療養的日子過得很清閒。
甄愛午睡醒來下樓,經過走廊,聽見鸚鵡歡快地叫騰:「Egg, egg, Isaac loves it!蛋蛋,蛋蛋,偶最愛吃蛋蛋!」
甄愛回頭,見案几上多了個藤編籃子,裡面放著五顏六色的雞蛋。每個上邊都畫著色彩繽紛的圖案,彩虹卡通手繪水彩油墨,天藍 淡粉明黃青綠,各種顏色各種花樣,很多個小小的擠成一團,非常可愛。
小鸚鵡立在籃子上,很happy地撲騰白翅膀。
周圍沒人,甄愛走過去,一個個挑著看,有畫著白色的小鳥,有畫著綠色的小房子。她從來都喜歡彩色的東西,看得愛不釋手,情不自禁小聲問鸚鵡:「這是什麼呀?」
「Miz Jen, habby easder!甄小姐,復活節快樂!」女傭Marie又說起她的東南亞英語。好在甄愛早就習慣,才知這是一籃子復活節彩蛋。
可言溯怎麼會買這些東西?他從來不熱衷過節的。她納悶地想著,和小鸚鵡一起好奇地拿爪子在籃子裡翻。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怒氣衝衝的斥責:「誰准你碰我的東西!!!」
甄愛始料未及,差點把彩蛋打翻,鸚鵡也立刻飛起來,蹦到甄愛的肩膀上,歪頭看著。她循聲回頭,見賈絲敏咬著牙齒,生氣地盯著她。
甄愛低頭看看手中的兩枚彩蛋,人贓俱獲哇,她趕緊把蛋放回籃子裡去,小聲說:「對不起,我以為是言溯買的。」
「就算是他的,你就可以隨便碰嗎?」賈絲敏臉色不差,語氣卻很不好,「真是不懂禮貌,你媽媽怎麼教你的?」
甄愛木木的沒有反應。說實話,她神經粗,賈絲敏說什麼她一點兒感覺也沒有,但她挺奇怪的,賈絲敏怎麼總是生氣?
可也沒關係,反正她不需要她喜歡。
她這麼平靜淡定,臉都不紅,賈絲敏頓覺像是一拳打進空氣裡,更加氣,但她終究認為自己是明事理的,想繼續譏諷她的話,就忍了下來。
真是氣人,海麗媽媽居然允許她住在言溯家裡,真可笑!這女孩表面上看著呆呆的,說不定骨子裡多狡猾多陰險呢。居然都住到言溯家裡來了!
甄愛看不出她心裡的想法,不多說話,轉身去圖書室找言溯。
「哎!」賈絲敏喊住她。
甄愛回頭。
賈絲敏道:「今天復活節,過會兒言溯要和我回家吃飯,媽媽外婆,還有斯賓塞安妮都在。你呢,要去哪兒?」
她是提醒她,我們是家宴,你別想跟去湊熱鬧。
但這其實是多此一舉,因為甄愛根本沒往那方面想,她不明所以地回答:「我就在家裡看書啊!」
賈絲敏挑挑眉:「你是說,回你家嗎?」
甄愛想,回家也可以呢。反正她身體好了,不需要在山裡療養,她點點頭:「在哪兒看書不都是一樣的麼?」
賈絲敏又不痛快了。這人怎麼回事?真把言溯這兒當自家了?她剛要說她,甄愛的手機響了。
接起電話,是個很歡快的女聲:「Ai, 好久不見,你在幹嘛?」
甄愛回憶了一下:「……戴西?」
「不是叫你聯繫我嗎?為什麼不給我電話?是不是寫在手心,字跡被蹭掉了?」戴西挺會給自己台階下的。
可甄愛誠實地說:「沒有。我記得號碼呢。」
戴西:……
她直覺剛鋪好的台階被甄愛拆掉,自己摔了個大跟頭。
但她也清楚甄愛不像一般的女孩子,所以無所謂,笑呵呵說正事兒:「Ai, 我發現原來我們是一個學校的。今天復活節Party, 過來玩啊!」
甄愛吶吶的:「Party?不好玩吧……」她其實沒參加過。
「要畫彩蛋,扮兔子哦。」
甄愛有點兒嚮往:「嗯,好吧。……咦,先不說了,有電話……喂?歐文……你家?不啦,剛戴西說要我去Party, 你和你的家人過節去吧……不用擔心……什麼彩蛋?」
電話裡,歐文說送了她一籃子彩蛋,甄愛正好奇,門鈴響了,Marie在門口驚呼:「Miz Jen, oh my Jesus! Eggs! Doo many!甄小姐,噢我的天哪!蛋!好多蛋!」
甄愛走去門口,見快遞員搬進來好幾籃子彩蛋,大大小小真的假的,畫滿了漂亮圖畫。甚至還有巧克力和糖果材質的。
不是說一籃麼,怎麼這麼多?
甄愛一下子歡喜起來,蹲在地上抱著各種蛋蛋左看右看。她最喜歡的一套彩蛋上邊,畫了13個漂亮的小女孩,每個蛋反面一個字母,組成一句話:
AI HAPPY EASTER!
愛,復活節快樂!
Marie也開心地湊熱鬧,說彩蛋上的小女孩長得像甄愛,漂亮又討人喜歡。小鸚鵡也揮著翅膀飛來飛去:「蛋蛋!蛋蛋!」
賈絲敏冷冷看著,心裡窩火,一時忍不住,突然質問:「喂,這又不是你家倉庫,把別人送你的蛋都抱回去。」說著,不耐煩地拿腳推搡門口的彩蛋籃子。
甄愛趕緊扶住,把花花綠綠的籃子都攏到一邊。
「喂,甄愛!都沒人陪你過復活節嗎?」賈絲敏問。
甄愛覺得挺正常的:「不用過啊,我又不是基督徒。」
這語氣居然和言溯一模一樣,賈絲敏牙疼:「那你沒有爸爸媽媽嗎?受傷了都沒人來問候你。就算父母不關心,同學總有吧?同學沒有,那朋友呢?除了歐文和伊娃,你就沒有認識的人了嗎?」
甄愛不明白她咄咄逼人的態度,但還是認真地想了一圈,回答:「沒有了。」
「你!」賈絲敏見她居然還是一點兒不難過,氣得要死。
小鸚鵡飛起來,撲騰撲騰翅膀:「Bully! Bully! 壞蛋,壞蛋!」
賈絲敏氣極,伸手要拍它,沒想它越過她的頭,飛過去,落在了言溯的肩膀上。小鸚鵡收起白色的翅膀,黑豆豆般的眼珠滴溜溜地轉。
而言溯拄著白色枴杖,神色寡淡地看她一眼,沒有多餘的表情,也不作任何停留,便落在甄愛身上。
她安安靜靜的,垂著眼眸。但一看就知她分了心思,正在數彩蛋。極輕地抿著唇,隱忍著開心的情緒。
言溯無語,她的情商真是低得慘不忍睹!真呆!
他走過去,拿枴杖推推她的背:「過會去哪兒?」
「學校。戴西說有Party。我可以去畫彩蛋,還可以扮兔子!」她回答,眼睛裡有罕見的歡欣雀躍,眼神不住地往彩蛋上邊飄。
言溯看著她的表情,不禁有些懊惱。他知道她喜歡色彩鮮豔的東西,可他居然沒想到送她彩蛋,真是太失敗了。哎,網絡上說的送禮物,還是有點兒可取的。他為什麼從一開始就鄙視加否定了呢!
他悶悶不樂:「我也要去!」
甄愛一愣,剛要說什麼,被賈絲敏打斷:「S.A.媽媽說讓你回家過復活節的。」
言溯很冷淡:「不用過,我又不是基督徒!」
這句話甄愛不久前才說過,現在言溯再說一遍,差點兒把賈絲敏梗死。
甄愛上上下下打量他:「可是你的腿……」
言溯很堅定:「我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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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溯的腿似乎恢復得比較快,又似乎他有骨折的經驗,所以即使纏著繃帶拄著枴杖,竟沒一點兒累贅笨拙之感,反而依舊身形挺拔,步履穩妥。
去到Party上,戴西老遠看見甄愛,就開心地跑過來:「Ai, 你真是太神出鬼沒了。學校居然沒有一個人知道你的電話,我還是問的瓊斯警官呢!」
言溯不動聲色地聽著。
戴西說完,又看向言溯,很驚訝:「你居然也來了。」
言溯淡淡地挑眉:「戴西,你的衣服真難看!」
甄愛:呃……
戴西穿的是性感兔兒裝,上身只有一件很短的粉色裹胸,堪堪遮住胸部,邊緣有雪白的絨毛點綴;下身是齊大腿根的粉色短裙,一圈白色的毛毛邊。
裙子後邊有一坨短短的毛茸茸的兔子尾巴,而她頭上還戴著長長的粉白粉白的兔耳朵。
配合這身裝扮,她還化了粉色系的彩妝。
甄愛怕戴西尷尬,忙說:「挺好看啊,我覺得挺可愛的。」
言溯鄙視她:「可愛嗎?我真可憐你的欣賞水……」
甄愛在背後狠狠戳他。
言溯住嘴了,半晌後木著臉說:「嗯,真可愛……FYI,這話可信度為零。」
戴西不介意,反而很有興致地說:「甄愛,你不是說想扮兔子嗎?我給你留了一套,我們去換衣服。」
言溯一愣,這下認真地掃了戴西的衣服一眼,又不動聲色地把甄愛掃了一遍……唔,他好想看。
甄愛驚慌了,一臉慌亂地往後縮,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兩隻手還一起擺:「不不不,我不要扮這個。」
「走啦走啦!女生都要扮這個的!」戴西不由分說地把驚慌失措的甄愛拉走了。
言溯見旁邊的吧檯有畫彩蛋的地方,便過去拿了丙烯,專心致志地畫起來。才畫完一個,聽見周圍有男生輕呼「so cute!那女孩太可愛了!」
言溯沒興趣,一絲不苟地盯著彩蛋,等顏料風乾。
可旁邊的人在說:「從沒見過,新來的哦。要是我之前見過她,一定把她追到手了。」
言溯心裡閃過一絲異樣,抬頭一望,心跳一下子就凝滯了。
甄愛擰著手,很拘謹地跟在戴西身邊,低眉垂眸地走來。
她穿著兔兒裝,長髮柔順,燈光下肩膀粉白粉白的,像上好的羊脂玉,鎖骨清秀分明,性感得乾乾淨淨。胸口一抹淡淡的陰影,腰肢纖柔,盈盈一手,彷彿輕輕握住便會斷掉。短裙下邊,一雙纖細而修長的腿,白皙又窈窕,帶著一種奇異的蠱惑人心,又分外的清純。
她化了粉色系的彩妝,眼簾上塗著淡淡的粉色眼影,襯得一雙眸子愈發得漆黑幽靜,看一眼勾人心魄;白皙的臉頰上本有寥寥的腮紅,但她自己就羞得面紅耳赤,早已掩去化妝的效果,白裡透紅的臉蛋粉嫩透瑩得像掐一下便能出水似的。
偏偏她表情懵懂又緊張,配著那雙毛茸茸的兔子耳朵,真是癢進了人心裡去。
這樣的她,像極了芭比娃娃。讓人看著便想抱進懷裡,再不鬆手。
言溯一瞬不眨地看著,她……真的……好可愛!
可是,她還沒有靠近,就有很多人過去和她搭訕。言溯默默沉下臉色,這樣讓大家看著,他……真的……好生氣!
甄愛不愛說話,也不喜歡別的男生搭訕的調調,便誰也不理,飛快跑來言溯身邊站好,這下才覺得安全又妥帖。
別人一看,以為他們是一起的,也就略感遺憾地不摻和了。
言溯見她誰也不搭理,反而慌慌張張地跑回自己身邊,他心裡一下子就開心起來,沒想甄愛擰著眉,很不樂意的樣子:「言溯,其實我也不喜歡,但我就穿這麼一次。」
言溯一愣:「誰說我不喜歡?」
「你剛剛說這衣服難看。」
言溯摸摸鼻子:「咳,只有你穿著好看。」
「真的?」甄愛舒了一口氣。
言溯目光往她身後一挪,「咦,還有兔子尾巴呢?」他忍不住伸手捏捏她裙子後面的兔子尾巴。甄愛莫名渾身流過一束電流,分明只是摸摸尾巴,她卻覺得這個動作親暱得像是摸屁股。
她紅著臉,裝作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看向言溯面前的彩蛋上。
言溯問:「你猜,哪個是我畫的?」
甄愛:……
滿桌子的彩蛋裡,有一隻,呃,黑白蛋……黑底白字,畫著各種奇怪的符號。和周圍一群彩色蛋蛋們格格不入。
好像他這個人……
她第一次覺得,沒有色彩的東西,也那麼可愛迷人;滿世界那麼多的色彩,她偏偏喜歡這只黑白色的蛋蛋。
她指了它一下。
言溯很開心,拿起來指著上面奇奇怪怪的符號,驕傲地說:「喏,這是我剛剛設計出來的密碼,好看嗎?」
甄愛:……
沒看懂腫麼辦?
她擰著眉,無意識地咬咬嘴唇。
而他看著她的嘴唇,突然心跳慢了一拍,小小的嘴巴上抹了唇彩,水盈盈軟嘟嘟的……他好想……
「Ai!過來玩遊戲啊!」戴西的喊聲打斷了言溯心裡的想法,他陡然失落。
一群大學生很快坐在一起玩遊戲。規則很簡單,女生在1到150任選一個數字寫在卡片上。男生從1到40里任意抽3個數字,用加減乘除換位等方法計算,得出的數字和女孩卡片上的數字對應,就可以親吻女孩一下。一個人用過的計算順序和方法下一個人不許用,但本人可以重複使用。
其實,這個遊戲就是讓男生看到他想親吻的女生的號碼,然後想盡辦法算出和她對應的數字。
玩遊戲前,甄愛小聲對言溯說:「我不想被別人親,怎麼辦?」
言溯想也不想,說:「123,這個數字很難被計算出來。」
甄愛就寫下123。
玩了一圈,有人用40加39加38得出117,然後親了寫著117的戴西一下,於是連續加法別人不能再用。
輪到言溯時,他抽到了3,15,25.
甄愛看著,想了想,25開根號再加上15除以3等於10,現場剛好有一個寫10的女孩子呢。呃,言溯不會去親她吧?
她皺了眉,有些不開心。
可言溯把幾個數字擺好,很淡定地說:「偶數1個,奇數4個,總共5個。145,偶數1個,奇數2個,總共3個。嗯,123。」
甄愛聽到123這個數字,感覺腦袋像是被誰打了一棍。
她愣愣看著言溯,後者扭頭看著她,很是平靜又理所當然的樣子,眉梢輕抬,說得意味深長:「噢,好像你是123哦!」
甄愛吶吶的,他不是教她,寫123就不會被親麼?
她還沒反應,言溯已欺身過來,她條件反射地要躲,可他比她速度更快,蜻蜓點水一般在她嘴唇上印了一個吻。然後在甄愛怔愣又驚詫的眼神,有模有樣地坐好,繼續淡定玩遊戲,好像剛才他親的是一尊雕像。
甄愛的心顫了一下,又很快恢復平靜,但莫名覺得哪裡怪怪的。
接下來,言溯抽到了24,38,17,於是「偶數3個,奇數3個,共6個。336,偶數1個,奇數2個,共3個。嗯,123。」
結果,接下來不管抽到任何數字,他都能用相同的方法算出123,然後親吻甄愛。剛開始是輕輕一吻,後來越來越用力,等到第6次,他居然咬了她一下。
甄愛始終濛濛的:……怎麼有一種被騙了的感覺?
直到被他咬了一口後,甄愛抿著唇,臉色通紅地說:「不玩了,我要去畫彩蛋。」言溯一點兒不遺憾,很淡定地陪她去畫彩蛋。
畫彩蛋時,甄愛始終低著頭,想著剛才莫名其妙的6個吻,實在是想不通究竟怎麼回事。一次又一次,她慌亂又無措。現在她的心還砰砰跳著,他卻好像很淡靜沉穩的樣子。
真的,只是玩遊戲嗎?
她心煩意亂。
正想著,旁邊伸過來一隻兔子手,是一個大大的毛絨兔子玩偶,它很歡樂地跟甄愛打招呼,還拉她起來轉了一圈。
言溯看見了毛絨兔子玩偶,立刻嚴肅起來,很尊敬地起身,對它點點頭:「兔子你好,我是言溯。」
甄愛奇怪地看他,連兔子都愣住,大大的兔子頭靜靜的,點了點:「言溯你好,我是兔子。」
甄愛:……這是什麼情況?
一人一兔規規矩矩地打完招呼後,大兔子走了,言溯頗為滿意而驕傲地坐下來。
甄愛好奇了:「那隻兔子是泰勒哦,沒想到你們這麼好。」
言溯的臉瞬間垮掉,滿是驚悚,一副很受打擊的樣子:「那裡面,是人扮的?」
甄愛點點頭。
言溯的表情瞬間變得極度挫敗。
甄愛回過味兒來,撲哧一笑,覺得他好可愛:「哎,你該不會還停留在小孩兒階段,以為毛絨兔子自己會動會說話吧?」
「你鄙視我。」言溯的臉灰了一度,「你以為我是弱智?」
「那你難過個什麼?」
言溯低下頭,語氣憤懣:「我以為是仿真和仿生物的機器人……」他淡淡的失落後,陰鬱起來,「那些學機械和電子智能的科學家一天到晚都在幹什麼?我真是為他們感到羞恥!」
大玩偶的形象徹底崩塌,「哼,毛絨兔子從此失去了我對它智商的尊重。」
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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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裡很熱鬧,大家都玩成一團。只有甄愛和言溯兩人安安靜靜對坐著,畫了一個又一個的彩蛋。畫了好久,又走出落地窗,去看看外面安靜的校園。
甄愛立在草地邊,回頭看言溯:「哎,剛才那個數字是怎麼回事啊?」
言溯沒有多想,實話實說:「哦,這是數字黑洞。……不管是任何數字,按照我剛才的算法,最後都會得出123。這樣的數字還有很多,比如……」
他說到半路,看見甄愛吃驚的眼神,察覺到不對,於是,慢慢地,閉了嘴。
甄愛怔怔盯著他,他是故意的……為什麼?
他像是被抓到的小偷,心裡緊張得咚咚的。可一看著她,又突然安靜無聲了。
落地窗一邊是喧鬧的Party, 一邊是安靜的校園。夜幕中,她穿著粉粉嫩嫩的兔兒裝,眼睛清澈得像閃閃繁星,美麗得不可方物。
兩邊的世界,無論繁華,或是寂寞,只有他們彼此,是心靈相通而互相理解的。
他的腦袋裡一瞬間沒了任何想法,只剩剛才親她的那6下,柔柔軟軟,甜膩得像某種會上癮的藥。他還記得,每次匆忙的親吻落在她唇上時,她都會輕輕地顫抖。而他的心也會跟著顫抖。
他突然不想考慮什麼追求方式,也不想等什麼水到渠成,腦子裡只餘留了一個想法。沒了邏輯,沒了理智,只剩本能。
他近乎執拗地看著她,深茶色的眼睛裡只有她的影子,肯定地問:「你喜歡我吧?」
甄愛瞪大眼睛,僵住。
他迫不及待,語速飛快:「為什麼在我的繃帶上面寫那行字?給甄愛的禮物?你希望我送你什麼禮物?送你一個真正的親吻,好不好?」
她驚愕地張口,還來不及發音。他已陡然欺身抱緊她,低下頭,他的唇舌便鑽進了她的嘴裡。
他似乎整個人都壓到了她身上,她支撐不住他的力量,不住地往後退,可他並未鬆開,一下把她抵到玻璃窗上。他的呼吸早已紊亂,咬著她的嘴唇,似乎用著全身的力氣在吮吸輕咬。動作極盡霸道,青澀而又狂亂,像個莽撞的少年,一切只憑本能的欲望去舔舐汲取。
兩人的呼吸緊緊糾纏在一起,灼熱而滾燙。甄愛只覺世界天旋地轉,充斥著他強烈而獨特的男性氣息,很好聞很性感。
她的心自此狂跳不止,腦子裡一片混亂。
前面是他灼熱的身體,後面是冰涼的玻璃窗,她被他壓制著,進退不得。他熨燙的手掌死死箍著她裸/露的腰肢,像是要把她掐斷。空氣全被他吸走了,呼吸不暢。
她慌亂又無措,心都揪成了一個點,本能地想要推開他,偏偏他的唇齒愈發緊密地貼在她嘴邊。她被他吻得頭暈目眩,渾身都在密密麻麻地輕顫,一點兒力氣都使不上。
這樣觸電般極盡狂亂而刺激的感覺隨著他的深吻,一波一波密集地堆砌在她心頭,遠遠超過了她的負荷。她終於承受不了,瑟縮在他懷裡,哀哀地嗚了一聲,頭上戴的兔子耳朵都輕輕地顫動起來。
他許是聽到了她嗚咽的聲音,猛然一震,清醒過來,立刻鬆開她。
她嘴唇紅腫,眼神濕潤又清亮,卻是驚恐地看著他。
他的心莫名一沉,有些後悔,他唐突了。
他一下子懵了,完全想不出應對措施,努力想要說什麼,甄愛卻用力推開他。她靠在玻璃窗上,長髮都被他抓凌亂了。她靜靜看他幾秒,眼睛紅了,這下真像兔子。
她顫抖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氣,說:「我不喜歡你!我討厭你!」
「甄愛,我……」他慌了,立刻伸手去拉她,沒想她一腳踢掉他的枴杖,轉身就飛快跑進了夜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