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她』慢慢張開眼,頭疼、眩暈、種種的不適蜂擁而至,『她』不得不立刻閉上眼,以緩解那些可怕的症狀。

「我這是怎麼了?」『她』嘀咕自語。

之前的記憶十分混亂,像做了無數紛繁蕪雜的夢,現在也不確定自己是否夢醒。

「你真是幸運,」一個聲音傳進耳朵裡,在『她』聽來卻像是從山洞遙遠的另一端傳來的層層疊回聲,『她』不得不強忍不適,皺著眉再度睜開眼,看自己的處境。

一個醫生模樣的人站在身旁,正唰唰地翻看著什麼。

「我就說你的CT掃描結果顯示你其實沒受什麼嚴重的傷,不應該昏迷這麼久——你真是幸運,就差個半米你就會被砸中,那樣就不止是昏迷兩天而已了。」

『她』不解地看著醫生,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醫生確定她的各項體征正常之後,又放輕鬆地笑了笑,「不過你也算倒霉的,好容易躲過天上掉下來的大活人,卻被他甩開的一只鞋砸重腦袋,差點成植物人。」

『她』這下子徹底不懂了,什麼情況?

「我……」『她』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又細又弱,蚊子一樣無力,即便是受傷之後也太過虛弱了吧?

醫生安慰說:「你還是好好休息,我去通知你的朋友。」

朋友?誰是『她』的朋友?不管怎麼樣先離開這個病床再說。

試了試想從病床上爬起來,可是身體好像不聽使喚,『她』兩眼畫圈地癱在那裡半晌,渾渾噩噩不知過了多久才覺得稍微好了點,「好吧,這次一定要爬起來!」

正使出吃奶的勁掙扎的時候,突然病房的門打開,外面大步走進來一個『她』認得的人。

季品川?他怎麼會在這裡?難道是他送我來的?

『她』心中充滿疑問。

季品川見她這個虛弱的樣子,皺了皺眉,開口說話的時候語氣卻還好,「你受的傷,和我多少有些關系……你放心,我會負責關照你的事情。」

「在你家出的事當然和你有關系!這小子還算講點道理!」『她』心中如此吐槽著。

不過當下有比這個還重要的問題,「我到底怎麼了?我記得我只是——」『她』終於找到自己的聲音,弱弱得說起來,然而只說了兩句便定住了。

……這個、這個……這個不是自己的聲音!

『她』驚慌起來,難以置信地費力抬起手,更是驚恐地瞪大了眼——映入眼底的是一雙細白的屬於女人的手……女、人、的、手!

問題是——『她』怎麼也不覺得自己是個女人啊!!!

『她』手忙腳亂地撲騰起來,還沒有多大力氣,可是那驚恐萬狀的架勢著實嚇人,見鬼一樣摸著自己的臉。

季品川注意到了『她』的異常,眉頭皺的更深,「你——」想說你搞什麼鬼,想到對方畢竟是個剛剛甦醒的病人,就壓下煩躁,「你怎麼了?」

『她』不理他的關心,反而急惶惶的要下床,幾乎翻滾下來。季品川連忙扶住,心裡簡直有點覺得她是故意這樣——現在他知道這女人喜歡自己,並不願意做出讓她誤會的舉動。

然而事實證明他想多了,『她『對於和喜歡的人肢體接觸這件事似乎無所觸動,而是猶自跌跌撞撞地來到窗前,然後就直愣愣地看著窗外,一動不動,足有一分鍾,『她』啊——地尖叫了一聲,軟倒下去。

季品川無奈只得再次出手援救,將人拖住,幾乎是攬在懷裡。

她一臉蠟白地說:「你、你是季品川?」

「……你腦子壞掉了?我當然是我。」正想習慣性地訓斥幾句,『她』哆哆嗦嗦地說了句讓人崩潰的話——

「那、那我是誰啊?」

季品川稍稍瞇起眼近距離眼看『她』,然後以一種謹慎的態度試探地說:「林靜姝,你不要告訴我一只皮鞋把你砸失憶了。」

林靜姝?——『她』電光火石一片混亂地想——我成了一個叫林靜姝的……女人?!

『她』眼睛死死閉上,脖子一歪,決定『昏死』過去,嘴裡還不停念叨著「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這一定是場滑稽的噩夢,所以要早點醒來啊!拜托!

季品川終於覺得事態的嚴重性,將人抱到床上,叫來醫生。

醫生經過一系列並不怎麼復雜的程序之後遺憾地宣布——一個新的失憶症患者誕生了。

『她』躺在病床上,心亂如麻,思維卻越發地清晰堅定,「我不是女人!我是、我是——我是景行!」『她』猛地睜開眼,想起了自己的全部。

景行覺得自己真是倒霉透頂,不過是在派對上和看的順眼的美女調調情多喝了兩杯,就意外地有幾分不勝酒力,打算一個人到頂樓想吹吹風醒醒酒,結果卻失足從上面跌下來……更可悲的是醒來之後竟然變成了一個叫什麼『林靜姝』的女人!女人啊!!他景行可是如假包換的大男人!

穿越重生靈魂互換什麼的一點都不好玩!老天爺你不帶這麼玩的!!女人變成男人,沒有的變有了,是人生的加法,還可以算是撿到便宜了——男人變女人啊!有的變沒了,是悲催的減法!簡直弱爆了!!他都沒有勇氣扒開褲子看個究竟!

景行從出生開始的性別自覺讓他羞恥地想到自己現在已經『沒種』了,不是個男人……呃,攤上這種事,確實已經不算是男人了。

為什麼?!為什麼地球有幾十億人口卻讓這麼低概率的事情砸到他頭上!

——這麼想著,急火攻心,景行終於如願徹底昏死過去。

如果醒來的時候等待他的是恢復男兒身的所謂『那個現實的世界』就好了。

景行自醒來就一直暈乎乎的,不時地還掐自己或者拿腦袋撞牆,嚇得大夫差點給轉到精神科去。幸好他沒有進一步做出什麼驚人的舉動,之後一段時間就一直呆瓜一樣做放空狀,真的失憶症患者表現也不過如此了。

主治醫師同時也兼醫學院道士,帶領學生來搞臨床觀摩的時候很老道地說:「大家看看這位患者,他現在的症狀是自我認知障礙。簡單地說就是連自己都不認識了。」

而景行雖然面如呆瓜,可是腦子裡卻很不認同,「你才連自己都不認識了!現在不過是精神和肉體之間的適應期,畢竟原本並不是一套的玩意兒,現在非捏到一起去,總會出一些毛病的!」

不過他現在沒工夫搭理那些來自外界的指指點點東搞西搞。因為多多少少他確實被類似的問題困擾——

我是誰?

我要過怎樣的人生?

聽上去很哲學,而實際上則是實際得不能再實際的問題。

所幸千頭萬緒中他至少弄清楚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如果這不是夢的話,那麼他就不要想著能恢復之前的身份了,因為屬於景行的身體已經死翹翹了。

他親自向季品川打聽那個失足跌樓的景行的下場的時候還存著點幻想,如果是靈魂交換的話,那麼設法把兩個人的靈魂換回來不就好了——雖然不知道方法是什麼。

可是季品川臉色一沉,給出的答復卻讓他如遭當頭一棒,「景行在墜樓的當場就死了。」

聽到別人當面談論自己的死亡還真是……說不出的詭異。

佛經裡說,世間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從這個意義上講景行甚至有點懷疑之前二十多年景行的人生不過是一場夢,而林靜姝才是自己真正的身份,那麼之前都是自己的□症?是精神病?還是雙重人格?——這個假設更加令人崩潰啊!

好吧,即便是夢,在夢境中所感受到的痛苦歡樂遺憾悲傷無奈所有的經歷也都真實得可怕,景行的時候是,林靜姝也是。如果是這樣的話,就不能永遠渾渾噩噩地過活下去了。

畢竟,再怎麼難以置信景行也只能接受這個以新的性別和身份在世間活下去的事實。

「不就是換個身份證號碼嘛!」他豁出去地想,「老子不管穿褲子還是穿裙子都照樣活的很精彩!」

下了這樣的決心,他鎮定下來,開始認真思考自己的出路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