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共居

  庭和換了一條乾淨的褲子,領著阿桃出去。

  青鸞夫人就坐在外面。

  她見面前的兒子已然不似適才那般狼狽,這會兒雪袍低垂,身姿筆挺,穿戴整潔,又俊朗無雙,端得一副君子風範,任誰看到都忍不住肅然起敬。

  旁人知她將兒子養得好,可她明白她這個兒子生來就性子好,又有天賦,隨便養養都不會養歪的。

  而現在——

  青鸞夫人的目光略過庭和身邊的阿桃,這桃妖模樣嬌小,看著也不過六百年的道行,生得的確是膚白美貌,頗為水靈,只是到底是夷山的小妖,身上劣性未改,看上去粗鄙不堪,哪有半分可為人`妻的賢惠?

  想到剛才不堪入目的畫面,青鸞夫人覺得額頭突突直跳,揉了揉眉心,才將情緒克制住:「說吧,你們發展到什麼程度了?」

  庭和不知母親會忽然到此,只他臉皮薄,這種話不知如何在母親面前開口。

  庭和一沉默,青鸞夫人的心裡自然就有數了,在看這小木屋,碗筷杯盞皆準備一雙,屋外還晾著女子的兜衣,雖然布了結界,其他人看不出來,卻是瞞不過她的眼睛的。她這個潔身自好了六千年的兒子,來夷山不過一月,竟與這狐媚的桃妖共居了。

  青鸞夫人厲聲道:「你啊你,怎麼不學學你表哥?容臨和你表嫂也是相識不久就在一起了,可他總歸是領了婚書才正經的住在一起的。你看看你,這算什麼!……看到這童顏巨`乳的女妖,這第三條腿就走不動了嗎?」

  庭和自認同這桃妖相識,的確是因自己把持不住,當下也不作反駁。

  平時庭和上仙高高在上,這夷山任誰看了都要敬他幾分,這會兒在青鸞夫人面前,卻不過一個普通的兒子。青鸞夫人頗有架勢威嚴,阿桃卻從不懼怕這些,聽著她嚴厲的話,啟唇緩緩道:「是我先勾引的上仙,你不用再說他。」

  的確是她一時興起,覺得這天界來的仙君有趣,才三番兩次勾引的他的,之後的交`歡也算彼此融洽契合。他做的葷菜,送她的兜衣,她還都挺喜歡的。她並不損失什麼。

  青鸞夫人見她不僅長得狐媚,而且穿著暴露,這袒胸露乳的,成何體統?這會兒竟然還敢頂撞於她?放眼三界,還有誰敢這樣跟她說話?

  青鸞夫人斂袖起身,瞪著她說:「你這小妖倒是不知天高地厚,你以為有庭和護著你,我就不敢拿你怎麼樣?你可知,我隨時都能滅了你的道行,將你打回原形?」

  阿桃也從來沒有怕過誰,正欲接話,庭和就將她拉到一旁,低聲道:「莫要再無理。」他蹙著眉,言辭比平日嚴厲了些許,見母親和阿桃互不相讓,這個時候只好先安撫母親,於是道,「你先到院子裡等我,我和母親說幾句話。」

  阿桃也不太喜歡這位青鸞夫人,見庭和護著她的母親,也沒有多想,於是將手抽了回來,走到院子裡去。

  阿桃出去之後,庭和才說:「母親今日何故至此?」

  現在倒問起她為何來了。

  青鸞夫人目光含怒的掃了他一眼,先前`庭和和鴻珠神女相看,她頗為看好,次日那鴻珠神女也前來向她示好,她自然覺得此事成了。又聽她主動接了任務來夷山,自然是想著她能在此處多待一會兒,好好和庭和培養感情,未料這鴻珠神女待了一日不到就離開了。不知是何原由,可青鸞夫人自是覺得兒子太過正經,恐怕不解鴻珠神女女兒家的一番心思,這才立刻趕來,準備說說兒子,讓他開開竅。

  未料一進此地,就見兒子衣衫不整的和那女妖相擁在一起。

  她若是來得稍晚一步,還不知道要讓她看到什麼辣眼睛的污濁畫面呢。

  現在這語氣,是責怪她壞了他的一場鴛夢嗎?

  見母親不說,也就作罷。庭和稍稍斂睫,不疾不徐的說:「適才母親責怪庭和與阿桃無名無分住在一起,若是母親同意,庭和明日便可帶阿桃去領婚書。」

  青鸞夫人原以為兒子不過一時糊塗,這會兒聽他這話,氣得火冒三丈:「那桃看上去如此不正經,妖裡妖氣的,天界哪個仙子不比她好?」

  「……母親一直教導你,娶妻娶賢,若是她為人正經,賢良淑德,母親也是開明的,不會在意她的出身。當時容臨和阿漣成親的時候,母親不也意見嗎?那時的阿漣雖是鄉下湖塘來的小妖,沒見過世面,可對容臨百依百順,又賢惠持家,這樣的妻子才是良配。」

  青鸞夫人這是真心話,她不在意出身,不在意種族,就算兒子是九原山的獨子,她也不會像那些古板的母親那般注重門當戶對。他們九原山已經天界顯貴,完全不需要再娶一個錦上添花的少夫人。只要求兒媳賢惠,就單單這一條,那桃就完全不符合了。

  不僅不符合,而且還截然相反,這讓她如何接受?

  庭和說道:「母親尚且對阿桃一無所知,不能妄下判斷,她身上還是有許多過人之處的。」

  過人之處?她怎麼沒看到?她只看到她的胸比一般的女子大,穿得衣裳比一般的女子少,脾氣也不似一般女子那樣溫婉?至於其他的長處……她乍一看還真沒看出來。而且如此簡單就和男子廝混在一起,這教養能好到哪裡去?

  青鸞夫人就說:「你不想娶鴻珠,母親不逼你,可若你要娶這妖裡妖氣的桃妖,母親是絕對不會同意的……」頓了頓,見庭和還想為那女妖說話,就繼續道,「——就算有一天她懷著你的孩子過來,也進不了咱們九原山的大門。」

  庭和雖然態度恭敬,可這回絲毫沒有退讓,只靜靜的說:「還請母親冷靜幾日,此事之後再議。」

  「不用再議。」青鸞夫人立刻決定,「你現在就隨我回去,這夷山支教暫且作罷,九霄閣那邊,母親會和你表哥去說。」

  庭和一貫優秀,雖然家底顯貴,可從來不要求特殊待遇,青鸞夫人也非常支持。這回倒是不惜動用關係,也要將兒子調回去,早早的和那桃妖一刀兩斷。

  庭和當然不會回去。

  他說道:「此事請恕庭和不能遵從,支教期限還有兩月,庭和絕對不會提早離開夷山,還望母親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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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鸞夫人從裡面出來,就看到院中的大樹上。

  一個青衣少女坐在樹幹上,露著小腿,雙手置於腦袋後面,躺著小憩。

  她和庭和不歡而散,這會兒看到這不檢點的桃妖,自然是越看越不喜歡。她斷斷沒有想到,自己那正人君子的兒子,竟然會看上這種……怪不得她讓他相看的都不喜歡了。

  青鸞夫人怒目離去,阿桃從樹幹上坐起來,看到她離開,嘴角彎了彎。再低頭看下面的上仙時,才叫了他一聲,然後跳了下來。

  庭和輕輕將她接住,握著她的手臂稍稍緊了一些,想了想就對她說:「我送你回去。」

  阿桃雖然不通人情世故,向來我行我素,可今日上仙和青鸞夫人吵得不歡而散,怕是已然情緒不佳。就說:「我自己回去便可。」

  庭和卻握住了她的手,沒有說話,只帶著她往學捨的方向走。

  兩人沿著河邊緩步前行,庭和眉宇微蹙,心裡卻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如今也不必再遮掩什麼了。庭和步子略頓,低頭看她的臉,見這桃剛才和他母親對話,倒是一點都不怕。天界之人,從來都是對他母親畢恭畢敬的,也難怪母親如此惱怒了。

  她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庭和唇畔一彎,臉上染著些許紅暈,聲音清晰的說:「等我說服我母親之後,我就娶你。」

  嗯?

  阿桃俏臉一僵,抬頭看他。她雖然經歷的少,可看的卻多,不管是九重天上的上仙,還是這夷山的男妖,貪圖的不過是春風一度。她也沒有想過,他會有這樣的念頭。他雖是個很古板的仙,骨子裡卻也只是一個男人。

  這時的阿桃有些愣住,看上去比平日不近人情的模樣多了幾分少女的可愛。

  她看著他的眼睛:「你……要娶我?」

  他知道她在想什麼,夷山小妖的思想在她腦海里根深蒂固,不可能一下子改變的。

  可他並不是夷山的妖……

  他道:「我庭和沒有露水姻緣,只有正經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