一直都沒有答案。

劉丹陽微微一笑,正欲開口,初七一把撲上去捂了他爸爸的嘴,回頭對媽媽說,一雙黑亮的眼睛滿是請求,「媽媽,先不要答案好不好?」

幾個孩子在旁邊起鬨,「先不要說答案,說了不好玩了。」

初九嘴一翹,「媽媽最不好,總喜歡打破沙鍋問到底。」

初一嘴一翹,「媽媽最不好,還問沙鍋能裝幾升米。」

毛毛被孩子們嫌棄,也沒有被嫌棄的自覺,拉著劉丹陽往廁所跑,門一關,壓低嗓門問,「紅軍贏了還是藍軍贏了?」

劉丹陽撫額悶笑不已,他家毛毛從來只在於結果,不在於過程。

後來,每講一個故事,劉丹陽怕她糾結,提前告訴她答案。

這一作弊行為,被孩子們集體鄙視了很久。

毛小朴滿意了,頭一昂,心有答案天地寬。

劉丹陽滿意了,毛毛的滿意,就是他的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