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離去前,克萊爾突然回過頭詢問:「你一切還很順利嗎?」漢尼拔詢問的眨眨眼。
「我是說你被FBI帶走這件事,對你有什麼影響嗎?」
「不用擔心。」漢尼拔彎起眉眼:「只是例行詢問。」
「那就好。」她說著,最後看了眼漢尼拔後轉身離開。在闔上門後,克萊爾默默摸了摸放在外套口袋裡的手機,眼底一片陰鬱。
她緩慢的向前走去,然而腦海中還全是那些讓自己感到怵目驚心的資料內容。
薩曼莎‧奧瑟,精神障礙者。漢尼拔是這樣描述她。
[薩曼莎‧奧瑟是一位特別的女士。她有著極為精湛的手工製作能力,我看到過她的作品,每一個都是如此的美麗,簡直堪稱藝術品——即使她是智力上有著缺陷,也無法讓她的優點被掩蓋分毫。]
[我非常同情薩曼莎的遭遇。]
[他父親奧瑟醫生同樣是一位非常知名的精神病醫生,我們曾經也有過一些交流,他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此奧瑟醫生會死於車禍這件事,讓我感到無比遺憾。我想就是這件事使薩曼莎受到了打擊。]
[更何況她在葬禮上遺失了自己的「朋友」——她的玩偶們。]
[她嚴重的精神障礙讓她看起來格外不同與旁人。玩偶對於薩曼莎的意義也非比尋常。她們是她的朋友和家人。在她痛苦的時候一次又一次的治療著她。]
[這種畸形的重視讓她在娃娃丟失後無比失落以及茫然。]
[因此我告訴薩曼莎,她需要一個新玩具了。或者,她去找一些東西,代替她的「朋友」來陪伴她。]
[她需要強壯起來。她的內心還太過於軟弱。]
聽起來很正常,對嗎?漢尼拔只是在做自己作為心理醫生應該做得事情罷了,他在盡全力去幫助自己的病人能盡快的被治癒。克萊爾卻對那個代表強壯的「strong」無比在意。
然後帶著莫名的執拗,克萊爾並不僅僅看了薩曼莎‧奧瑟的資料,事實上,克萊爾幾乎將所有的資料全部看了一遍。
直到她看到曾經將她綁架過的,有特殊食癖的弗洛伊德‧法瑞爾的檔案後,克萊爾才明白自己想做的並非是尋找什麼答案,而是去證實自己的答案。
漢尼拔是這樣描述法瑞爾的:
[法瑞爾是極為典型的傲慢型人格,他身上有著不需要推敲就能一覽無餘的反社會。這讓他變得極為危險。]
[我內心對法瑞爾充滿了擔憂,並且意識到如果繼續放任他繼續下去,他一定會犯錯。而顯然,到目前為止我並不希望作為我病患的他被關進監獄裡,因此我決定幫助法瑞爾。]
[這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情。因為傲慢型人格的人拒絕接受他人的建議,並且極度不願意承認的就是自己的錯誤。]
[如果要讓他接受我的幫助,我要做得就是擊碎他的傲慢。]
漢尼拔並沒有仔細的描述他究竟做了些什麼,他僅僅隨意的一筆帶過:[值得慶幸的是,我做到了。]
[同時我也讓法瑞爾意識到自己有很多的不足。意識到他的粗心與自以為是一件很糟糕的事。並且他的邪惡,他對於撒旦的幻想和執著甚至已經嚴重的影響到了他本人的生活。]
他再一次提到了strong這個更詞,他說:[法瑞爾對於治療的牴觸也愈加明顯。他已經將我看做自己的宿敵,並且他認為自己無所不能,早晚會讓我付出令人震撼、堂皇的代價。]
[我已經決定放棄他了。法瑞爾的身上沒有讓我覺得強大的地方,他甚至沒有一個強壯的靈魂,他太過於虛弱了。]
[他的狂妄勢必會讓他付出代價。]
即使這份文件被放在FBI的辦案桌上,也無法讓人們抬出任何可以指摘漢尼拔的證據。然而克萊爾認為,並非如此。
在法瑞爾關押她的冰窖外,這個傲慢又自以為是的男人卻記得將地下室的暗門封鎖嚴密。他粗心又大意,但是卻記得將每個綁架來的人束縛住手腳並額外戴上手銬。這裡面有沒有漢尼拔的影響在呢?克萊爾並不敢保證。
更何況對克萊爾而言,真正的問題其實是不論是哈瑞斯停藥,還是法瑞爾抗拒治療,漢尼拔全部都一一看在眼裡,甚至作為心理醫生的他比任何人都更為清楚,這些社會的潛在罪案如果沒有很好的控制,那麼他們將會給社會帶來多麼大的危害!
但是他什麼也沒有說,甚至克萊爾沒有看到他對於他們任何對社會具有攻擊性的思想和行為,表現出任何的不安和擔憂。他的冷漠才是最讓克萊爾覺得可怕的地方。
漢尼拔真的太冷漠了。
克萊爾在這樣的思考中越走越遠,然後她看到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人。熟悉,是因為在幾個小時前她剛剛看過對方的照片,陌生,則是因為她是第一次見到她。
她是薩曼莎‧奧瑟。
這個肥胖又臃腫的女人穿著極為寬大的立領風衣,步伐急促的穿過了公園匆忙的向前疾走著。在擦家而過時克萊爾與她對視。然後薩曼莎快速的收回視線並回頭觀察身後,就好像是打算躲掉什麼人一般。
克萊爾跟了上去。
她沒有意識到從泰坦尼克後自己的某些改變。即使是哥譚讓人發瘋的混亂治安,也只是讓她再次提起了對陌生人的警惕,而不是變得冷漠。
她跟在薩曼莎的身後,在她進門口,在門扉自動閉合前,用一塊掌心大小的石頭阻止了門的關閉。
她跟著薩曼莎來到了她的家。
這並不是一個大房子。房間裡乾淨舒適,有著莫名的濃烈的女性香水味,還有著脂粉香。
克萊爾輕輕的向前移動著,然後一個餐桌映入眼簾……這真是無比詭異的一幕!
克萊爾摀住了自己的嘴唇。三個真人大小的洋娃娃安靜的所在餐桌旁,美麗的充滿光澤的捲髮看起來美極了。她們正對著餐桌,表情僵硬,妝容精緻。然後其中一位金髮芭比,對著面前的咖啡杯緩緩的眨動了眼睛……
該死,這是個真人!
克萊爾只感覺怒火瞬間竄上了額頭,她彷彿回到了在哥譚的那段黑暗的記憶——企鵝人傑維斯‧泰奇為了能將她囚禁在自己的身邊,給克萊爾注射了諸多嗎啡。
她在漫長的時間裡只能夠控制自己的雙眼,甚至一度連同吞嚥都十分困難,只能夠食用流質食品或通過注射營養液的方式維持生存。她甚至得過褥瘡,在停止用藥後也腎臟衰竭,肌無力的後遺症嚴重!
當克萊爾想清楚計畫之前,她已經一步走了出來。薩曼莎正背對她躺在金髮芭比的腿上,對著由她一手打造出的洋娃娃撒嬌:「不要離開我。」她的聲音聽起來可憐極了。
金髮女人咬著牙齒從嘴唇裡勉強吐露出幾個詞語,她在說:「放我們離開……」而就在話音落下前,她的目光夠過薩曼莎看向了克萊爾。
一切都在電光火石之間。在薩曼莎反應過來之前,克萊爾已經一拳擊中薩曼莎的臉。女人被打的後仰,她龐大但是虛弱的身體重重的砸在了地上,薩曼莎憤怒的站了起來,她的手裡握著不知何時拿來的剪刀,鋒利的刀尖對準金髮芭比的脖頸,神情猙獰至極!
她質問「就是你,想偷走我的芭比嗎?!」
克萊爾還未來得及出聲,一個男人先一步打斷了她:「嘿,薩曼莎。」
她回頭,斯潘塞‧瑞德就從克萊爾身後的陰影裡走了出來。他茶色的眼睛安撫性的掃過了克萊爾。然後那雙小動物一樣濕潤的眼睛真摯的看向薩曼莎:「薩曼莎,別緊張。我是來幫助你的人。」
他因緊張而侷促的舔舔嘴唇,聲音輕而溫柔:「我是聯邦調查局的一名探員,我叫斯潘塞。」
「我知道你父親……生前對你做得重重行為,而我想讓你明白,他再也不會傷害你,並且,」
瑞德的話被打斷,薩曼莎語氣遲疑:「不,他是一個好父親……他從來不曾傷害過我。」
瑞德順從的點頭:「我知道,可能是他逼你這麼說,而如果你說錯了,他就會懲罰你。他會把你送到有閃電的房間,然後它們會擊潰你,讓你收傷……對嗎?」
克萊爾已經有些聽不懂他們的對話了,但是她不難看出薩曼莎被瑞德安撫住激動的情緒。
她甚至因為瑞德表露出的真摯的同情而紅了眼眶,薩曼莎點頭:「是的,是這樣沒錯。」
瑞德嘗試著向前邁進一步:「而他在傷害你後,就會給你洋娃娃,不是嗎……那麼那些洋娃娃呢?」
薩曼莎悲傷的哭泣起來:「她們,她們在他的葬禮上不見了,我不知道她們去了哪裡。」
瑞德緩緩舉起手:「那真的太遺憾了……但是我在你父親的工作室裡,找到了你小時候的一些芭比,雖然不是與你相處時間最多的朋友,但是我想你並沒有完全忘記他們,對嗎?」
薩曼莎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她激動的向前走去:「真的嗎?」她詢問著,流出了感激的淚水。
她的臉上甚至露出了笑容。那微笑純潔又天真,她手裡的剪刀掉到了地上,克萊爾快速站起來,打算從薩曼莎身後將她制伏時,瑞德對她悄悄搖了搖頭。
OK,我看看你想做些什麼。
克萊爾退後兩步,看到瑞德將紙箱子推到了薩曼莎的面前,前一刻還宛如精神障礙嚴重的瘋子神情幸福的將其打開,然後和幾個老舊的,幾位普通的洋娃娃擁抱在一起。
這時瑞德快速的舉起對講機指揮:「安全,現在聯繫醫療人員,部隊A進入。」而薩曼莎已經完全不在意周圍的情況了。
包括她一心一意打造出來的真人芭比,對她而言也不過是一個個虛假的替代品。
克萊爾看到瑞德蹲在薩曼莎的身邊:「聽著薩曼莎,我們現在必須要帶你離開這裡。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證,你會和你的[朋友們]一起離開,並且沒有人會讓你們分離。」
薩曼莎睜大眼睛,感激的淚水湧了出來。她哭起來丑極了,就是一個小孩的模樣。這樣的人居然會成為連環殺手,真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直到最後,瑞德都始終輕聲的溫柔的送她離開。而三位倖存者則被送上了救護車。
在一切結束後,克萊爾走到了瑞德身邊。這個曾經在她心理標籤著[善良]與[社交障礙]的臉譜化的人,在今日裡讓克萊爾看到了他全新的的一面,看起來可靠極了。
她教主了斯潘塞。
在少年,不,應該說是男人詢問的目光中抿緊嘴唇,許久,她開口:「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談談。」
克萊爾看向瑞德的身後,將注意力集中在他們身上的其他探員們,不得不強調:「只有我們兩個人。」
而斯潘塞‧瑞德,我們純情的,戀愛經驗匱乏的年輕探員顯然誤解了克萊爾話裡的含義,白皙的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通紅了起來。
當他們終於獨處後,那紅也未全部褪去。
瑞德有些緊張的握緊自己背包袋子:「有,我是說,有什麼事情嗎?」
「是的。」克萊爾神情嚴肅:「但是在真相未明之前,我希望你能將我們今天所談的所有話題先保密,你能做到嗎?」
「什麼?」瑞德睜大了雙眼。
而回應他的,是克萊爾遞過來的手機。相冊頁面被點開著,一行美觀的花體字躍入眼簾,那上面書寫著:[因此我告訴薩曼莎,她需要一個新玩具了。或者,她去找一些東西,代替她的「朋友」來陪伴她。]
[她需要強壯起來。她的內心還太過於軟弱。]
於此同時,克萊爾冷淡的聲音與躍入耳畔,她說:「我認為,漢尼拔在引導他的病人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