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大結局

  與桃寶同在育兒園的小友,家中也不乏養貓貓狗狗的,為的便是讓孩子打小就有愛心些。桃寶也有些羨慕,但因爹爹養他一人已經夠辛苦了,不好再添個寵物。目下見娘親為自己帶來這頭小牛,煞是可愛,又與眾不同,自然歡喜不已。

  當家彎下身子笨拙的將那小牛抱在了懷裡,胖乎乎的小手去摸他的腦袋:「小牛,乖哦。」

  嶺嶺獸乃凶獸之中的霸主,便是昔日淪為女帝坐騎,也未曾受過這般的待遇。它動著身子欲掙脫,待嗅到這小男娃身上的味道時,才倏然一愣,而後乖乖的任由這小主子撫摸,只鼻孔無奈的冒著氣。

  庭和瞧著桃寶懷中的小牛,下意識蹙了蹙眉,之後卻一句話也沒說,先陪阿桃進了九霄閣。

  此番阿桃他們幾人歷練,實在是太過順利,可他們也未觸犯九霄閣的規定,的的確確是毫髮無損的出了空桑山的。沖虛尊者翻閱了關於他們歷練的資料,疑惑喃喃道:「這倒是奇了……」

  按理說他們幾人在空桑山歷練,之後會遇到九霄閣安排的考驗他們的猛獸,可是不知是哪裡出了岔子,這些個猛獸統統都跑光了,如此一來,自是沒有什麼艱難險阻,直接就出來了。

  可這件事情,若要追究,也是九霄閣安排失誤,與歷練的弟子是無關的。

  沖虛尊者猶豫了一番,便在他們的歷練單子上蓋了章,算是他們此番考核通過了。不過他們算是通過了,卻獨獨沒有蓋玉管的單子。

  沖虛叫了玉管站到他的面前來。

  玉管白著臉,原是安靜的站在後面的,聽到沖虛尊者在叫自己,才走到前面去。

  玉管思慕阿桃,此事九霄閣的仙君也是有些知曉的,所以這空桑山的媚竹,也是對玉管的考驗之一。雖說阿桃食用了媚竹並未有反應,可玉管生出那樣的心,做出那樣的舉止,已經算是沒有通過考驗了。

  沖虛尊者說:「你在歷練期間犯了大錯,你可還有什麼話要說?」

  沖虛尊者平日嚴格,可終究還是惜材,想要弟子們好的,眼下見著玉管犯了錯,心下自有幾分無奈。卻見著玉管只翕了翕唇,便說:「弟子……弟子無話可說,甘願受罰。」

  沖虛淡淡道:「罷了……」

  直至從沖虛尊者那裡出來,芍藥仍有些迷糊,喃喃與夜曇道:「這會不會……太嚴格了?」她不知那媚竹之事,只曉得玉管在歷練期間對阿桃表白,沖虛尊者不喜弟子們私下交往,可此番對玉管的懲罰也太嚴厲了。

  竟安排了玉管去從軍五年,還是去最凶險的極寒之地。

  那可是當初封印蜚獸的地方,一般小妖如何受得了?

  夜曇比芍藥聰慧些,自然明白過來,肯定是有他們不知道的原因在的,就安撫芍藥:「既是九霄閣安排,自會保全弟子們的安全,你放心罷了,也就五年嘛。」

  芍藥只好點點頭,不再說話了。

  阿桃的性子冷,這玉管去從軍,與她而言並未有什麼,只與兒子逗弄那嶺嶺獸,十分的溫馨。

  回到仙邸時,庭和見院中桃寶正捧著一筐青草餵嶺嶺獸,嘴裡喃喃道:「小牛餓了吧,快吃吧,這些草很新鮮的。」

  卻見那奶狗般的小牛並未張嘴吃,而是將頭扭到一邊去。

  桃寶便拿著草,小袍著追著那嶺嶺獸餵食。

  阿桃啃著梨子坐在石凳上。

  梨子清脆爽口,阿桃吃著歡快。她與天界女仙不一樣,吃梨子也不啃皮,咬了直接就嚥下去了。這些庭和尚且可以忍受,可見阿桃連洗都不洗便吃,看到時總是要教育一番。阿桃覺得這不過是件小事,當著上仙的面自是敷衍的洗一下,若是上仙沒看到,便從果籃中拿起就吃,懶得洗的。

  阿桃瞧著院中的桃寶,手上的梨子啃完了,順手拿了一個就要咬,待看待上仙過來,才動作一頓,走到一旁蹲到了院中的小湖旁,將那梨子洗了洗,用袖子擦了水漬,才放到嘴邊。

  庭和見著,心裡是清清楚楚的,卻也拿她沒辦法。

  他坐到阿桃的身旁,與她說道:「這嶺嶺獸性子高傲自大,如今甘願跟隨與你,斷斷不會是因為你馴服了它……阿桃,你如今修為雖高,卻也遠不及這嶺嶺獸的。」所以定然是這嶺嶺獸甘願輸給她的。雖說這嶺嶺獸幻化成小牛模樣,可庭和是一眼就看出來的,嶺嶺獸外姓雖像牛,卻是不食草的,乃肉食獸類。它既能成為凶獸中的霸主,自然有它的本事在的。

  阿桃道:「上仙的意思是……」

  庭和靜靜打量著她,她對著空桑山的媚竹沒有反應,又得這嶺嶺獸死心塌地的跟隨,大抵是與空桑山有些關係的。庭和說:「早前我便問過你,你說你自幼就在夷山,我便也未多想,如今想來,怕是要再去查查你的來歷。」

  阿桃啃著梨子「唔」了一聲,她自己是不在乎的,上仙要知道,便去查好了。

  想到了什麼,庭和眉目溫和,說:「過段日子便是咱們的婚宴,明日我陪你會趟夷山可好?」

  那夷山雖說與世隔絕,可終究是阿桃自小生長的地方。如今要嫁人,自是要回娘家的。

  桃寶一聽要去夷山,也很是歡喜,連夜便收拾好了自己要帶的行禮,次日就隨庭和和阿桃回了夷山。

  山長一如既往的在一言堂內教一批新弟子,瞧見阿桃回來,便向小妖們介紹:「這是你們的師姐,如今在九霄閣修仙。」

  那些個小妖們,自然曉得半年前有幾名優秀的弟子隨通過選拔進了九霄閣,而這阿桃,卻是不在名單之列的,眼下見她不但在九霄閣修仙,竟還嫁得九重天上的上仙,一個個羨慕不已。

  山長乃是阿桃最敬重的人,桃寶也乖乖叫了一聲:「山長爺爺。」

  這聲叫得山長熱淚盈眶,原先他還擔心阿桃在天界過不慣,在夷山是沒人欺負她,可到了外面,天外有天的,她怕是要受委屈的。

  上仙隨阿桃去了她的住處,原先住的那間小木屋。桃寶一進去,見那小木屋裡面家徒四壁的,一副空蕩蕩的樣子,就心疼的說:「娘親一直住在這裡嗎?」

  阿桃看著小傢伙皺眉的樣子,仔細的想了想,當初她懵懵懂懂,也沒有固定的住處,有時睡樹上,有時睡山洞,這小木屋還是與芍藥認識後,她們一起搭建的。便說:「倒也不曾一直……」

  桃寶一聽,只道娘親就在這裡住過一小段日子,便點點頭:「那就好。」

  庭和伸手摸了摸小傢伙的腦袋,瞧著桃寶抬頭與他說「娘親之前過得好可憐……」時,便微笑著對著兒子說:「那日後桃寶便與爹爹一起好好照顧娘親,可好?」

  「好呀。」桃寶眼睛一彎,點頭應道。

  阿桃是不喜歡做家務的,庭和也未讓她動手,只是她見屋內上仙拿著笤帚掃地,桃寶也擼起袖子拿著抹布擦家具,一大一小,都幹得十分勤快細緻。阿桃靜靜的看著坐了一會兒。原先她不會多想,昔日上仙也沒少這樣替她忙活過,可這會兒瞧著他們父子二人幹的賣力,也起身走了過去,幫著那小傢伙一起擦桌子。

  桃寶年紀小,可庭和養他時也並非一味嬌慣,這些事情都是他教他的。比之桃寶,阿桃倒是顯得生疏,最後還是桃寶耐心的教她。小傢伙瞧著娘親難得笨拙的樣子,就咯咯笑道:「爹爹說,好男人不該讓自己喜歡的女孩子做家務的,以後桃寶娶了媳婦,也要像爹爹對娘親這樣。」

  阿桃深以為然,點點頭:「你爹爹說得對。」

  在夷山小住了幾日,這日桃寶去了山上放牛,庭和在院中晾衣裳,阿桃從屋內出來,看到上仙高大的背影,賢惠的舉止與他極為不符。便走過去,輕巧的跳上了他的背。

  庭和手一頓,下意識嫻熟的將她托住,面容帶笑,溫和道:「廚房裡替你溫著早膳,你可是吃了?」

  阿桃點點頭,下巴擱在他的肩頭,唇瓣輕輕碰了碰他的耳垂。庭和則低低道:「莫要胡鬧了。」卻知曉阿桃的性子,你越是不要她胡鬧,越是得寸進尺。

  正當庭和欲好好教訓她一番時,卻見那外面立著一個人,庭和這才將阿桃放下來,而後過去迎人。

  來人正是離朱神君。

  離朱神君器宇軒昂,八字小鬍子使他看上去多了幾分成熟。庭和倒是不知這離朱神君為何會忽然來夷山,只是當初是這離朱神君將阿桃帶去了東海修行,回來也算是長進了不少,阿桃這般的性子,教她實在是不容易。算是阿桃的師長,庭和待他亦是客氣了一些。

  見上仙盛情款待,離朱神君卻搖搖手說:「上仙莫要這般客氣,今日我過來,是想與上仙說一樁事情。」

  庭和看了離朱神君一眼:「神君請講。」

  離朱神君就說:「適才過來時,我見上仙家的小公子正在山上牧牛。若是我沒有看錯的話,那小牛乃是空桑山的嶺嶺獸幻化而成。」

  庭和道:「正是。」他繼續說,「前段日子阿桃去空桑山歷練,機緣巧合便得了此獸。此獸在古籍中雖記載性情兇猛,可這幾日倒是乖巧的很。」

  離朱神君道:「那上仙可有想過其中的原由?」

  庭和當然疑惑,可婚宴在即,他心中歡喜,這等事情自是慢慢的查。聽聞離朱神君的話,庭和便說:「聽神君的意思,彷彿知曉原因?」

  「我自然知曉。」離朱神君看了院中睡在樹上曬太陽的阿桃一眼,見她裙襬低垂,姿態悠然,才朝著庭和道:「庭和上仙可是知曉空桑山的女帝君?」

  庭和點頭:「略有耳聞。」

  空桑山的女帝君乃上古神族,天地初開時便已經存在,是三界神族最年長的一輩。女帝君無父無母,無名無姓,只聽說後來有個小名,叫晏晏。不過這三界之中,也無人有資格喚她的小名。

  離朱神君似是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緩緩開口說道:「帝君的性子一向灑脫,不受拘束,亦是無慾無求,都說她是無端端消失了,卻不知其中另有原因……那時三界難消除的極惡之妖都被關在夷山,只是妖氣日益增長,很快便壓制不住。壓制夷山的妖氣並非易事,當時神族已經漸漸沒落,也有些修為極高的仙人,只是家中已有妻兒,此番去夷山,怕是要失了性命,便猶猶豫豫……最後是這位空桑山的女帝君環著雙手坐在樹枝上,瞧著底下議論推脫的仙人,道了一句『我去』。」

  那是離朱神君不過一個稚兒模樣,只見那空靈絕色的女帝君輕盈的坐在樹枝上,雖容顏絕色,艷傾三界,眉宇間卻是神情冷清,並未半絲情感。此番前去是要冒著性命之憂的,於她而且卻彷彿是一樁再小不過的事情。

  究竟有多無所牽掛,無慾無求,才能輕輕鬆鬆的將自己的命都送出去?

  雖說是神族,又是三界唯一的女帝君,可自古女子的身份彷彿總是要不如男子一些的,在天界也是如此。只是眾仙知曉這帝君的本事,便由著她去了,最後帝君用神軀鎮壓了夷山妖氣,這才將夷山與三界隔絕開來。只是她自己卻是散盡了三魂七魄,從此消失於世間。

  夷山之事有了妥善的解決,只是此事乃由空桑山的女帝君去做,天界的男子自覺得有些丟了顏面,失了大丈夫所為,便將此事瞞了下來。

  「知曉此事的仙人並不多,有些大多已不問世事,只是我年幼時有幸目睹過帝君的風采,那日在夷山,看到阿桃時,就隱隱有些察覺,只是一直不敢確定……」

  庭和道:「神君的意思是……」

  離朱神君感概道:「阿桃便是萬年前神逝的空桑山帝君。」

  神族之所以是神族,不單單是因為有無上的修為,更是因為其尊貴的血統裡,多了一絲天地賦予的偏愛,雖是魂飛魄散,只要有一絲殘魂,便能重新修煉,直到整整恢復的那一日。

  離朱神君道:「今日瞧見那嶺嶺獸,我心裡這才確定。昔日帝君無所牽絆,活得灑脫,卻終究缺了什麼,適才見她與上仙在一起時笑得歡喜,便明白這大抵便是她昔日所缺之物。」

  庭和有些震驚,卻也可以接受,阿桃本就與眾不同,而那凶獸素來只認那帝君一個主人,能跟著阿桃,已經說明問題了。他說:「多謝神君將此事告知於我。」

  離朱神君道:「我原先想著,此事不說也罷。可前幾日收到九原山喜帖,這才想著過來一趟。既然帝君決定下嫁九原山,上仙日後可要對她好一些。」

  庭和微微頷首,之後才送離朱神君出去。

  目送離朱神君離開後,庭和才緩步走到院中的樹下,看著樹上小憩的阿桃。

  在夷山這滿是妖物的地方,她尚且還能如此迅速成長,天賦異稟,原來是因為她骨子裡淌著尊貴的神族血脈。日後嫁與他住在了九重天,大抵過不了多久,便能慢慢恢復神軀……

  正恍惚著,卻見阿桃跳了下來。

  桃香襲人,庭和牢牢的將她接住,見她順勢環著自己的脖子,便面對面看著她與她說:「神君適才同我說了你的身世,十分的了不得,你可想知道?」

  阿桃搖搖頭:「先前在東海的時候,看過一些戲本子,看過類似的戲碼,覺得甚是無趣,並不是很想知道。」

  庭和就說:「你來歷如何,我自然是不在意的,只是這樣若能讓你在天界過得好一些,我心裡是歡喜的。阿桃,不管你是何人,在我眼裡,始終只是我庭和的妻子。」

  阿桃笑了笑。她喜歡乾脆利落,這等情人間黏黏糊糊的話,原本是不太喜歡的,可目下從上仙的口中說出來,倒是聽得她有幾分愉悅。她初識情愛,可到底不是太懂還在摸索的階段。

  她笑笑說:「都說上仙乃謙謙君子,溫文儒雅,不過……自那日你偷看我洗澡,我便知曉你是個不正經的仙了。」

  庭和耳根一燙,知曉她說的是他初來夷山之事。他與她的初見並非在學堂。

  只是那日,他當真是無心的……庭和張了張嘴欲解釋,最後看著她的笑顏,覺得沒有這個必要了。

  自己的妻子,怎得就看不得了?

  正在這時,便聽到一個清脆的童音。是桃寶回來了,這會兒正牽著牛繩,拍著木門乖乖喊道:「爹爹,娘親,桃寶放牛回來了。」

  《蜜汁香桃》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