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林靜姝被季品川拎回來的兩大包衛生棉給震撼了,他雖然前輩子是個男人,但是覺得按常識來說似乎用不到這麼多,可是人家好容易給買回來的就不能再挑剔了,道了謝就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不顧禮貌地當場就要拆包研究下怎麼用,他之前就只是籠統地知道有「帶翅膀」的那種什麼的,還真沒注意過本尊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結果季品川當場大發雷霆,敕令她回自己房間去弄。

(景行:要說脾氣不好也該是為痛經所困擾的我吧!你也痛經麼?!也痛麼!!再沖我吼我摔你一臉衛生棉!!)

雖然腹謗著,林靜姝還是乖乖地回到自己房間,擺了一床產品,研究說明及用途什麼的。

她大致進行了下分類,按用途和材質進行歸類什麼的。正興致勃勃地研究,突然門被很粗暴地敲響。

不知道這個季少爺又要要搞什麼,她嘟嘟囔囔地去開門,在開門前調整表情,做出很親善的樣子,笑瞇瞇地問:「季總,你有什麼指示?」

季品川其實是被林靜姝的衛生棉事件氣到,越想越覺得怒不可遏,自己受了那樣的侮辱,而那女人反而歡天喜地地在自己房間數衛生棉,於是心理極度不平衡下跑過來制裁她。

季品川擺足了臉色,正色說:「我現在正式通知你——等你的身體一旦恢復,就馬上給我上班去!」

「不是吧!季總,我、人家還很虛弱~」

季品川給了一個不恥的白眼,冷哼道:「你還要在我這裡白吃白住到什麼時候?再不上班我就趕你出去!」

於是他冒著身敗名裂的風險出去買衛生棉所攢下來的人品不到一刻鍾就用光了。

林靜姝覺得這個極品男真是一點也不懂得憐香惜玉,簡直壞透了!

你看,所謂人生就是這樣——不管經歷了怎樣的痛苦或者快樂、低谷或者輝煌、帶把還是不帶把,只要活著就要歸於平淡,做不想卻不得不做的事。像景行這種情況,他是沒想到連「死」了,都還不是終結,還要去上班什麼的。

不過她也做了點心理准備,而且反正身體上的種種不適也已經開始逐漸適應。上輩子的景行算是個愛熱鬧的性格,這輩子做了女人也宅不起來,在屋子裡呆久了難免膩歪,上班就上吧,就當解解悶。要是工作太煩太累的話……大不了裝柔弱裝病請假什麼的混過去。

「反正我‘失憶’了。」她得意地想。

可是上班之前她還是因為一個具體的困難而頗費了些腦筋——要穿什麼衣服啊?

說起穿著其實現在一直是困擾林靜姝的一個大問題,只是之前有更大的問題,一切都在混亂狀態顧不上這些而已。這些天來穿著也只能亂七八糟地對付著,可是現在要出門見人就說不過去了。

屬於「林靜姝」的行李本來就少,兩只皮箱就是全部家當了,除了必要的證件和用品,衣服並沒有幾件——兩件死板單調顏色暗沉的套裝,不是黑就是灰,和兩套廉價地攤貨休閒裝。她這幾天就拿那套不知道什麼年代流傳下來的破舊牛仔褲和破舊襯衫將就著,因為對自己的身份認同障礙,穿裙子還是有困難的。可是現在要上班了,這樣寒酸似乎說不過去。

然而林靜姝皮箱裡的套裝也實在有違某人內在的審美。

上輩子景行並不特別討厭女士正裝套裙,實際上他曾經和辦公室的OL有過一段激情史,那成熟女人每天下班直接來和他約會,那一絲不苟又恰到好處地包裹著緊俏臀部的一步裙常令景行情難自禁□焚身,忍不住提前就在腦子裡演練如何親手脫下女人的套裝,這樣之那樣之。

因此之前景行還以為公務套裝是女人在公務的名義下進行的一場欲迎還拒的誘惑,可是看著鏡子裡的林靜姝,他知道自己錯的有多離譜。

套裝在她的身上可真是徹徹底底的套裝,簡直像個面口袋一樣。除去衣服本身做工裁減等問題外,主要還是這女人本身毫無身材和曲線可言,胸腰和屁股之間的過渡馬虎潦草,仿佛別人都是上帝精心畫就的素描,而這女人根本就是個草稿!

——由此可見也許衣服本身並無所謂美丑,關鍵是看穿衣服的人。

雖然做好准備做女人了,可是景行還是沒有准備到可以穿裙子,特別是這樣難看的裙子走出去到眾人面前的程度。

怎麼說那裡也很可能是他今後一段時間內奮斗的職場,是他邁向新生活的第一步。

他思前想後決定去買兩件體面能見人的衣服。

於是另一個問題出現了——錢怎麼辦?

這一陣子,林靜姝住院吃飯都沒有用過錢,現在想起來她是應該有點積蓄的,就是不知道多少。

打開皮箱,她翻找出一個存折,翻開看,不禁垮下臉,上面的數字在以前大概就只能是某人的個人所得稅的數目。

該說什麼好呢?!這女人怎麼也上班兩三年了吧?存折裡這麼點點積蓄難道就沒有危機感麼?怎麼能放心地活下去啊!

景行算是知道為什麼她的衣服都是地攤貨了,大概捨不得買好的吧。

不過這些都是屬於舊的林靜姝了,既然這身體歸他了,那麼,他就要活出另一個屬於景行的樣子!

他毅然決然地揣上存折,去取錢!

到了銀行,林靜姝雖然說不出密碼,可是她出示了有效身份證,並且身份證上的照片和她是一個人,於是錢被順利取出來。

手裡賺著那點薄薄的鈔票,景行算是生出點愧疚了。

這個林靜姝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而魂飛魄散了,自己並不是有意占用她的身體,這些也許只是神做的一個實驗,或者開的玩笑。不過客觀上講自己確實在盜用她的社會身份。這女人雖然窮,生活在社會的中下層,可是這些錢怎麼也是她省吃儉用辛苦存下的,現在卻被自己用做置裝費……景行甩了甩頭,收拾好心情,偷偷地禱告說:「林小姐,暫時借用下你的錢,這也是為了咱們共同身體的福利,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你的身體,帶著你的份好好生活下去的!遲些時候我給你多燒幾個大元寶去那邊。你有了錢別向生前那樣儉省了,也買兩件漂亮衣服穿BLABLA……」嘀嘀咕咕的,他心裡就寬慰許多,於是高高興興地去購物了。

在商場林靜姝很自然就走到男裝部,東看看西看看的。導購小姐過來禮貌地說:「小姐,想要什麼樣的款式可以給您介紹下,是給男朋友買還是給長輩?」

她差點張嘴說給自己買,話到嘴及時摟住了,訕訕地走開又有點沒面子,只要隨便翻了翻說:「不用了。沒有我需要的款式。」很傲嬌地走開了。

女導購在那裡笑靨如花地恭送,「謝謝光臨。」

心裡腹謗說:「一看就沒什麼錢來過眼癮的,其實口袋裡的錢連個袖子都買不起吧。」

其實景行之前畢竟經過歷屆女友的培訓,又自詡紳士風度,所以陪逛幫忙拎包給意見什麼的,基本上也可以算是半個專家了。

可問題是他的品位實在太好了,和目前的肉體之間產生了矛盾。

林靜姝看上眼的衣服莫不是玲瓏剔透類型的,性感中穩重,穩重中又不失嫵媚,嫵媚裡又透露狂野,狂野而有女人味,然而……

女售貨員半蹲在地上幫著林靜姝往上提裙子拉鏈。

「使勁!請再收收腹,吸口氣!馬上就能提上去了。」

林靜姝覺得自己的肺都快從胸腔裡被吸出來了,一番折騰好容易才把拉鏈提到應該在的位置。而此刻她已經差不多吸氣吸得翻白眼了,然而,這還不算完,或者說只是剛剛開始。

瘦裙子並不是灰姑娘的水晶鞋,穿上之後人就徹底變身了,瘦裙子就是瘦裙子,並不會因此而勾勒出窈窕的曲線,脂肪仍舊是脂肪,只不過一個水桶腰被苛刻地勒成兩段,變成兩個小水桶上下疊在一起的效果而已。鏡子裡的女人本來只是略微豐滿一點而已,現在看起來簡直像個畸形兒了,人高馬大到捉襟見肘的程度。最糟糕的是林靜姝覺得自己絲毫不敢放鬆,怕呼吸太猛把裙子撐破什麼的。就這麼撐著在鏡子前簡直不知道怎麼辦好。

導購小姐還一臉專業笑容地說:「這身衣服真適合您,又時尚又苗條。」

林靜姝隱忍地說:「是裙子瘦吧!不行了,我喘不過氣,快給我脫下來。」

導購就不溫不火地說:「那您看看款式喜不喜歡,如果可以的話,我給您拿大一碼的來試試?」

可是等到大碼的拿來穿又水水噠噠的像個奧巴桑。

林靜姝獨自一個人站在試衣間的時候忍不住掐腰上的肉,這破身材還穿什麼啊!看來這女人之前不愛打扮並不完全是因為經濟上的原因啊!

等到終於有一件穿著不是十分大或十分小的衣服上身,林靜姝左看右看,還是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先聳聳肩膀調整,又覺得腿間空蕩蕩的,好像沒穿褲子一樣,甚至開始擔心自己是不是沒穿內褲,於是有點心虛地往下拽了拽裙子遮著光溜溜的大腿。

「這裙子是不是有點短?」其實她心裡也知道這裙子的長度正常,只是主觀的感受有點難以接受而已。

導購又用了不少熱情和事件來說服她,想讓他相信這衣服能帶出她所有的優點掩蓋所有的缺點什麼的。

然而林靜姝對著鏡子還是勇敢不起來,最終還是放棄了穿裙子去上班的打算。

「算了,對於女人的事情還是慢慢適應好了。不要一下子來的太猛,裙子什麼的以後再穿吧。」於是她給自己緩沖了下,買了套女裝衣褲回去,就當是走中性路線了。

於是兩天後便是林靜姝被季品川趕出家門去上班的日子。

她已經在等待中變得有點雀躍了。季品川吃早餐的時候,她一臉巴望地說:「季總,一會我搭你的車去公司沒問題吧?你也知道我失憶了,不記得公司在哪。」其實她記得的,前輩子怎麼說也和季氏有過業務往來,不過這時候只好來賣失憶搭順風車。

也許早餐還算是對胃口,季品川用餐巾擦擦嘴,不置可否,態度倨傲。

林靜姝擅自把這個表情理解為這個極品男的默許,於是就摘下圍裙說:「那好,我現在就去換衣服,季總你等我一下哦。我馬上就好。」於是跑回房間去匆忙換上女式西裝衣褲,又對著鏡子簡單地梳了梳頭髮,攏到後面扎一個低調而華麗的馬尾,又噴了點她喜歡的(男士)香水,正捯飭著,突然好想聽到外面有聲音,有不好的預感,連忙跑出去,結果只看到季品川絕塵而去的車屁股。

「等等!等等我!!哎喲!」她剛只追了兩步,就因為還不太習慣的女士高跟鞋而跌了個狗啃屎。

爬起來罵說:「季品川!你這個混蛋!偽君子!你耍我!走著瞧!!明天我要在你早餐裡下瀉藥!!我今天還就不去上班了!我讓你養著我!養我一輩子!」

罵罵咧咧一瘸一拐地往回走。結果走到門口發現上面貼著一張紙,上面寫著搭公車去公司的路線圖,下面還有附注,寫著:

「警告:不要以為你可以有借口逃班,如果今天在公司沒有看到你,那麼你晚上就可以直接卷鋪蓋走人,流落街頭了。」

林靜姝狂暴地把紙一把揭下來,撕個稀巴爛,然而還是得乖乖去上班了——他比之前任何時候都更能深刻地理解了什麼叫「資本家」!以及為什麼馬克思會那麼恨他們!

站在季氏大廈的樓下,仰頭望,高山仰止!徒然令人覺得自己在這個鋼筋混凝土的城市叢林裡,個人的存在就像是大樹下陰暗角落裡的蘑菇那樣渺小。

然而,林靜姝握了握拳頭,暗自下決心——即便是蘑菇也要努力舒展開屬於自己的傘柄給你們看!

就這樣昂首挺胸大踏步地走進季氏大廈。

然而一路上見到她的人都閃爍著眼神,竊竊私語指指點點的。

林靜姝想了想,覺得大概是因為這次「失憶」事故已經成為公司內部的年度八卦話題之一,對於很多肉體凡胎的人來說,一輩子也未必能親眼見到一個活生生的失憶者吧。

——這麼想著,她找回了些受人矚目的自信,給自己貼了個話題女王的標簽,然後就若無其事甚至有點怡然自得地走到前台,禮貌地敲敲桌子,嘴角習慣性地牽動一個似笑非笑富於男性魅力的笑容,「小姐,請問我要怎樣才能到我的辦公室?我是林靜姝,關於我的事,想必你是知道的。」

前台小姐一臉表情復雜地看了看她,說:「林助理,這裡的人當然都認得你,你是大能人麼。你的辦公室在二十三層,喏,那邊就是電梯。」

林靜姝就更加微微得意,臨走的時候還就著POSE的余勢眨了眨眼。

在從前,景行那樣的帥哥,又不經意間露出這樣調皮的樣子,身後必定迷倒一大片,特別是這種前台的小美眉,更是不在話下。

然而,林靜姝走後,前台則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抱著肩膀直抖落,兩個小姑娘在一起咬耳朵,「這女人真是腦子壞掉了喲~好惡心!」

「也許這才是她的真面目,之前都是在裝天然呆。你看她剛才多風騷啊~」

林靜姝對一切渾然不覺,自我感覺還是不錯地上了電梯,一氣來到二十三層,她即將開始奮斗的職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