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糖果屋歷險記·11

  經過剛才那麼一鬧,甄愛身體裡熱乎得要冒煙了,而那種被拋進雲端的奇異感覺更叫她驚嘆。

  她周身發軟,懶洋洋地動了動,低下頭抵在他胸前,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心想自從和他在一起後,安全感總是滿滿的。

  而剛才的親密……她貼近他,嗡嗡地問:「阿溯……」

  「嗯?」

  「你為什麼,」她欲言又止,臉頰發燙,這種問題,該怎麼問?

  還在為難時,言溯低頭湊近她的耳邊,嗓子略顯乾啞,卻很驕傲:「你是想誇我很厲害?」

  甄愛聽出他聲音裡掩飾不住的得意情緒,有些後悔問他了,但還是硬著頭皮支支吾吾地「嗯」了一聲。

  言溯唇角綻開一抹大大的笑容,半晌,認真地解釋:「哦,可能是因為我對女性的身體構造比較瞭解。」

  甄愛猛地抬起頭,詫異地盯住他。

  言溯愣了愣,不明白她為什麼臉色變了,斟酌半晌,奇怪地問:「生物書上不是有女性.生.殖.器官的平面圖嗎?正面、側面、整體、細節……都有。」

  這能比麼?

  他還真是個天才……

  甄愛一句話說不出來,她就知道不該問。

  言溯見她眼睛裡的情緒變得相當精彩,還自告奮勇地湊到她耳邊,嗓音性感地低喃:

  「剛才是實地考察。嗯,我對你的身體已經有了基本而全面的瞭解。」說著,手指居然又探下去摸了一把,「你和她都不要緊張。告訴她,我很喜歡她。當然,你也不要吃醋,我最喜歡你。」

  漸漸,聲音裡帶了不動聲色的豪情壯志:

  「你放心,鑑於我出眾的學習能力和領悟能力,等到我們的肉體真正結合的時候,我一定會有更好的表現。到時一定會讓你心服口服不能自已地誇我『好厲害!』『太棒了!』所以……」

  一番廣告完畢,加上低調又簡練的宣傳詞,「敬請期待。」

  這麼科學又認真地講述如此情.色的話題,真的沒問題?

  關鍵是他真沒有半點害羞或是開玩笑的意思,人家很認真呢,首先做了實地調查和初步試驗,然後進行心靈安撫,其次介紹自己的功能進行推銷,最後得出預想目標。

  他已經開始計畫怎麼吃掉她了麼……

  什麼心服口服不能自已,誇他『好厲害!』『太棒了!』

  還敬請期待……

  甄愛張了張口,心情複雜地低下頭,她對他,真的已經心服口服了。

  她默默閉上眼睛,睡死算了。

  她靜靜窩在他懷裡,迷濛地睡著,身體漸漸回暖。過了不知多久,她無意識地抬起光溜溜的手臂,環住他的脖子,親暱地摸他的髮。

  他的頭髮是濕的,摸上去一點兒不扎手,很柔軟,就像和她在一起任何時候的他。

  她忽的驚醒,陡然想起不久前,她還紮了他一下。

  她一下子就難過起來,靠近他:「阿溯。」

  「嗯?」

  「其實,Chace死了,你也很難過,是不是?」

  身邊的男人驀地僵了一下,聲音變得有些清冷:「嗯。他的死,是我這輩子最遺憾的事。」他摟她更緊,下頜抵在她的肩,「對不起,Ai, 我根本沒想到他會自殺。他是那麼樂觀自信的一個人……」

  他越說越語無倫次,又開始講他最熟悉的學科:「你知道嗎?科學研究表明,智商越高的人越不會選擇自殺,所以他怎麼可……」

  「我知道。」她不忍心在聽他慌亂的語言,輕聲打斷他,眼中起了淚霧,「就連我都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做,更可況是你。」

  他不說話,卻已明白了她的心意。只能本能地抱她更緊,像要把她揉進身體裡去。

  甄愛想起,媽媽就是死在她手裡,可她真不是故意的,而伯特一直強調相反的論點,讓這件事成了她心底好不了的傷;

  而言溯呢,雖然哥哥死在他手裡,但這其實不是他的錯。他已經滿心的包袱,還是哥哥強加給他的,她再不忍心往上面添磚加瓦。

  她想起大學爆炸案的那個晚上,他們兩個坐在黑夜裡交談,她給他講述媽媽的事,他給她講述Alex的事,那時他的傷痛還歷歷在目。

  她微笑:「你和他是好朋友?以後給我講他上學時候的事好不好?我,好想知道他在外面是什麼樣子,是不是過得好。」

  他說不出多的話來,深深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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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三點,甄愛基本恢復了體溫,只是手腳和腿上留了少量凍傷的水泡和疤痕,甄愛說沒事,過會兒找女僕要凍傷藥擦擦就好。

  而言溯擔心浴室外的人再待下去又要鬧分散,所以幫甄愛穿了衣服,開門出去。

  外面的人有的在打瞌睡,有的細聲細語在聊天。見他倆出來,幼師立刻走過來問甄愛:「你沒事吧?」

  甄愛搖搖頭。

  女僕忙遞上準備好的凍傷藥膏,其他人也寥寥地說了幾句問候的話。

  言溯看了一眼他懷疑的凶手,那人正和身邊的人聊天,沒任何異樣。

  雖然他基本確定了凶手是誰,但卻不能直接揭發。這串案子還有好幾個疑點,現場也還有組織派來的殺手。

  據言溯的推測,組織原本想自己殺人順帶玩個遊戲,沒想這群人有內部的恩怨糾葛,自己內鬥起來,結果組織的殺手來到島上後,安之若素地看遊戲。

  殺醫生用的手術刀,殺拳擊手用的重鎚,除此之外,言溯不知道凶手身上是否還攜帶了別的武器。如果他貿然指出,凶手很可能會挾持在場的人;即使真把他制服,那也是更大的危險。

  剩餘的人以為凶手被抓到,就會放鬆警惕;而這時,組織的殺手見凶手被抓了,就會親自動手繼續殺人。

  現在這種大家相互懷疑的氣氛,反而是最好的。

  但目前更讓他擔心的還是另外一個問題:「主持人呢?」

  律師答:「剛才我們去起居室抱毛毯,他說要回房間,叫我們別等他。不過……」律師看看手錶,「好像快一個小時了。」

  經他一提醒,大家都察覺出了異樣。

  甄愛奇怪:「他消失這麼久,你們剛才都沒人去找他?」

  演員早換了暖和的衣服,不那麼暴露了。她看著甄愛,不知是嫉妒還是什麼,濃妝的臉色不好,看著像鬼,語氣更不好:「所有人都在這裡,就他一個人在外邊,能出什麼事?」

  模特也搭腔,她素顏不化妝,黑眼圈很重,或許人體質不好怕冷,捂得嚴嚴實實:「就是,萬一誰去找他,發現他被凶手殺了,去找他的人脫得了關係嗎?」

  甄愛一愣,話是這麼說沒錯,可凶手該不會利用了大家這種不敢管閒事的心理吧?

  作家站起來,說:「既然學生小姐沒事了,我們趕緊回去看看主持人先生吧。」

  一行人於是都起身要往回走。

  臨行前,甄愛對言溯小聲嘀咕:「萬一半路又停電呢。」說著,特意拿了盞燭台抱在懷裡。

  「真乖!」他走在最後面,低頭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又輕聲問,「我看你是想取暖吧。」

  聽到「取暖」,甄愛莫名地臉紅了,輕輕瞪了他一眼。

  可就在這時,言溯看見門口的地板上懸著一根細細的東西,銀光閃閃,而走在最前面的女僕的腳已經絆了上去。

  那條線連著電源!

  言溯瞬間變了臉色,立刻扭頭看甄愛:「把蠟燭扔掉!」

  幾乎是同一時間,房間驟然墜入一片黑暗,甄愛手中的燭台「啪」地砸到地上,帶著一絲火光,閃一下,消失殆盡了。

  言溯剛要鬆口氣,驀然驚覺甄愛衣服的胸口處,竟然塗了螢光材料。剛才看不出,此刻卻在黑暗中發出熒熒的綠光。

  一片漆黑中,只有這一點光,像靶子上的中心紅點。

  甄愛察覺了,還來不及反應,身邊的言溯卻突然轉身,把她飛速地扯到了身後。甄愛聽見有什麼東西乘風破浪般「嗖」地飛過來,沒了蹤跡,也沒傷到她。

  言溯緊緊箍著她的手腕,把她攬進懷裡,低聲在她耳邊:「噓,別做聲。我沒事。」

  黑暗中甄愛一動不動地靠在他胸口,她聽著耳邊他深深的呼吸聲,心中驚訝,究竟是誰三番五次地想要殺她?

  管家和女僕反應極快地點燃了燭台,周圍重新恢復光明。地上落著一把弩弓和幾隻箭,正是城堡裡的仿製裝飾品。眾人看了,全面面相覷,一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詫異樣子。

  言溯冷著臉,滿面罩霜,陰沉沉地盯著面前這群集體裝傻的人,剛要說什麼,甄愛卻扯住了他的手。他低頭,就見她深深地看著他,搖了搖頭。

  他的心驀然一軟,還有些痛。

  他才知道,她其實和他想到一塊兒去了。

  現在把凶手揪出來,組織的人便會殺了這個凶手,並開始親自動手殺剩下的人(包括凶手);而甄愛她認為現在時機不對;

  可他慌了,要是還不揪出來,甄愛就會繼續處在危險裡。

  明知道是誰卻不能有所行動的感覺,太憋悶了!

  更讓他覺得諷刺的是,甄愛很可能根本不知道凶手是誰,卻本能地想著大局,想著其他人的安全;而那個凶手呢,僅憑猜測,以為甄愛看出了他的真面目,為求自保,就一而再再而三地下殺手。

  言溯心疼地把甄愛攬進懷裡,下頜抵著她的額頭,輕聲說:「好,聽你的。」

  這次,所有人都拿了三架的燭台,一路不多話地往回走。

  言溯拉上甄愛走在最後,他摁著她的手腕,讓她落後自己半個身位,彷彿時刻準備著,前邊如果出了什麼事,他立刻會擋在她身前。

  甄愛拗不過他的力氣,只能順著他。

  不知為什麼,從剛才到現在,他異常的安靜,不像前幾次有人死亡時他會隱忍著怒氣,也不像聽大家聊天時不動聲色地思量判斷。此刻的他靜得像潭深水,波瀾不起。唯獨掌心的力量大得驚人,像要把她的手腕掐斷似的。

  這種靜讓甄愛覺得陌生,她不知道他怎麼了。

  他一路不再說話,也沒和她有任何交流。

  走到主堡大廳時,驚悚的一幕再度出現。

  大廳巨大的吊燈上,懸掛著一個人,僵硬的身子隨著燈影搖來搖去。眾人心中一驚,細細一看,卻是主持人的蠟像。

  可根據之前的規律,主持人或許已經遭遇不測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樣貌逼真的蠟像吊在大廳中央實在是滲人。律師和作家一起把它拿了下來,又叫上大家一起去找主持人……

  只是這下,大家心裡都有了陰霾,就像此刻城堡外邊暴風驟雨的天氣。

  言溯依舊一言不發,經過時卻特意側過頭去,認真看了一眼律師的蠟像。那張白色的臉上,少了一隻眼睛。頭部也有些變形。就像有人拿某種堅硬細長的東西從蠟像的眼睛裡刺進去,又拔走了假的凶器。

  因為少了凶器,大家都沒有注意到律師的蠟像,也出問題了。

  這會暗示著什麼?

  言溯垂下眸,其實他現在自身難保,還有甄愛這份牽掛,其他的人,他已經無暇顧及。

  才接近13個臥室的走廊,撲面而來一股濃烈的血腥味,瀰漫在清冷而狹窄的走廊上,讓人心驚膽顫。

  誰都以為主持人是被吊死的,可他其實坐在地上,背靠著走廊邊的裝飾案几,脖子上繞了根繩子,繩子的另一端關在案几的抽屜裡。

  他因此而被固定,兩腿蹬直,兩手垂著,渾身是血,一動不動,像個破布娃娃。

  真的很像。他還歪著頭,睜著恐懼的眼睛,眼珠子滲著血像要從眼眶中迸裂出來。頭骨被砸的七歪八扭,全是血洞。

  死相相當之慘烈。

  女僕小姐摀住嘴,幾欲嘔吐。

  甄愛皺了眉,問:「剛才你們都是一起去起居室裡抱毛毯,有誰回來過臥室這邊?」

  好幾個人都說是主持人自己要回房間拿東西。他們都沒有過來這邊。

  「那你們拿了毛毯之後,是誰最後一個去附堡,就是我昏迷的地方?」

  眾人不約而同看向演員。

  演員抱著手,冷哼一聲:「我有那個力氣把他打成這樣?要是我殺人,我也會讓他光溜溜地死在我的床上。」

  眾人:……

  言溯心無旁騖地掃了一眼現場,幾個疑點立刻在他眼前浮現。

  1.和以往不一樣,現場非常凌亂,地毯上全是搏鬥的痕跡,主持人被殺時有劇烈的掙扎和反抗;可凶手之前神一樣地制服另外幾個死者,大家都毫無反抗,為什麼到主持人這裡沒有效果了?這和主持人說的那個故事有什麼關係?

  2.凶手殺主持人的時候,一下子用繩子,一下子用利器,手法變來變去很混亂。臨時起意?準備不充分?

  3.律師蠟像的空眼睛是怎麼回事?凶手原本準備先殺律師,可中途臨時換了人?為什麼?還有沒有別的原因?

  可他此刻什麼話也不想說。

  甄愛忽然發覺言溯一直沒說話,只是若有所思地盯著地上的主持人,不知她的錯覺還是燈光,他的臉色似乎有些發白。

  可她的阿溯怎麼可能露出虛弱的表情?

  果然,下一秒,他安然自若地抬起頭,看著眾人,神色堅定,說出來的話卻讓所有人都驚訝:

  「我們在此分道揚鑣吧!還有三個小時天亮,看樣子暴風雨也會停。因為有人在上島之前通知了警察,所以明早七點左右,會有警方的人過來。在剩下的4個小時裡,我建議你們寸步不離地待在一起。如果你們想把自己關進房裡,請確保不要對任何人開門,凶手的真面目會出乎你們所有人的意料。」

  說完,抓住甄愛的手腕:「我們回房吧。」

  這一抓力度之大,讓甄愛驚訝。也就是這一抓,她似乎感覺到了他的匆忙和慌亂,彷彿要逃離什麼。

  外表看上去依舊鎮定,卻又莫名悲哀的情緒從他的掌心蔓延。

  甄愛的心一下子慌了,不知所措。

  其他人也面面相覷。

  作家追上去,問:「邏輯學家先生,你不和我們一起了?」

  他急速的腳步突然頓住,害甄愛差點兒撞到他身上。

  他背對著眾人,嗓音平淡:「我想保護每個人,但顯然,那是不可能的。」分明平平靜靜的,可聽上去怎麼那麼傷感,叫人心酸,「與其一個都保護不了,不如保護最重要的。」

  他往前邁了一步,又停住:「對不起,大家。但如果你們聽從我剛才的忠告,暫時就不會有生命危險。還有4個小時……請大家堅持下去,不要相信身邊的凶手,但也不要驚慌失措去主動害人。」

  說完,拉著甄愛走了。

  才一進門,甄愛就忍不住問:「阿溯,你怎麼突然之間變得那麼奇怪?」

  他卻沒有回答,背身對著她,穩穩地鎖上房門,又極其緩慢地回身,像個虛弱的老人,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房裡沒開燈,他頹然地靠在高高的櫃子旁,淡淡笑著看她。

  甄愛這才發現,天光微弱,他的臉色慘白得嚇人。

  她立刻打開燈,一看究竟,卻見他倚在櫃子上,側臉白皙而柔弱,右手顫了顫,手指鬆開,一隻剩了大半截的木箭從他黑色的風衣袖子裡掉落到地毯上。

  前端被折斷了,裂口的木上還黏著血。

  甄愛彷彿明白了,瘋了般撲過去拉開他的風衣,頓時驚得灰飛魄散。他的左胸口駭然大片鮮紅的血漬,鏽漬斑斑的箭頭幾乎整個隱沒進去了。

  這就是剛才黑暗中他給她擋下的?他強作若無其事地走了那麼久?一路上他牽著她走在人群最後面時,心裡是多麼悲傷害怕?

  難怪那時他的手那麼用力,隱忍著顫抖,是不是在怕如果再來一次攻擊,他守不住她?

  她驚愕地抬頭看他,悲慟:「阿溯……」

  「噓!別做聲。」他食指筆在她唇邊,一會兒的功夫他臉色白得像紙,卻還淡淡地笑著,「我沒事。」

  甄愛眼淚都出來了:「我去找管家先生和女僕小姐。」

  「別……」他拉住她,彷彿多說一個字都費力,聲音虛弱,卻還帶著滿滿的不捨與疼惜,「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我受了傷,不然,我可就真的護不住你了。」

  他蒼白地笑著,垂眸看她,心痛難當。外面那些人裡,除了凶手,還有組織的殺手;除了組織的殺手,還有……

  他之前一直沒想過,亞瑟竟然也親自來了。

  他的甄愛,他該怎麼護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