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季家老宅裡本是一派喜色,此時卻氣氛緊張,風波將至的詭異寧靜。

一聲暴喝打斷了這平靜,唐家的家長、唐棣的父親盛怒之中沖到季家來討說法。

季承安坐在二樓書房,房間裡站著他那個惹了禍了兒子季品川。

父子倆無言以對。

做兒子的明明闖了天大的禍,可是偏偏此時並沒有反思的姿態,而做父親的也只是冷面相對,並沒有急火攻心喊打喊殺。

季承沉聲道:「你想好自己在做什麼?」

季品川道:「我想的足夠好了。」

「即使失去你所擁有的一切?」

季品川遲疑了下,緩緩點頭。

季母匆匆走進門來,勸道:「品川你不要任性了,快出去對你岳父道歉,就說你是一時糊塗,這個婚你還是要結的。」

季品川沒說什麼也沒有動,而他父親季承卻開口了,「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了。他已經半路跑了出來,怎麼可能再回去。」

季母大驚,「你怎麼也縱容他任性?你和老唐在場面上抬頭不見低頭見,多難得結成兒女親家。再事情搞成這樣外面多少人等著看我們季家的笑話……」

季承冷聲道:「我們這樣的人家是缺少讓人笑的談資還是讓人笑的勇氣?他是我季承的兒子,就要有擔當,做出的事情不管是對錯都不能輕易反悔,否則的話才是叫人笑。」

季夫人已經徹底冷靜下來,心底也開始冰涼起來,在婚姻的問題上她並不是贏家,也缺少坦然讓人笑的勇氣,為了維持這個家表面上的和諧她已經犧牲了太多太多……

「那麼你的意思是,即便為此和老唐在今後撕破臉皮爭個你死我活也在所不惜?」

季承道:「商場上的事情只有永遠的利益,不存在永遠的敵人。不過只不過唐家的女兒我們說不娶就會不娶。」

季品川很意外這個嚴厲的父親竟然會支持自己,想起因為自己遲來的決心給家人帶來的麻煩,心生歉意,「對不起,爸爸。」

季承看了他一眼,「你不必道歉,這是你自己的人生,該怎麼走你自己決定。而且……唐家的人當然會很生氣,我們還是要給人一個交代。」

門外傳來唐父叫囂咒罵的聲音。

林靜姝在美泰工作半年之後終於得到了第一次的升職。

半年來因她拼命的工作態度而逐漸受到領導的賞識。本來以為她是從少主身邊過來的「朝中人」,遲早是要受召回朝的。

結果林靜姝多次表示要和「美泰」共存亡,多方奔走積極為公司爭取訂單什麼的。而且意外的是她對美泰的各方面情況比較熟悉,能發現並利用到一些連老人都無法想到的資源。

於是她漸漸地扭轉了人們對她空降部隊的印象,接受她作為實力派員工一員。對於林靜姝被升職為渠道部主管的事情,同事也沒有過多地出言諷刺什麼的,畢竟整個渠道部只是剛剛成立,就只有她一個人而已。

然而在之後的不久,她聽說從季氏總部要下派一個人來他們公司,就立刻以人手不夠向老總申請要。光桿司令神馬的也不是好當的,每天當牛做馬的都是她老哥一個,即便是給她派一個端茶送水的茶水妹也好一點啊。她求賢若渴地想。

老總經過慎重考慮還是答應了她,於是她就很好期待著自己的小力奔兒什麼的。

於是,當那天老總突然把那個傳說中的屬下帶來給她的時候,林靜姝頓時從喜悅變成了驚嚇。

「你你你……季總怎麼是你?!」

季品川看到她也有點受到驚嚇,「你怎麼瘦這麼多?」

林靜姝被轉移注意力,立刻有點得意地一甩頭撫鬢而笑,「呵呵呵,我人品好唄~」

季品川的臉色又恢復正常,好像有點放心的樣子,「看來雖然外表變了內在還是一樣。」一樣2,暗自補充。

林靜姝又纏著他問,是不是來下面視察工作什麼的。

季品川繃著臉說:「不是。從今天起我就是泰美的員工了,聽王經理說是渠道部。」

渠、渠道……那不就是我的部門!

林靜姝花容失色,「季、季總,你……啊喲季總你好壞~表開玩笑嘛。我差一點就當當真了喲~」

季品川冷聲道:「我像是愛開玩笑的人麼?」

在一旁被嚴重透明化的王經理咳了咳正式介紹說:「小林啊,季總確實被總公司派到咱們公司,而且位置呢,確實就是普通職員。正好,你手下無人,而且你和季總畢竟是老相識,彼此之間都很熟悉,咱們公司再也沒有比你這裡更適合季總的了。就這樣啊,你和季總好好敘舊,我就不打擾了哈。」老狐狸說著一溜煙就跑了。

林靜姝反應不快,想了半天才回過神來自己是被老狐狸給擺了一道。

反正這個季品川不知道是得罪誰了被發配下來,可是大家都知道他的太子爺身份,怕伺候不好,又怕伺候的太好了得罪上面,總之是燙手的山芋都不敢接,這個時候正趕上很傻很天真的林靜姝撞上來被當了墊背的……人心真是太壞了!

林靜姝哭的心都有了,她好容易熬成一個領導,雖然是光桿司令,可是也是司令啊,開中層會議的時候她也可以列席的啊,好容易想找個人使喚下,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竟然請了個祖宗回來供著。

季品川在她面前,到底是誰領導誰啊?!

季品川皺眉上下打量她:「吃減肥藥對身體不好。」

林靜姝哭喪著臉說:「……我沒吃!」

季品川一臉你撒謊你虛榮的表情。

說沒吃就沒吃你那是什麼表情!——林靜姝很想責罵這個藐視上司權威的下屬……可是沒這個勇氣。

她只得好言相勸著,「我真沒吃減肥腰,瘦下來是因為合理飲食、適當運動還有熱心工作什麼的。」

季品川才又看了看她,又說,「抽脂對身體的傷害據說更大。」

林靜姝大聲說:「我沒抽!」

季品川皺眉,「很久沒見,林助理脾氣漸長嘛。或者說身份的變化讓人的態度也變化了。」他諷刺地說,擺明了不把領導放在眼裡。

林靜姝咽了咽口水,把火氣也咽下去,低聲下氣地說,「我不是那個意思……總之季總我是通過正常渠道瘦下來的,沒有作弊……內個,我瘦下來挺好看的吧?」她試圖轉移話題。

季品川冷眼看了看她,又冷笑一聲,仿佛很不在意地隨口說:「一般吧。」

林靜姝的自信心一下子受到了很大的打擊,本來這些日子來她照鏡子心情還好,雖然覺得照上輩子景行的玉樹臨風來說還差了許多個層次,不過以林靜姝的底子來說已經出落的不錯了。甚至當她大踏步地走在街上的時候也有一點點回頭率了,雖然回頭的多是中年漢子什麼的。

還有一次她在電車上遭遇色狼,在她身後蹭來蹭去的。對此已經有所經歷的她並未驚慌失措而是很鎮定地先用高跟鞋猛踩那猥瑣男的腳,然後又一個回身踢直踹男子□,在對方徹底喪失行動能力痛苦倒地之後她仍舊痛打落水狗地掄起裝飾著鉚釘的包劈頭蓋臉地打,嘴裡罵道:「瞎了你的狗眼地敢揩本大爺的油,你去死去死去死!」

打夠了她一甩頭彪悍地走開。車上的人,特別是男人紛紛她讓路什麼的。

扯的有點遠,總之就是林靜姝現在初步地好看了,也因此獲得了一點身為女性的自信。可是這點不容易的自信在季品川的冷哼之下變得很渺小很渺小。

不過她旋即振作地想,管這廝怎麼看,反正也指望他怎樣!

反而有另一件讓她很介意的事情,她那顆飽受驚嚇的心沉下去,另一顆八卦的心浮上來,說起來……「內個,季總,你在總公司做的好好的,為什麼突然來到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做小職員啊?」

季品川的臉立刻真的沉下來,警告地說:「我的事情你不要多管。做好你自己的本分就好。」

泥瑪!到底誰是領導啊?!

季品川不說,林靜姝想知道自然還有法子,下班她就約了黃岱遠在J&J見面。

現在他們倒成了對異性好友,偶爾會像這樣約出來聊聊天什麼的,當然也有其他幾個談得來的朋友。

林靜姝向黃岱遠抱怨季品川被派到自己部門多事情,順便打聽內部消息。

其實那消息已經在整個上流社會傳開,稱不上秘密,只不過林靜姝還當做新聞來探聽。

黃岱遠笑說,「我這次倒是真的要欽佩季品川的魄力,居然敢玩逃婚。他們季家的人果真是硬骨頭。」

還有這事!

林靜姝立刻精神抖擻地要求黃給她「細細道來」。

黃岱遠那天也受邀出席婚禮,算是直接目擊那一場百年一遇的逃婚事件,因此說的都是第一手資料。

當聽到在牧師的問答中居然不按台詞來的部分,林靜姝目瞪口呆,嘖嘖地搖頭感慨,「這可真是、這可真是……好玩!不過確實是季品川能做出來的事情啊。他那個人又任性,又不考慮其他人的想法。」

黃岱遠有些意外,「是嗎?我怎麼覺得之前的他就只是隨波逐流聽從家人安排地生活,和這個圈子裡絕大多數人一樣,在某些事情上自由,在另一些事情上沒有自由。比如說這場婚姻,其實他並沒有很多選擇的權利。如果他拒絕,下場就會像現在這樣,甚至是失去繼承權——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有,他父親在外面似乎還有一兩個私生子。」

林靜姝在上輩子確實有所耳聞,現在想起來也覺得季品川的放棄並不如想起來的那麼容易。不過事情有得必有失,她想,「那個唐棣雖然漂亮,不過人不是很好相處。如果季品川娶了她,受苦的日子還在以後。所以說,我是能理解身為男人來說的恐懼啊。」

黃岱遠就哈哈笑了起來,「世界上的女人都像你這樣的話……豈不是很慘。」

林靜姝立刻正了正身姿什麼的,「我怎麼了?我難道不是正在變得越來越漂亮麼?」

黃岱遠就一直手托腮,笑瞇瞇地打量她,半晌,方道,「你很好。不過和你相處越久就越覺得,你其實,有一顆純爺們的心啊。」

林靜姝愣了愣,卻並沒有惱,而是抓住他的手握了握,一副知己的樣子,感動地說:「大黃,還是你了解我!」

噗——

黃岱遠覺得自己敗下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