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萊爾緊張的詢問換來漢尼拔露出優雅矜持的微笑頷首:「當然。」
他說:「我相信哈瑞斯,會成為最好的自己。」
然而不知為何,卻莫名的讓克萊爾感到不安。她勉強牽起唇角,被漢尼拔自若的接過話題,他引領著克萊爾走進房間:「我很意外你居然會主動聯繫我……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他露出沉思的神情:「畢竟在此之前我注意到你其實很抗拒接受心理治療。」
克萊爾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難道說自己在另一個世界裡談了個男朋友,現在她決心為了他努力一點,至少在人際交往上不至於有太多的障礙嗎……?哦,感覺自己會被送去精神科留院觀察。
而顯然,經驗豐富的萊克特‧漢尼拔醫生顯然並不喜歡逼問他人回答問題,這對他聞言毫無美感的行為讓他升不起興趣。因此他乾脆的轉移話題:「也許我們可以聊聊你最近過的怎麼樣?有什麼有趣的事情願意與我分享嗎~?」
克萊爾想了想:「一個普通人會因為一件事情而變得極具有攻擊性嗎?或者說變得邪惡嗎?」她想到系統所說的希爾是[惡]這件事,忍不住問出自己的困惑。
而漢尼拔因這個問題露出了笑意:「事實上,對於[邪惡]本身,我也存在迷惑。」
「在回答你的問題之前,我想知道,克萊爾所說的惡指的是什麼?」
「也許是殺人?殺了很多的人?」
「那麼對於動物,對於植物,對於地球上生存的億萬生物而言,顯然人類本身就能夠代表邪惡。」他的目光深邃又睿智,讓人忍不住為他的答案信服:
「[邪惡]這種說法本身就充滿了主觀意向,殺人是沒有人性的事情,但是人性是什麼呢?也許是我喜歡辯證思維的緣故,總喜歡站在兩者的角度上思考問題,因此我曾經以病人的角度去考慮過邪惡這件事情。」(他狀似無意的解釋了自己言論的由來)
「對於我大部分病人而言,他們所做的許多行為是讓普通人所不能理解的。即使他們試圖讓對方明白自己的意圖,這個世界上也從來不存在真正的感同身受。就好比,對於一直貓而言,他的世界裡捕捉老鼠是一件受本能驅使的事情,但是對於老鼠以及老鼠的家人而言就是[邪惡的貓]。」
「而這隻老鼠為了生存而竊取食物,並因為他們超強的繁衍能力破壞了生態平衡,那麼對於人類而言,它就代表著邪惡。」
「許多事情不能夠從一而論,」他看了看克萊爾,露出苦惱的神情,尷尬的摸摸自己的鼻樑:「好吧,看來你並不能認同我。」
漢尼拔彎起眉眼。竟然莫名有些可愛,看起來瞬間親切起來:「但願我不會因此讓你產生惡感,不然我一定會心碎的徹夜難眠~」
這種隱隱帶著笑意的調侃讓他看起來與克萊爾曾經熟悉的漢尼拔重合起來,克萊爾不禁鬆懈了自己凝起的眉頭,等她意識到的時候,她已經語氣熟諳的說出的親暱的話:「徹夜難眠?你又要為此蹲在我的門口了嗎~?」
說完後兩個人都沉默了下來,克萊爾只感到尷尬的快要化成煙霧消失在原地!重點是她為什麼要用德語!為什麼要用德語!!還是充滿立陶宛口音的德語!
漢尼拔也沉默了下來。克萊爾頭都不敢抬,畢竟這句話如果是她還是米莎的話就毫無違和感,但是現在?come!!這感覺就好像她無恥的在調戲自己媽媽的朋友!一個受人尊重的老紳士!自己的心理醫生!
oh……克萊爾覺得自己臉紅了。因為狼狽。
……
這一次的心理治療並沒有達到雙方希望達到的目的效果,但是結束後兩個人顯然都並不是真的在意這件事情。
漢尼拔一直在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沉思的神情更是讓克萊爾不敢與他對視,交流,等到兩小時的治療結束後,克萊爾起身離開的腳步更是掩不住的急切。
當然,她自然也不會知道漢尼拔在她的身後,又是以怎樣的目光在審視她。
而在離開漢尼拔的工作室後,克萊爾瞬間感到自己又一次回到了無所事事的狀態,她剛才從學校裡離開並接受了漢尼拔的治療,即使心裡無比渴望能夠回到自己無外界毫無聯繫的小房子裡去,她的理性還是逼迫她儘量去接觸人群。
而在這種潛意識裡的自我鼓勵,讓克萊爾轉而去往附近的互誡會。
這是她曾經與斯潘塞瑞德相見的時候,那時候她對瑞德的印象深刻極了,這個高挑的男人讓她留下了[善良]的標籤,這種有過類似遭遇但是卻截然不同的心態,更是讓克萊爾莫名想要觀察他。
但是顯然,對於普通人而言,工作繁忙的fbi顯然並沒有太多的機會能夠接觸到。她的觀察自然也始終都不順利。而後來他們相遇的幾次都並不愉快,克萊爾幾乎快要忘記對斯潘塞‧瑞德的初印象了。
只到今天。
當她來到互誡會的時候這裡已經開始許久了。
瑞德正坐在離門不遠的位置,神情沉靜的聆聽著場心女人對自己遭遇的敘述。她正講到自己的家暴問題:「我知道我應該離他遠一點,他就是個混球,我的朋友,我的家人,甚至是我自己都清楚的知道這一點,然而我總是想,也許我能夠感化他,畢竟在他不發脾氣的時候,是這樣的一個溫柔的人!」
她語氣哽咽:「他甚至連肉也不吃,因為覺得殘忍!」
「然而顯然這一切並不如我所想的那麼美好。」
女人留下了淚水,語氣悲痛近乎歇斯底里:「我懷孕了啊!那是我第二次懷孕了!已經有17周了!我甚至能感受到他在我肚子裡和我對話!我的孩子,我的baby……」
「當這一次流產後我陷入了絕望,行為不受自己控制的自暴自棄起來,每天裡都在酒精中麻醉自己……而現在,我陷入已經離不開酒精了。」女人在說話間揚起自己的手,手指在身前不受控制的神經性痙攣抽搐,顯然酒癮已經嚴重影響到了她的生活。
克萊爾注意到瑞德抿起嘴唇,顯然似乎在忍耐著自己不發表看法,但是顯然,他並不善於此。
處於某種惡趣味,克萊爾從身後拍了拍瑞德的肩膀,這個高挑英俊的男人,或者應該說是大男孩,被驚到一般的快速回頭,然後在看清克萊爾的瞬間露出錯愕的神情,從表情上表達出:[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的疑問。
克萊爾面無表情的坐在了他的身邊。
余光中,她注意到斯潘塞‧瑞德侷促的動了動身體,他修長的手指幾乎平均5秒鐘就會在自己的膝蓋上摩擦幾遍。然後?
然後他被牧師引導了上台。
恩,到他的故事時間了。
這一次斯潘塞‧瑞德顯然要比第一次上台時從容了許多,他不再因為緊張而頻繁的拉扯自己的背包帶子。包括在談到自己那一次被染上賭癮這件事,語氣裡的羞愧與難堪的情緒也減少了許多,克萊爾猜測瑞德一直堅持去互誡會。
但是他顯然太在意克萊爾了。也許是因為一個認識的人直接見證了他最想隱藏的事情(並且還是由他親口所說),也許是因為他本身對克萊爾就有著難以言喻的複雜情感(例如目睹過她狼狽與真實後的同情,例如未能夠及時解救她的慚愧,例如對她在法瑞爾案件中表現出的堅強的敬佩……)
斯潘塞想要瞭解克萊爾。
瞭解她的心理歷程,瞭解她的堅強與軟弱,瞭解她的……這種想法也許源自於好奇,也許源自別的什麼。但是這種程度的在意顯然不斷影響著他,讓他在此次言論中不停的將目光投向了克萊爾的位置。
當注意到有人跟著他的目光看向自己後,克萊爾終於露出了可謂猙獰的神情,她凶惡的比了比拳頭,毫不掩飾自己□□裸的威脅之意。
年輕的fbi斯潘塞‧瑞德博士露出驚到了神情,顏藝非常的瞪圓了眼睛,然後飄開了目光,自以為沒有人注意到的縮了縮脖子……
[唔,我是講到哪裡了?]這個愚蠢的表情應該是這個意思吧?克萊爾想到。
而她也不曾注意到,這是她自從醒來後,第一個真正的微笑。
即使這個笑容毫無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