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中的女人講完了自己那些不幸的遭遇後,她對一切做出了結語:「這是我第12次參加互誡會。我從最開始的講述時的痛苦與煎熬,逐漸轉變為坦然。」
「這些我以為自己一輩子也無法正視的經歷,但是現在卻發現其實也並沒有那麼困難。」
「我現在有了一個穩定的工作,一切痛苦的回憶都逐漸遠離。我相信在未來,我會將這些痛苦完全忘記,甚至是談笑著來敘述它。」
「我希望還與我有著同樣痛苦的朋友,能因為我的行為有多一點點的勇氣。有時候面對並沒有我們以為的那麼困難。」
她的話換來了大片的掌聲。而在她之後,場中有一刻的寂靜,顯然,其他人還沒有決心上前來談論自己。一旁的神父看過一圈後,將目光短暫的停留在克萊爾身上。而回應他的是女孩臉更深的藏進了兜帽的陰影裡。
「瑞德,也許裡願意來談談你的經歷。」
被點到名的真是坐在克萊爾身側的bau探員。
這個男人,或者說大男孩兒侷促的站起了身,他茶色的瞳孔裡閃過清晰的無措,而繃緊的身體則表現出他的侷促。「是,是的。」他回應著,然後走向了圓心。被有些寬鬆的西裝褲包裹的雙腿伴隨著他的走動顯露出明顯流暢的線條,連同他塞進西裝裡的襯衣也沒有那麼的土氣,反而襯得他的臀線飽滿清晰。
他的文件包掛在身上,手指不由的扣拽著包帶。克萊爾注意到他的手指骨節分明、修長,並且指甲乾淨。而瑞德的目光則在台下眾人的身上快速掃過,甚至沒有自信去看清對方的神情,就勉強收斂起自己的情緒。
「你們好,我的名字是瑞德,斯潘塞‧瑞德。」他的聲音並不洪亮,吐字很快,顯然有些緊張。
「我是一名警察,或者應該說是一名fbi。」台下有人露出了笑容,顯然並不認為這個台上侷促緊張的孩子會是一名fbi,但是克萊爾知道,他確實是。
而瑞德的注意力顯然不在於矯正這些人的想法,恰好相反,克萊爾認為他已經有些後悔自己站起來了。
「我這次來,是因為我,我可能需要些幫助。」瑞德抿唇。
「在幾個月前的一次案件中……這可能要從頭說起了。」
「我之所以能如此年輕就加入fbi成為美國聯邦調查局一名bau特工督察,事實上是因為我擁有187的智商,超常的記憶能力每分鐘能閱讀兩萬字,並且擁有化學、數學工程學博士學位以及心理學、社會學學士學位。」
「但是我並沒有fbi應該具備的……額,武力值。」
瑞德的緊張緩和了下來:「在幾個月前我們突然收到一起報案,對方聲稱一名名為拉斐爾的人要殺死一對有錢夫婦,因為他認為他們擁有的太多,拉斐爾要代表上帝去懲罰他們。」
「而隨後這則報案引起了關注,因為他的謀殺過程被拍攝並且上傳到了網絡。凶手的手法非常凶殘,他割了被害人的幾處大動脈,像是宰殺動物一樣的殺害了他們。而根據他的手法我們可以基本斷定他有著前科,並且他非常的熟悉電腦與網絡。」
「視頻上傳後引起了巨大反響,但是許多人以為這只是一部獵奇的,拍攝真實的電影,這讓兇犯拉斐爾[警告]的意圖失敗了。這也引起了他的另一次作案——他決定懲罰間銀(jianyin)罪。而同之前相同的是,在作案前他同樣打過電話報警了。」
「在幾分鐘後就有視頻上傳網絡,一名女性被狼狗襲擊的錄像。這也給了我們線索。」
「我和我的同事一起根據這幾隻狼狗去搜索起所有養狗的人家,其中就找到了狗主人的家中。」
瑞德陷入了回憶之中,他本就蒼白的面色更加不好看了:「我,我被抓住了。」他忽略掉了被抓的過程,但是所有人都清楚這必然是經歷了一番惡鬥。
而斯潘塞‧瑞德也停了下來,他的神色變換,顯然接下來的種種回憶並不好過。許多人都露出了同情的神情,但是坐在台下的克萊爾,這個將臉藏進陰影裡的高挑女孩卻默默的抬起了眼睛,目光複雜的觀察著站在台中的年輕探員。
這是一種難以言表的情緒,甚至,她是有些高興,或者說興奮的。這種充滿著惡意的情緒已經許久不曾出現,然而它來的太過於突然,一時之間讓克萊爾甚至連表情都有些扭曲了起來。
[這是一個……與她有著相同遭遇的人!]
如果說之前她對於斯潘思‧瑞德有著理所當然的防備與反感,但是在此時,她不得不承認的是自己覺得高興極了!她甚至在這個人身上產生了難以言喻的歸屬感,不不不,應該說是共鳴!
而場中的斯潘塞一無所知,他正努力的整理情緒,然後將自己想要講的內容表達出來:「那個將我抓起來的凶手,是一個人格分裂成三個人的年輕男人。他的主導人格是他的分裂出來的父親角色,他冷酷無情,凶惡殘暴,是一位標準的反社會人格,而本人格則非常的懦弱,沒有主見,對自己父親的話言聽計從,而第三人格則是公正的大天使拉斐爾,它是審判者的角色,來判斷一個人是否有罪。」
「我被抓後,每一天都會被拷問,要求我承認我的[罪],而一旦我承認了,我就會被處以懲罰。而我不承認,則會陷入無止境的……虐待。」
瑞德舔舔乾澀的唇瓣,他本來剔透的茶色瞳孔因為這回憶而有些暗淡:「我以為我能夠讓主人格醒悟——因為他看起來有些善良。而他也確實覺得幫助我……」
「他為我注射了毒品。」
已經有人發出了抽氣聲。
「那個案子最後了結了,如你們所見,我被我的同事們救了出來,我還活著,並沒有被什麼大天使拉斐爾處死。」他勉強微笑,看起來有些苦澀。
「但是我,並沒有戒斷毒癮,這也是我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我的故事講完了……」年輕探員身上所特有的侷促和尷尬又出現在了他的臉上,讓人想不出在幾分鐘之前他還就案件侃侃而談,看起來青澀極了,他說:
「在案件發生的幾個月後,我依然會被噩夢驚醒,被毒癮也一直不斷的折磨著我。我不願意與我的同事們交流,即使我知道他們都關心我。但是比起將自己的煩惱告訴他們,我更希望能多一點獨處的時間。」
「這也大大影響了我的斷案能力。我的領導也開始暗示我如果我不能夠保證我的狀態……那麼他將不得不選擇將我暫時停職。」
台下有人感慨起boss的冷酷了,瑞德愣了愣,搖著頭反駁:「不,不能怪他,他已經給了我很多的時間了,在fbi不比在其他部門,我們每一天都在面對數不勝數的案件,如果不能保證自己的狀態,只會拖滯案情的破解。錯的人,在我。」
克萊爾眨眨眼睛,為年輕探員的善良和正直——這種感覺簡直太新鮮了。
「我從今天起將開始戒斷會,直到我完全擺脫毒品。我希望我的經歷,能夠對你們有一些幫助。」
他不好意思的摸頭,然後回到了座位上。
克萊爾扭頭看向了他放在膝蓋上的雙手,纖細修長、骨節分明。掌心裡大概充滿著汗水,因為年輕探員正默默在膝蓋上摩擦著掌心,他還以為自己將自己的緊張掩飾的很好呢。
注意到斯潘塞‧瑞德通過抿起唇角,來抑制自己的笑意後。克萊爾心情也莫名愉悅起來。
而隨後的人們的經歷也並沒有分走她太多的注意。
直到年輕的探員先生接到了一通電話。他臉上的笑容快速的消失,神情嚴肅又認真的點頭:「好的,我知道了,我馬上到。」隨即他站了起來。
哇哦,他可真高。克萊爾一邊打量著,一邊在心底默默感慨,等注意到瑞德準備離開房間後,她也默默的站了起來。
並且跟隨著年輕探員的腳步追逐了出去——即使這完全出自於近乎莫名的衝動!因為她確定自己沒用理由要跟出來!這可是她最抗拒接觸的探員!
然而當克萊爾意識到的時候,她已經跟隨著瑞德跑了半條街了!這裡距離他的總部顯然並不算遠,因此瑞德並未選擇打車。這也方便了克萊爾跟著他。
但是讓克萊爾自己也驚訝的是,她並沒有為自己跟著這個男孩有太多的感想,事實上,從聽完斯潘塞‧瑞德的經歷後她的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為什麼他看起來並沒有被這個遭遇影響太多?!
為什麼他與她經歷了相似的事情,卻並沒有像她一樣快要被侵蝕腐壞?這是她的問題嗎?是因為她自己太過於脆弱?
這種好奇讓克萊爾只想要追上去問問他:why?
但是她最終沒有這麼做。並不是因為不敢,羞澀,或者別的什麼情緒,事實上這種情緒早就不怎麼出現在克萊爾身上了。在那件事之後,她對於普通人的情緒對外界的反應都快速的削弱,當然,這也許是一種身體的自我保護機制。
克萊爾之所以停下來,是因為瑞德似乎遇到了什麼人。一個端著咖啡甜甜圈,妝容濃麗的胖女孩。她跺著小碎步快步的行走,而瑞德在兩人打過招呼後就結過了對方手中的食物。
她看到他笑的很靦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