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叮咚,電梯兩邊打開,林靜姝盡量擺出一個作為職場御姐自信得體的微笑,自我感覺還是頂天立地很美好的。

然而這層樓裡並沒有很多觀眾,迎接她的就只有經理室外的助理台後面的兩個女職員。無妨,林靜姝想這應該就是今後要直接共事的同事,她前輩子最會和女人相處了,相信這兩個三兩下就擺平。

兩個女人明明看到她走過來,然而卻裝作什麼也沒看到的樣子,東忙忙西忙忙。

林靜姝咳了咳,微笑地打招呼:「兩位美女早啊。好久不見。」

其中一個看色猶疑不知道是否該應下她的話,看了看另外一位的臉色,就連忙低下頭,而另外一個則眼神不善地乜斜了林靜姝一眼,冷哼一聲,硬是當她是空氣,不理不睬。

林靜姝從來沒受過女人這樣的冷落,在她印象裡,女人不管是傲嬌還是強硬,卻只不過像是練習金鍾罩鐵布衫的江湖人,看著堅不可摧,只要找對了罩門,一擊即可軟化之。

於是林靜姝收拾殘破僵硬的笑容,重整旗鼓,又仔細打量了下那個倨傲的女人。卻見她穿了一身比較考究的寶藍連衣裙,體態婀娜。只是粉底略厚,眉毛是一筆筆畫上去的,睫毛膏又塗的太濃,口紅更是鮮艷欲滴,看似有幾分姿色,只是這種女人從來不在景行的狩獵范圍之內,因為不知道卸了妝之後還能不能看。他不想第二天早上醒過來就對著一張花了妝的臉問「請問你是?」——這樣未免顯得不禮貌。

從前,這種女人景行只稍微同她們和顏悅色地說上幾句,稍微恭維下她們的著裝就OK了,從來也不會被刁難。可是想來,現在的自己畢竟變成成了女的,待遇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微微歎了口氣,林靜姝覺得還是試一下恭維戰術什麼的,又舒展笑容說:「這位美女姐姐,你今天……」

寶藍女立刻眉毛一立,刀子似的眼神立刻剜過來,「你說誰是姐姐?!誰是你姐姐?!你是變相地誇自己年輕麼?!」

林靜姝息事寧人地說:「呵呵,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連你叫什麼都還不知道,自然也不知道你的年紀……」

寶藍女不依不饒地說:「少來!林靜姝,你這種人最會扮豬吃老虎了。誰知道你搞這麼多事情是為什麼!我管你真失憶假失憶,總之我的眼裡容不得沙子,你要是不知好歹來惹我,我要你好看。」抱著肩膀,辟裡啪啦地給她來了個下馬威。

林靜姝確實有點傻眼,一根手指搔了搔臉,疑惑地說:「內個……林、我得罪過你?」

寶藍女冷哼,「你還沒有那個膽子!我茱蒂是路見不平,最看不上眼你這種背後做手腳的小人。」

另外一個氣場稍弱的短發女孩就勸說:「茱蒂,算了,別說了,小靜剛剛回來上班,大家同事一場,不要太計較了。」

茱蒂就很輕蔑地瞪了眼林靜姝,對短發女孩說:「艾米,其實你也很討厭她這種人吧。之前不聲不響升了職,現在想想其實就是因為那個吧!真是看不出來——」她又嫌惡地看了眼林靜姝,恨恨地說「長成這個樣子還不本分,正是丑人多作怪!」

林靜姝沒想到自己第一天上班,剛到職場就被同事給罵了個狗血噴頭,她這是正對著經理辦公室的玻璃門,從裡面能看到自己的影子,被人這麼一說,真覺得裡面映出來的是個灰頭灰腦的丑八怪什麼的。

心裡也不由得來了氣,這個茱蒂怎麼這麼刻薄啊!雖然得罪她的是之前的林靜姝,可是就憑那女人,混的那麼慘,她能做出什麼人神共憤的事情,值得現在被人指著鼻子罵成這麼不堪?!豈有此理!

「喂,你把話說清楚!雖然我失憶了,可是對自己的人品還是有自信的,既然沒得罪過你,你憑什麼把人說的那麼難聽?」

茱蒂剛要反唇相譏罵回去,內線電話響起,季品川在幾步之遙的辦公室下達指令,「林靜姝有沒有按時報到?」

艾米趕過去接起來說:「是的,經理。林助理剛剛到。」

季品川簡明扼要地說:「讓她進來。」

一場女人之間的劍拔弩張終因男人的介入而消弭於無形,當然這只是暫時的。

林靜姝按捺下心中的不快,走進總經理辦公室。

那一個小時前剛剛分別的男人正好整以暇地坐在老板椅上,用冷淡的眼神看著她,態度倨傲地詢問,「關於工作上的事情你還能記得多少?」

林靜姝裝傻地扶著下巴想了想,沉痛地搖搖頭,「對不起,季總,我什麼都記不起來了。剛剛我連自己在哪裡辦公都是問的前台。」

季品川皺眉,「我知道了。」又叫了另外兩人進來,一共三個聽他面諭,「林靜姝由於之前的事故記憶方面出現了些問題。在你請假期間,工作暫時是由茱蒂和艾米兩個人在代理。這兩天你就跟她們再重新熟悉下業務,如果適應得好就仍舊在這個職位上做,如果遲遲不能恢復到之前的狀態,我會向董事長請示,給你調動部門。」

林靜姝盤算了下,裝作很緊張的樣子,懇切地說:「季總!我會努力工作,爭取早日勝任的,請你給我時間時間,寬限幾日。」

茱蒂忍不住瞪她,而季品川也不耐煩地揮揮手,趕她出去。

林靜姝並不是多想伺候這個極品男,只是他並沒有忘記關於景行的死仍有疑點,雖然追查真相並不是她此生的最大目標,可是只要有機會她仍想探究季家到底隱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景行不能死的太不明不白了。從這一點上考慮,盡可能地靠近季品川,從而打進季家內部算是個捷徑。

林靜姝決定要做好當前的工作,抱住這個總經理助理的飯碗。

為此,她還是要虛心向那兩個抱有敵意的OL請教,盡量和她們搞好關系才是上策。

出了門,她估摸著空著的那張桌子是屬於自己的,走過去,熟悉下地形,打開抽屜看,裡面也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

又看看茱蒂那張臭臭的臉,想自己是個男人,大氣點,不和女人一般見識,於是又笑著搭訕說:「茱蒂姐……呃、小姐,以前我如果有得罪的地方,你大人大量,不要計較了。我向你道歉。我現在真的是把之前的事都忘了,連自己姓什麼都不記得了。我以前的錯也洗心革面,再也不會犯了。我們以後好好相處好吧。呵呵。」

茱蒂頭不抬眼不睜地擺弄著指甲,不緊不慢地說:「艾米,我昨天看到一句話覺得特別有道理——賤人永遠都是賤人,就算經濟危機了,你也貴不了!」

艾米就噗嗤笑了聲,又悄悄抬眼看了看臉色尷尬的林靜姝,於是就貌似保持中立地沒有接茬什麼的。

上午開始漸漸忙起來,雖然有三個人在工作,可是林靜姝對於公司的內部結構、人事關系以及文件處理日程安排等等諸事宜,一點都不知道,手忙腳亂的什麼忙也幫不上,徒然惹人煩,連她自己也覺得沒用,於是斗氣什麼的也沒有底氣了,被人連諷帶刺的抬不起頭來。

接近中午的時候季品川要和大客戶接洽,於是帶著茱蒂走了。她臨走前得意洋洋示威地瞪了眼林靜姝,把十寸高跟鞋踩得跟高蹺似的搖曳生姿。如果是從前的景行一定會被那扭擺的臀部什麼的弄的略微有點心蕩神移,可是現在卻完全沒有那個心情,任誰被那麼刻薄對待過都不會有啥想法的。

她到樓下休息室的自動販售機買了一罐咖啡,鬆了鬆領子有點消沉地喝起來,出師不利,還真不知道要如何打開局面。

這時她注意到一個奇怪的現象,來往的人不管男女都會用一種探究八卦而有點鄙視的眼神打量她,還有點盡量繞著走的意思。

她再自戀再遲鈍也有點覺得不對勁了,大概,自己惹上什麼不好的風評了?

思來想去,難道——是自己目前和季品川「同居」的事情敗露了?

這倒是說的通,林靜姝一定是被說成是為了上位而攀附上司手段卑劣的女人了吧……這可有點不妙。

回到自己的辦公區,林靜姝放了一罐咖啡在艾米的桌子上,揚起一個善意的笑容,「忙了一上午,你也累了吧,我請你。」

艾米有點遲疑地說:「謝謝。」不想多談的樣子。

林靜姝就套她話說:「艾米,我怎麼覺得大家對我好像有很多誤解。是不是有什麼奇怪的傳言?我現在腦子不太好,很糊塗。你能不能告訴我,外面都在說我什麼?」

艾米眼神閃爍地說:「嗯……其實也沒什麼……」心虛地喝咖啡。

林靜姝就耐心地做她的思想工作,把自己說的很可憐無辜的樣子。

艾米終於直視她看了看,「其實我也覺得小靜你不像是那麼有心計的樣子,不過她們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加上從董事長到總經理都很照顧你,所以……」

「照顧我?你是說季、季總?——完全沒有!」她擺擺手,急於撇清,「其實我身體還沒有徹底康復,你看我什麼都不記得——可是那麼季、季總卻非逼我來上班。說要不然就開除我,還說公司不養閒人。你說這也算照顧麼?!」憤慨地灌了一口咖啡。

艾米就用一種有點復雜,既防備又偷偷看不起的眼神瞄了她一眼,歎氣說:「確實,對女人來說,做小月子也是很重要的,弄不好的話是會傷身體的,以後想要懷上就難了。」

林靜姝噗地噴了一口咖啡出來,嗆得差點背過氣去,捶胸頓足抓心撓肝地恢復了半天,才驚魂未定地瞪著艾米說:「你你你——你說什麼?!——誰做小月子了?——你說做小月子的意思是那個吧?!懷上什麼的——什麼跟什麼啊?!」

艾米有點遺憾地說:「公司裡都在傳,說你——你和那個景公子有私情,為了留住他還偷偷懷了孩子,可是景公子是出了名的多情,所以不打算負責任。在董事長家的聚會上你們為了這件事情吵了起來,然後雙雙不慎掉下樓,為了護住你和你肚子裡的孩子,景公子最後男人了一把,摔死了,而你,無法面對這個現實,失憶了……」

這個故事有頭有尾,有□有結局,邏輯上似乎也說的通,可是的可是——沒一句是真的啊!

林靜姝聽的是目瞪口呆,驚怒之下不急反笑,「呵呵我、我什麼和林……景行認識了?怎麼連孩子都有了!我們連手都沒牽過,不!連面都沒見過好不好!」

艾米不信任地瞥了她一眼說:「其實見過的啊,景公子不是來過公司兩次麼,你做季總的助理總是見過的。」

無語。好吧,就算林靜姝這女人記得景行,可是景行壓根對林靜姝是一點印象都沒有,他就算再管不住自己,可是對著連季品川都沒有胃口的女人他怎麼會看上眼!再說有沒有他還不知道嗎!真是、真是豈有此理!

「誰這麼缺德啊!造這種謠!讓我知道我非……」她咬牙切齒地做了個捏拳碾碎的動作,「證據!有什麼證據就這麼信口雌黃的?!總不能隨便就這麼編排人吧!」

艾米說:「據說——我是說據說啊,你跑去給景少爺做三七,在他的墳前哭得昏死過去,一個勁地說他又帥氣又溫柔又多金,是個多麼好的男人什麼的——這個可是有人證的。董事長的司機——我就不說具體是誰了——說看你哭的那麼傷心,絕對是以未亡人的身份自居的。」

林靜姝再次語塞——這次這個是真的……她是跑去哭墳了,最後是昏死過去了,也確實是自己的未亡人……只是,還是覺得冤枉加窩囊啊!

她頓時百口莫辯眼前一黑啥的,只能臉色慘白地連聲說:「造謠!不是的!不是那樣的!我只是——只是覺得景行那麼年輕就去世了太可惜——做人還不行有點同情心麼!」

艾米就勸她說:「是是,我也覺得你不至於這樣。不過眾口鑠金積毀銷骨,說的多了大家就都信了。就好像茱蒂,其實之前你們一起競爭經理助理的時候她就覺得這個位置非她莫屬的,後來你上位她一直覺得是你搶了她的位置。這次的事情她更是認定你是‘走了關系’的。所以對你格外不客氣。我是不想得罪她的,你自己小心。」

林靜姝欲哭無淚,自己莫名其妙地變成緋聞女主角了,一想到別人怎麼擠眉弄眼地暗地傳自己懷孕什麼的,她就像吃了蒼蠅一樣想吐,渾身直起雞皮疙瘩——我是男人!懷個包子啊!!她想。

下午,茱蒂隨御駕歸來,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指點江山,一副統領後宮的架勢。

林靜姝現在顧不得與她奪權,只想著怎麼設法洗清自己的冤屈。於是找了個機會訕笑著湊過去,說:「茱蒂,我聽說了一些關於我的不好的傳聞。其實你大可以放心,那些都是謠傳,沒影的事。我根本就不認識景行,你知道他那麼完美的男人,怎麼會和我這種女人有瓜葛……我沒有懷孕哦!一點都沒有!」

茱蒂投過鄙夷的一瞥,林靜姝急中生智地說:「真的!我在墓地昏過去其實是因為PMS——經前綜合症。」對啊!那個了就證明不是那個咯!

茱蒂和艾米齊齊扭頭看她,她頻頻點頭,「真的真的!然後我就那個了,我還用了衛生棉,買了很多,XXX和XX牌的,有帶翅膀的和不帶翅膀的、日用的夜用的。」

季品川臨時有事走出來,打開辦公室的門就聽到林靜姝在光天化日在那裡誇誇奇談衛生棉什麼的,驚出一身冷汗,這個神經兮兮的女人一會看不到就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丟人的事情。連忙阻止她,把人叫進辦公室。

林靜姝正在努力證明自己那個了,而沒有那個,卻被季品川給打斷,壓抑著不高興低眉順眼地說:「季總,你有什麼吩咐?」

季品川惡形惡狀地威脅她:「你到底有沒有點自覺啊!一個女人在辦公室這種地方說、說那種事情……我警告你!如果你敢透露出半點是我去買的我絕對會馬上立刻炒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