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烈的旋轉,糾纏之後是一個強音的落幕,一切戛然而止,林靜姝最後以決絕的姿態義無反顧地投入季品川的懷抱,倆人定格於相擁而立的姿態。
追逐的燈光隱去,然後是掌聲響起,本以為只是世界盡頭兩個人寂寞的舞蹈,卻原來是在眾目睽睽下的一場絢爛如煙花的秀。
不得不承認是一場精彩的表演,評委們也報以很高的評價。
評分當場宣布。最後的結果,季林二人不負眾望地獲得了第三名,前兩名都是練習交際舞多年,以他們半路出家短短兩個星期的練習成績來說已經是很好了。
林靜姝很高興,趁著沃爾牛主管頒獎的時機,抓住機會,毛遂自薦,道明真心,說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項莊舞劍志在沛公,就是想證明自己這方面對工作的認真和執著什麼的。
主管帶著有色眼鏡上下打量了下今天盛裝打扮的性感美女,態度不覺就十分和藹,握著林靜輸的手拍了拍,「林小姐,你真是有心了。泰美有你這樣的員工簡直就是福氣。如果早知道你舞跳的這麼好,我們會這麼有共同語言,何必讓你費這樣的周折——改天,林小姐我請你吃飯,到時候詳細談談合作事宜。」
林靜姝激動地回握他的手,「一定,X總,很高興能和你成為合作伙伴。」
季品川冷眼看著,看那個禿頭的老色鬼十分不順眼。
等到下場的時候林靜姝心情很不錯地說:「季少!大成功啊!剛剛你聽到X總說要讓我們泰美進超市了吧?如果能進去的話,泰美前途無量了!渠道就是硬道理啊!」
季品川冷哼:「我看你和那個老色鬼還聊的挺來勁的。你為了能和他說上一句話費了這麼多功夫,接下來他說讓你陪他你是不是也肯啊?」
林靜姝眨了眨眼,笑了,「哈尼,你難道是在吃醋?」
季品川就咳了下,「我吃什麼醋?不過是做一天的男女朋友而已。」
林靜姝說:「你不說我差點忘了,我現在還是你女朋友捏~」她現在很歡脫,壞心眼一個接一個的,臨時起意,啵地一下親上季品川的臉頰。
季品川立刻沉下臉,「你幹什麼?!」
林靜姝就故意惡心人地靠過去,黏黏糊糊地撒嬌,「哈尼,我們得了這麼大的獎,人家心裡開心嘛。不如我們——」她說著還把兩只手臂搭在季品川的肩上,扭動著說,「不如我們來個法式深吻慶祝下吧。」
她當然篤定了季品川不會想要和自己親嘴,就是捉弄對方,看他被自己逼得暴跳如雷的樣子尋開心而已。
季品川果真有點推脫的樣子,她就得寸進尺地欺負人。
季品川不知道是不是被她欺負得生氣了,不耐煩地突然兩只手捏住她的兩邊臉,向外拉說:「真拿你沒辦法,就稍微親一下就得了,先說好,你不要吵吵鬧鬧的給我丟臉。」
林靜姝一下自己有點傻眼了,剛想說我跟你開玩笑的,可是臉被人控制著都變形了,說不出話來。
季品川的臉已經壓下來,啵地在她的嘴唇上親了一記,然後就離開了。
林靜姝的手晃了兩晃,還來不及掙扎就被占了便宜去,而且還啞巴吃黃連有口說不出,真是……自作孽不可受。
「少爺。」突然身後傳來一個蒼老沉穩的聲音,倆人看去,卻是季家的管家,他恭敬道:「老爺請少爺回去。」
「是關於什麼事情的?」季品川問。
那老管家猶豫了下,說:「大概是……聽說少爺你參加了這個舞蹈比賽,有話要問。」
林靜姝剛被臭流氓輕薄了,心裡十分不舒服,這時候就想趁機開溜,「那什麼,你家裡有事要忙,我就不奉陪了……」
季品川卻一把捏住她的手腕,對管家說:「既然是這件事,我自然要帶上女朋友同行。」
管家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請他們上車。
當車子駛進季家老宅,林靜姝從車窗裡向外望,看到和門有一段距離的住宅,道路兩旁影影綽綽的綠茵,突然有點感觸——上次還是以景行的身份來的呢,這裡也算是他的殞命之處,怎叫人不感慨?
其實景行小時候也來過幾次季宅,那時候總是跟著父親。
就在那邊的泳池邊,他第一看到同是小孩的季品川,那時候他就是個很不討喜的小孩,繃著臉,對身為客人的自己十分冷淡,從來不答應他提出一起玩的要求。
有一次爸爸們在不遠處談話,他不知道談的是什麼,也聽不懂,為了打發無聊就把坐在泳池邊的季品川給推下水了,然後站在一邊哈哈大笑地看。
季品川會游泳,爬上來就來揍他,倆人就扭打在一起,他也覺得而很好玩。
可是季夫人很生氣地跑過來把季品川領走了。
景行記得他爸爸緊緊地拉著他的手,只是歎息一聲,對他說:「你要對品川好,要和他親近。」
此外也就沒說什麼,默默地把他帶走了。
那以後他不記得自己在少年時代還曾經來過季宅。
然後是出國多年,直到上次在這裡跌了個大跟頭。
人果真是容易觸景生情啊。
季承沒有在書房等他們,而是在花房侍弄花草。
林靜姝看了這花房就覺得親切,因為上輩子爸爸就很喜歡花草,他曾經說過其實自己不適合經商,更適合做個園丁。
看見季承戴著手套在認真給花盆換土的身影更加讓林靜姝追憶自己的父親。
季承看他們來,招招手,讓季品川幫他搬花盆。
林靜姝穿著禮服,不方便運動,可是也不顧身份和衣服地過來幫忙,幹這幹那的。
季承脫下手套,「聽說你們參加那個比賽的成績還不錯?」
季品川說:「是。」
林靜姝就補充說:「我們也沒想到居然會有這麼好的成績哈,不過跳舞不過是一個機會,我們最終的目標是為了給公司拉訂單。現在X總終於同意給我們機會,讓泰美的玩具進駐沃爾牛了BLABLA……」
季承聽她說完,點點頭,問兒子:「聽說你們是在交往。」
季品川沉默。
從他父親的問題來看,這絕對不僅僅只是猜測和巧合,而是父親已經掌握了關於自己一舉一動的情報,比如說林靜姝昨晚在他家裡過夜的事情。這麼說他根本是一直在監視自己?……
而林靜姝則不可能像他一樣習慣著家庭裡父子之間的心理戰什麼的,她先是驚慌——和廢太子搞到一起怎麼都不算是件好事……另外,交往什麼的,她根本就沒有這個打算啊!
這誰這麼缺德啊!只不過是她早上臨時發揮的戲碼,居然就傳播這麼遠了!
「不是的董事長!我們、我們不是……」
季夫人出現在花房,冷聲說:「品川,你怎麼把這種女人帶回家了?!」
她知道兒子回來,一直在等著和丈夫一起和他談,卻在書房找不到父子倆,於是匆匆趕來,卻看到這個怎麼看都不入眼的平民女人手舞足蹈地在爭辯。
林靜姝再傻也知道季夫人這是頂看不上她了——多半還是緋聞惹的禍。
於是她更急著洗白自己,「季夫人,我不是……」
季夫人冷聲說:「請你不要說話好嗎?我們季家並不歡迎太隨便的女孩子。」語氣不容置喙,成見根深蒂固。
林靜姝記憶裡季夫人還算是個進退得體的貴婦,也曾經她給自己哭墳的時候依靠過她的肩膀,怎麼現在就一副看下等人的鄙夷眼神。
所謂貴婦就有這樣的本事,通過眼神就能把自己也你之間搞得天上地下雲泥之別。
她瑟縮了下,還是試圖想要挽回下。有點結結巴巴地說:「我、我不是隨便的人……」
一直沉默的季品川這時候拉住了她,把她拉到自己身邊,袒護的姿態還是比較明顯的。
他對自己母親說:「是我帶她來的,她也不是隨便什麼女人,而是我的……女朋友。」
林靜姝就支支把把地還要補充點什麼,季品川用眼神警告她。
季夫人當時就不能淡定了,厲聲說:「品川你這孩子!你這孩子到底是怎麼了?!唐棣那樣好的女孩子馬上要娶進門了,你逃婚,結果才幾天你就找了這麼一個女人回來!你看看她!她哪樣符合我們季家媳婦的標准?!」
季品川說:「媽,兩人之間的事情冷暖自知,你們看著也許不合適,我們自己知道合適就好。」
季夫人氣急,急向自己的丈夫求助:「我們說好的,把品川叫回來要好好同他講道理。如今他成了這樣你不能再放手不管了!」
季承沉穩,此刻收拾好農具,說:「我們去客廳談。」
季品川說:「不必。爸,如果你和媽這次叫我回來是要阻止我和小靜在一起,那麼就沒什麼好說了。我知道自己想要什麼。」說著他大力地抱住林靜姝的肩膀將她拉向身邊,趁著對方受了驚嚇之後目瞪口呆的傻樣子,倆人幾乎頭碰頭,跟照結婚照似的宣布:「這個就是我喜歡的女人。她不是按照季家兒媳婦的標准成長起來的,她就是她自己——我喜歡的就是這一點。你們說什麼也不會有所改變。」
季夫人見丈夫仍舊不肯為自己做主,索性不再扮演弱者,冷聲道:「你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可是其實你什麼都不知道!你根本就是被慣壞的小孩,擁有太多所以不知道失去的痛苦。現在你還有機會,你還有前途,所以你不知道恐懼,如果你真的要跟這個女人在一起,將來總有一天,你會後悔你做過的一切,後悔你錯過了什麼!」
季品川說:「我寧可希望自己為做過的事情後悔,而不是為沒做的事情後悔。」
「我真不知道唐棣那麼好的女孩子,她到底哪裡配不上你?!你為什麼就不能愛一個像她哪樣體面正經人家的女孩子?!非要和一個、一個見不得光的人在不清不楚!」季夫人說這話的時候眼睛卻微妙地掃過丈夫,聲音怨毒。
季品川沉默半晌,才說:「也許這件事情中我唯一需要道歉的就是唐棣,可是我這樣做好過讓她在身邊一生,害她變成真正的豪門怨婦。」
季夫人情緒突然失控,大步過來狠狠給了兒子一個巴掌,「你閉嘴!」打完突然歇斯底裡地抱頭哭叫起來。
林靜姝嚇了一跳,她從沒想到外表看起來和諧的一家人相處起來卻是這麼地……風起雲湧波瀾壯闊,還不及景行和爸爸那樣的簡單單親家庭,父子倆心無隔閡。
她試圖安慰季夫人,可是還沒碰到人,季夫人就尖叫:「別碰我!」一副嫌髒的眼神,神經質地瞪著她,然後依次掃過自己的兒子和丈夫,仿佛每個人都和她有深仇大恨。
是恨,□裸的恨意,他們每個人都對不起她,辜負她,讓她的一生充滿了挫折。她簡直恨這世界上所有的人,包括她自己。
季承這時才開口,對站在不遠處的管家簡單吩咐:「夫人身體不舒服,帶她去休息,按照醫生的吩咐吃藥。」
管家一絲不苟地執行,季夫人卻執意不讓任何人碰觸她,她大概也知道自己是不能夠平靜下來了,跌跌撞撞地向外走。
季品川的隱隱擔心地看著自己的母親,他不娶唐棣的理由就是不想看到二十年後另外一個母親,痛苦地如怨靈一樣飄蕩在這個宅子裡,折磨著自己,也折磨著每一個人。
季承的態度卻很冷淡,不以為然,「你媽媽的情緒病你也是知道的,不要在意。不過有一點我也是同意她的,我不看好你和林小姐在一起。」
林靜姝在一旁嘟囔地說:「我也不看好……」
季品川裝沒聽見,說:「爸,我也曾經和你一樣,想在不同的女人身上找到得不到的溫暖。可是那樣的生活挺虛偽的,得到的溫暖也是虛偽的溫暖。像現在這樣和一個人認真地談一場戀愛就是我的想法。不管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我是成年人,可以決定自己的女人了。」
「你和她在一起,難道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你?你將來要怎麼在上流社會立足?」
季品川冷笑一下,「如果我連這點選擇的勇氣都沒有才應該為此感到羞恥。」
季承的臉立刻陰沉下來,「那麼,如果我說不允許你再這樣為我們季家丟人現眼?」
季品川的回應是——抱起林靜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來了個法式深吻。
林靜姝驚呼不得,眼睛睜得像牛,而且她清楚地意識到這個和剛剛那個親嘴不一樣……舌頭!為什麼舌頭也要伸進來啊畜生!!
一頓吻得七葷八素的,季品川壯士斷腕地拉著她沉聲宣告:「我愛她——這就是我的回答。」
說著拉著「自己的女人」呼啦地往外沖,跟私奔一樣。
林靜姝一邊被不可抗力拉出去一邊回頭努力跟那個大人物解釋一下,「我、我們就交往一天,就一天!明天、明天就沒事了……」
然而,一切都是徒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