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事嗎?」克萊爾迷惑的問到。
兩名警官快速對視一眼:「也許你聽過主持人瑞琪‧喬森的名字?這起惡性案件終於在事發一年後被偵破,我們順利找到了瑞琪‧喬森被綁架囚禁的所在並成功營救了她,同時,」
「事實上媒體方面透露出的消息看來,這起案件並非是由警方偵破的。」克萊爾忍不住質疑,而哈瑞斯快速的順著她的話意向下說:「是的,聽說是由於警方接到了嫌疑人的信件與電話的雙重提示,才找到了瑞琪的位置。」
警官a聞言臉色並不怎麼好看,顯然最近遭到的類似質疑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但他還是快速的冷靜下來:「然而不論你們怎麼想,警方目前並未做好將嫌疑人形象公佈於眾的準備,這很有可能讓他失去理智,做出更為危險的事情,而我們此次來找你也是出於別的原因——」
他明智的選擇轉移話題:「是瑞琪‧喬森讓我們來找你的。」
克萊爾詫異的睜大雙眼,然而兩位警員並不在意:「她現在的現在的身體狀態非常不好,並且拒絕談論自己在被關期間所發生的事情,在今天下午3時,她提出了被營救後的第一個要求——」他們看向了克萊爾,神情嚴肅:「那就是你。」
沒有人知道瑞琪‧喬森究竟是出於什麼理由提要見出來克萊爾,但是作為當事人的克萊爾不可避免的對此升起了好奇心。她與哈瑞斯告別後前往了醫院,一路上詢問著關於瑞琪現狀的問題全部未曾得到回應,不論是警察ab,對她的疑問都只有一個答案:你見到她本人就知道了。
隨即克萊爾見到了瑞琪‧喬森。
克萊爾從未曾想過她們會以這樣的方式見面。在幾年前的事件後,瑞琪不僅沒有毀掉自己的職業生涯,反而在一種路人的現場記者中脫穎而出,讓所有人記住了瑞琪‧喬森。隨即她憑藉自己的手段不斷攀爬,先後得到了兩個節目的主持,在保持新鮮度的同時開拓自己的副業,活躍在螢屏前的同時著手合作美妝和潮牌……這對於好萊塢裡很多人而言難免不務正業,但是瑞琪‧喬森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因此某種程度上而言,她完全可以俯瞰所有同期掙紮在三線的人們。
而克萊爾對她的印象,也停留在擁有精緻的妝容和美豔性感的身材這一點。
但是此時的瑞琪卻完全推翻了她在她記憶裡的形象。
醫院病房特有的冷色調撐托的她的臉色更為暗淡。瑞琪的臉上罩著氧氣罩,聽到有人走進來,才勉強的掀起了沉重的眼皮,看向了對面的人。克萊爾在這個對視裡,才依稀看出她曾經的影子——然而一切已然面目全非。
瑞琪看起來像是有40歲!她曾經充滿彈性的肌膚消失不見,宛如枯樹皮聳拉在身體上,眼睛裡毫無神采,凹陷的眼窩和顴骨讓她看起來像個吸毒多年的癮君子,或者身上有什麼疾病,散發出一種瀕臨死亡的人所特有的灰敗和頹喪。
她們注視著彼此,然後瑞琪顫巍巍的揚起了自己的手,立刻有警官貼近她的唇邊聆聽:「她讓我們出去,她要和克萊爾維多單獨相處。」
片刻後,病房裡終於只留下了他們兩個人,瑞琪的手指抽動,示意克萊爾靠近她。
「……」
「你說什麼?」
「你們是一夥的嗎?」克萊爾聽到瑞琪詢問。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當克萊爾的耳朵再次貼近了瑞琪的唇邊時,她聽到瑞琪的聲音乾澀沙啞的詢問:「你滿意你所見嗎?」
「什,」克萊爾迷惑不解的想揚起臉觀察瑞琪的表情,這個看起來虛弱的毫無力氣的女人突然攥緊她的手腕,她的聲音充滿了仇恨:「你滿意你所見的嗎?!!!」
尖叫聲透過氧氣罩傳來,近乎歇斯底里,警察a快速的推門而入,瑞琪已經陷入了癲狂,護士群湧進,克萊爾在不知覺中被擠出了人牆之外。她的神情莫名。在隨後的警察a的盤問中不耐煩的說出了自己的在短短時間裡發生的種種……
她看到瑞琪在哭。
這讓她覺得自己陷入了莫名的迷霧之中。尤其是對於瑞琪‧喬森而言,她似乎與嫌疑人是一夥的,甚至是幫凶?老天,這簡直是莫名其妙!
因此克萊爾再一次詢問警察a瑞琪的病情。得到了回答讓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們只知道她在一年之間沒有進食過任何事物,主要依靠營養液葡萄糖生活。她的身上被虐待的痕跡並不多,也沒有性侵跡象,但是她的精神狀態卻糟糕極了。對於這一年中的遭遇完全閉口不言。而且有輕生跡象……或者應該說,她並沒有想活下去。」
而最終,克萊爾並沒有機會再見到瑞琪,她甚至不知道瑞琪提出要見自己的意圖是什麼,只好懷揣著這樣的疑惑回到家。
[彭!]事實證明,不專心走路就會摔倒或者車禍,克萊爾被山地車狠狠撞倒在地,疼的臉都皺了起來。內心還吐槽著,就有一隻手伸到了自己面前——
「抱歉,」少年音,聽起來乾淨純粹的聲線:「你還能站起來嗎?」
克萊爾順著手向上看去,就看到一個帶著黑色口罩的臉。是少年人的樣子,應該與她同齡或者年紀要更小一些,露出在外的金髮燦爛又奪目,柔軟的發隨著風微微搖擺發尾。他垂著頭看向了克萊爾,藍色的眼睛在這個角度裡因纖長厚密的睫毛垂下了陰影,讓克萊爾聯想到黑夜裡的深海,在浮動的月光裡透出湧動的藍。
克萊爾眨眨眼睛,然後擺手站直了身體,她左腿膝蓋處的褲腿連同皮膚一併被擦破,緩慢的滲出血水。她不由的發出自認倒霉的嘆惋,擺手:「你走吧。」
少年人一動不動,克萊爾卻不再理睬他了。
等克萊爾緩慢的踱步回家的時候,才在餘光裡注意到這個有著燦目金髮的高挑少年跟隨著自己一路回家,一直站在巷口目睹自己走進樓道里都不曾離開。
——真是怪人。
[如果真感到歉疚,目睹她坡腳回家卻表現的無比冷漠。]
她腹誹著闔上了門。自然不會知道,在幾十米外的少年沉默的拉下了臉上的黑色口罩。露出英挺俊美仿若造物主精心雕刻出的五官,散落在頰畔的柔軟金髮,更是燦目的彷彿能吸走了所有太陽的光芒。然而這樣一張完美的臉,卻與克萊爾一般被臉上散落著零星的傷痕破壞了美感。
一個個圓形的細小凸起零星分佈在他的頰畔——只要經歷過那一場噩夢的人都知道,這是針穿過後留下的傷痕。
少年一直沉默的站在原地,知道天幕逐漸黯淡後,才再一次轉身離去。而在這漫長有孤獨的,在這幾近守護的獨處裡,沒有人知道他究竟想了些什麼。
你問克萊爾在做什麼?
房間裡的年輕女人剛剛放下了手機,她定了一週後飛往哥譚的機票。這種難以言喻的期待心情始終未曾平息下來,她不得不做些運動來揮霍自己多餘的體力。克萊爾甚至無法清楚的言說出自己為什麼會有著如此起伏的心情。甚至在她內心深處對於與希爾相見這件事情也並非是完全的期待的。
畢竟他們相戀的時間其實很短暫。希爾留給她的印象更多的停留在他們彼此少年時期的模樣,漫長的分別又讓他們對於彼此的印象被無限美化。再相見時,因為身體上的病痛,對於曾經頻繁發生的思想上的分歧也沒有再出現(因為他們很少交流更深的想法),嗯,還因為死亡前的那一幕給彼此留下的印象太過於壯烈。
越想越越感到不安的克萊爾甚至沒有辦法再集中精神。她終於一身汗水的衝進了浴室。
在嘩嘩的水聲中她揚起頭,手指抹平了浴室鏡面上的霧氣,露出了一張年輕的臉。這是在半年前安裝在房子裡的唯一的鏡子。她接受了漢尼拔的建議,那就是接受全部的自己,不論是好的一面還是壞的一面。因此她逼迫自己去習慣現在的模樣。
而老實說,這確實是有用的。
克萊爾看著鏡子裡的人,雖然臉上的傷疤並不美觀,但是她比之許多樣貌平庸的人而言,依然能夠歸類為漂亮的一欄。最主要的是她還年輕。不知從何時起,那雙曾經死掉的,宛如火焰燃燒後留下了灰燼的眼神再次活了起來。充滿了讓她欣喜的勃勃生機。
她看著鏡子。在內心對自己一遍遍的重複著每日都會重複的話語:
[你很優秀。]
[你堅強,勇敢,正直。你的內心有火焰。]
[你不曾主動燒灼他人,相反你很溫暖。]
[你很好,臉上有傷並沒有關係。]
[你要相信希爾,你要相信他。]
[正如你不會在意他臉上有傷一樣,他也會去愛你傷痕。]
[他也會愛你的纍纍傷痕。]
這種近乎催眠的方法克萊爾並不確定是否能真正的幫助到她,因為她並不確定,如果希爾最終接受不了自己,她又是否會因此被二次摧毀……但她重複的說著,催眠著,獨自真摯著。彷彿這樣就真的能將自己塑造成一個溫暖,勇敢,正直的人。
漢尼拔的治療真的很[好]。他一直在對克萊爾引導的都是成為她想成為的人。在這個過程裡,克萊爾不曾注意到,自己反而壓抑了某些真實。而親眼觀察到這一切發生過程的漢尼拔,卻從未提供給她任何的提示。
克萊爾躺在了床上。
在這一刻,她對於未來充滿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