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竊取

  這個話題最終不了了之。克萊爾清楚的知道,凡是哈瑞斯不想說的,那麼她詢問多少次都毫無意義。只是克萊爾始終想不通,為什麼哈瑞斯每次提到漢尼拔都是這麼的諱莫如深。

  她無奈的搖搖頭,然後與哈瑞斯告別離開。

  當少年站直身體,克萊爾注意到他已經比自己高很多了。但是也許是體重持續增加的緣故,哈瑞斯並沒有給人高挑挺拔的感覺。

  克萊爾猶豫的詢問:「你,想過把藥停一停嗎……?」她不確定的低下頭,食指在桌面上摳著桌布:「我是說,也許你現在已經變了呢……」

  她懷有僥倖心理,但是克萊爾真的不希望哈瑞斯終身與藥物為伴,變得一天天臃腫虛弱,眼神麻木。

  哈瑞斯回頭看了她一眼,就將目光轉向前方。許久後,他又再次坐回了座位。克萊爾見狀立刻也做了下來。

  哈瑞斯:「事實上,我停用過。」

  在看到克萊爾詫異的睜大眼睛後,哈瑞斯低下頭:「當我發現自己的體重開始增加後就停藥了。但是在停藥期間,我被藥物抑制的幻想再次出現。」

  他注視著咖啡杯裡攪動出的細膩的漩渦出神:「那些幻想,更為強烈,也更為真實。」他甚至因這片刻的回憶露出難言的神情。克萊爾注視著哈瑞子握著杯麵的手指更為用力——克萊爾將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語氣遲疑:

  「你會堅持下來的……對嗎……?」

  而面對克萊爾的詢問,哈瑞斯露出了一個蒼白的笑容。然後他點點頭,一點點從克萊爾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

  這一次,他們真的告別了。

  克萊爾緊緊自己的包袋,在踟躕後,她並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前往漢尼拔的工作室。她決心無論如何都要向漢尼拔詢問些關於哈瑞斯的治療,她迫切的想要瞭解自己的朋友是否一切都好……即使這種做法無比的一相情願,甚至可能帶給哈瑞斯困擾,但是她決定要這麼做,無論如何。

  然而當克萊爾已經快到抵達漢尼拔的工作室時,她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上一次與漢尼拔的聊天似乎並不算順利。甚至她可能不小心洩露了些什麼消息。只是不知道這位聰明又敏感的心理醫生是否能聯想到那些不可思議的可能性。

  克萊爾甩甩頭。

  她抵達了樓下。

  前台的小姐詢問著她的預約時間,克萊爾有些難堪的摸摸自己的額頭:「很抱歉,我今天忘記預約了。」

  對面的女孩點點頭:「好的,距離此次治療結束的時間還有15分鐘,也許您願意在休息區等待一會兒?等結束後我會向萊克特醫生轉告您的到來。」

  克萊爾點頭。

  不過顯然,這一天一切都不順利。當她終於等到漢尼拔送走了自己的病患後,還沒有和漢尼拔又更深的交流,就有人打斷了他們:

  「很抱歉打擾您,請問是漢尼拔‧萊克特先生嗎?」一個熟悉的又有些陌生的聲音在克萊爾身後詢問。等她與萊克特一同回頭時,就看到這位一段時間不見的高大男孩抿緊嘴唇詢問。

  他是斯潘塞‧瑞德。與他通行的還有美貌幹練的金髮美人JJ。克萊爾將目光掃過二人後,又再次回到了瑞德身上。

  沒有什麼太多的變化。只是瑞德將頭髮剪短了很多,這讓他五官更加清晰,當然,也讓他看起來英俊了許多。然而這並沒有讓他改變自己的氣質。事實上,瑞德看起來一如既往的侷促緊張。克萊爾注意到他已經第三次用手去拉背在身上的包帶了。

  當他們對視後,瑞德默默挺直了脊背:「好久不見...」他小聲說著。然後被已經專注的投入在工作裡的JJ打斷。她看向一直在克萊爾身後觀察這一切的漢尼拔,聲音嚴肅:「萊克特先生,好久不見,我想也許我們需要有一場更為嚴肅的談話了——」

  JJ強調:「第三次。」

  克萊爾詢問的看向瑞德。瑞德小聲的解釋:「萊克特先生的病人又有一位被我們鎖定成為最近極其惡性案件的犯罪嫌疑人。這已經是去年到今年的第三起案件了」

  克萊爾沉默的思考著。然後看向了漢尼拔。這位衣著得體笑容親切的老紳士微微躬下身體,表達了自己的歉意。

  他的眼睛裡盛滿了慚愧。他說:「很遺憾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一定全力配合警方的調查。希望能幫助你們盡快將嫌疑人逮捕歸案。」

  然後漢尼拔轉身對克萊爾道歉:「看來我們的談話要推遲了。」

  克萊爾理解的點頭。她對於漢尼拔身上所發生的事情感到莫名的違和。這並不是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而當看到漢尼拔乘坐上警車裡被帶走時,這個男人還隔著玻璃窗對注視著他的克萊爾露出鎮定無比的得體笑容時,這種莫名的違和感第一次如此強烈。

  她突然再次聯想起記憶裡年幼的漢尼拔。她竟然無法將他們兩個形象聯繫在一起。那時候的漢尼拔,看到死掉的灰兔被父親提到面前時,會僵硬著身體,白著臉逞強無所謂。

  然而現在的漢尼拔。他在得知自己的病人殺了許多人後,也依然鎮定到近乎冷酷的與旁人告別。

  [也許漢尼拔並不是我以為的樣子。]當這個念頭鑽進腦海後,克萊爾意識到她也許很難再全心的信任他了。

  漢尼拔被帶走了。

  而留在原地的克萊爾卻留了下來。她轉身走回去,然後在前台負責預約的女孩詢問的目光中露出微笑:「我在這裡等待他回來,不出意外的話只是例行問話,漢尼拔讓我告訴你將所有的預約推到明天。」

  她及其鎮定與坦然的說著謊言,然後打開漢尼拔辦公室的門,維持著疏離的假笑闔上門扉。

  兩分鐘後,當確定門外的人已經離開後,克萊爾快速的穿過臥室。她的心臟跳得飛快,帶著難以言述的緊張,打開了書房。

  這是她每次與漢尼拔談話治療的地點,她相信所有的病人都會在這裡進行治療。而漢尼拔每次在與她聊天中的錄音與筆記都會被歸納到她個人的病情檔案裡,她映像中漢尼拔非常忌諱他人窺探自己的資料,他對於JJ的保護也無比看重。那麼,比起將檔案帶放在隨時都有機會進入的臥室,他的書房則毫無疑問要安全的多。

  她要找的東西毫無疑問,一定就在這個房間!

  克萊爾簡直沒有辦法來描述自己的緊張。她內心的直覺在不斷對她發出警告,警告她別做這麼出格的事情,警告她激怒,或者說引起漢尼拔的注意可不是什麼好選擇……

  [卡嚓。]然而她還是用小刀和筆芯撬開了漢尼拔的檔案袋。

  克萊爾快速的翻找著。她的手指滑過一個又一個陌生的名字,最終在哈瑞斯的檔案上停下了手。克萊爾快速的將其抽出,然後在片刻的猶豫後,並沒有停下自己的行為,她繼續翻找起來,然後很快找到了自己的檔案。

  她將他們放進了自己包裡。然而不過瞬間,又將其拿出來。克萊爾打開了檔案袋,拿出手機一頁頁的快速拍攝。而對於無法帶走的錄音,她選擇將他們放了回去。

  她甚至沒有時間去自習的觀察檔案上的內容!直到一行關於哈瑞斯的文字躍入她的眼睛。

  [伴隨著藥物治療的副作用,哈瑞斯開始出現停藥行為。這種行為讓他的理性開始出現動搖,他對自己的堅持產生迷茫。而性癖異常的相關幻想也逐步變本加厲,這對他的克制力形成了考驗。]

  ……

  [哈瑞斯再次開始購買藥物,根據藥單和購買頻率,不難發現他自己增大了用藥劑量,他的控制力讓人欽佩,這是一項無比艱難的道路,我很期待他的未來。]

  ……

  [他的副作用越來越明顯,體重的增加以及性抑制的情形並沒有真正幫助到他,而哈瑞斯也開始意識到了這一點,他開始抗拒治療。]

  [他開始迴避,甚至是拒絕見我。一對一的談話時間對他而言成為了一種煎熬。我感到很遺憾,我希望能夠更多的幫助他更快的變得強壯起來。]

  又來了,這種難以言喻的違和感!

  她看著手中文件上的[strong],即使每一個字都在述說著漢尼拔作為主治醫生對哈瑞斯的關心,但是她的潛意識卻在警告著她一切沒有那麼的簡單!

  而帶著這種難以言喻的懷疑,克萊爾從櫃子裡又一次抽出了一個新的檔案。這不再是她認識的任何一個人,她甚至不確定自己這樣毫無顧忌侵犯他人隱私的行為究竟有什麼意義!

  她快速的翻開第一頁。一個在藥物治療下臃腫的,目光呆滯的女人形象出現在首頁的照片裡。她的眼神飄忽著看向鏡頭的左邊,這讓她顯得更加不知所謂。

  她的名字是薩曼莎‧奧瑟。

  半小時後——

  克萊爾再次看了眼手中的表,意識到她必須盡快離開了!

  她聽到彷彿就響在耳邊的走廊裡的腳步聲,幾乎是手忙腳亂的將手裡的所有文件快速的裝回袋子裡,在這個過程中克萊爾不確定自己是否百分之百的還原頁碼,然而她已經顧不上這麼多了!克萊爾預感到她已經浪費了太多的時間!

  就在她闔上櫃子的瞬間,她聽到有人走進了臥室——

  「你還沒有回去?」漢尼拔歪著頭詢問著坐在沙發上看書的人。對方聽到聲音後抬頭來:「你回來的太晚了,我以為可以很快等到你。」

  漢尼拔的眼睛不著痕跡的掃視一遍書房。他露出親切的笑容:「看來你很重視今天的這場談話,是有什麼事情嗎?」他邊說邊走進了房間,將手裡的外套掛在了衣架上,然後坐在了自己的辦公桌旁。

  男人目光平淡的掃了眼自己的鎖上的檔案櫃,他聽到克萊爾聲音平靜極了:「恐怕我不得不和你另約時間了。」

  克萊爾:「我又有了別的安排。」

  說罷,兩人對視著露出疏離遙遠的微笑。而在這個微笑裡,看不到任何的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