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糖果屋歷險記·15

  槍聲很遠,在西方的某座附堡。

  很清脆的一聲,彷彿在宣告,小打小鬧的遊戲結束,現在開始真槍實彈的殺戮。

  言溯和甄愛各自在心裡猜想,卻很長時間內都靜靜的,沒有說話。

  甄愛感覺她懷抱裡的男人冷了下來,她知道,他想出去了。

  自身的傷痛和她的安全,壓抑了他那麼久,可他還是不能坐在這裡等著外面的人一個個死去。她知道遲早攔不住他,下意識攬緊他寬闊的肩膀,竭力輕鬆地岔開話題:「你說,死的人會是誰?」

  「律師。」言溯摁著她的手,聲音略低。

  甄愛試圖舒緩他的抑鬱,明知故問:「難道他是組織打算清掃掉的叛徒?」

  他模糊地「嗯」一聲,沒有別的反應,她便知徒勞。

  對這個一根筋的男人來說,謀殺本身即是惡,並不會因為受害者是壞人而減輕半分。生命本就不可掠奪,並不會因為他是壞人而變得正當。

  她沉默半晌,又問:「那你知道誰是警察嗎?」

  言溯抬起眼眸,似乎想到了什麼,半晌才緩緩回答:「作家,幼師。」

  心裡早起了別的心思,他去找亞瑟,作家去拖住組織派來的殺手,留下時間讓幼師帶著甄愛等其他倖存者離開。至少,先讓女人們離開這座島。

  甄愛不知他心裡的盤算,歪頭問他:「你怎麼看出來的?」

  言溯這次微微笑了,側頭看住她:「記得第一次見面,我是怎麼看出他是作家的嗎?」

  甄愛當然記得:「你說他頸椎腰椎不好,隨手帶筆記本,不善交際,衣服還邋遢。」

  「你記得倒清楚。」言溯唇角一彎,無疑很喜歡。

  他解釋:「人都是有驕傲和自尊心的,年輕的男人尤其如此。所以,從社會心理和人際交往的角度來看,他的頸椎腰椎不好,這是身體的弱勢。在社交場合,他應該會極力掩飾,表現出健康的姿態,而非頻繁地揉捏,告訴全世界:你看啊,我頸椎不好。」

  他道,「相信我,年輕男子的驕傲絕不會讓他在外人面前展露出弱勢的一面。」

  為什麼這句話像在說此刻的言溯?

  甄愛心疼,臉上卻是恍然大悟的配合:「這麼說,他是推測出了作家這個職業的顯著特徵,然後按照這些入戲,卻忘了考慮心理因素。」

  她看他,「阿溯,你好厲害。」

  言溯挑眉:「你今天說了很多遍了。」

  甄愛不忘認真調侃:「不是啊,我的意思是,你這次居然會從人際交往的角度看問題。好稀有!」

  言溯:……

  「不過,即使是這樣,你怎麼就確定他是警察?」

  言溯答:

  「他的上衣沒有胸口口袋,可他好幾次做完記錄都習慣性地把記錄本往胸口放,這是警察的慣性動作。另外,在游輪上,他表現得不善交際;可在城堡裡,他總是最先表現出找人、憐憫、勸架的姿態,這是他做警察的天性和良心。在這一點上,幼師和他相同。」

  甄愛心服口服,還要繼續問。

  言溯忽然打住,彷彿這次,他很趕時間,沒有心思再滿足她無休止的好奇心了。

  他岔開話題:「Ai, 我估計作家上島之前就報警了。警察馬上會來,可組織的人,看樣子是要在那之前殺了這裡的人。我們坐船離開吧。」

  「好啊。」她立刻起身,又彎腰扶他。

  言溯摁住她的手:「等一下,我們帶上其他人一起走。」

  甄愛掩飾住心裡的咯噔:「嗯,我們去找大家。」

  「我去找,你留下。」言溯緩緩起身站直,臉色依舊蒼白,俯視著她。

  房間裡一片沉寂,兩人在好幾秒內都沒有說話。

  他看住她清麗的臉,心頭一動,抬手去撫,低聲道:「等我,我很快回來。」

  甄愛早就看出了他的心思,心裡鈍鈍的痛,卻沒有揭穿,也沒有反駁,小聲問:「在這兒等你?」

  他拉她的手:「去我的房間。別人不會以為你在那兒。」

  甄愛不語,他還真會利用人的慣性思維。如果他真的出了什麼事,別人也不會想到,她待在一開始他就沒有住進去的空房間裡。那她至少可以等到四五十分鐘後警方上岸搜索城堡。

  任何時候,他都為她做好了打算。

  她不想阻止他去做他想做的事,也不想任性地堅持同去,給他造成心理負擔。

  在他內心煎熬左右為難的時候,她才不要委屈又擔心地:不要去,讓我和你一起去,不管怎樣,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她不想說這些話。

  所以,她沒有拒絕,仰頭微笑:「好。」

  言溯這才再次笑了,拇指在她柔柔的臉頰上摩挲。

  他就知道,他們的想法是最契合的。他真喜歡她這樣的個性。情濃時,溫柔依賴;遇事時,乾淨利落。愛得沒有任何負擔。

  言溯拿起風衣,心有所思;甄愛就已過來,從他手中接過,幫他穿衣。剪裁合身的風衣一溜地竄上身,她替他理好領口,又拂了拂肩上的褶皺,弄得襯直筆挺的。

  他的目光始終籠在她安然的臉上,靜靜看著,末了,重重握住她的手,有些艱難:「Ai, 對不起,我……」

  「我知道。」她仰頭,笑望著他,「阿溯,我們都很清楚,你不是那種為了個人情感就置他人生命於不顧的人。你也不是能對殺戮視而不見置之不理的人。看著清高驕傲,其實真愛多管閒事。」她癟癟嘴,又忍不住笑,「可正是這樣的你,我覺得很好。」

  要不是他的多管閒事,江心死的那天,他就不會親自和歐文一起趕去她的學校。那後來的他們倆,或許就不會有交集。哪會像現在,發展出那麼多的故事?

  甄愛定定看住他:「阿溯,我不認為男女之情是生活的全部,也不希望因為我們在一起,反而牽絆你,讓你割捨心中其他重要的思想和情感。所以,你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說完,她在他手心摳了摳,「你不用擔心我,我會好好的。」

  言溯低下頭,輕輕抵住她的額頭,鼻翼碰著她的鼻尖,緩緩地蹭蹭,來回摩挲。她的眼睛烏漆漆的,很乾淨,一眼看到內心。

  他不知道,在她的眼裡,他的眼神是否像他此刻的心靈那麼純粹而虔誠:「Ai, 我這一生只吻過一個女孩,我想帶她回家,然後,剩下的一輩子,都在一起。」

  這是一句質樸的承諾。

  甄愛眼睛泛酸,卻固執地睜著,眨了眨,咧嘴笑:「我批准啦!」

  他也笑了,牽住她。

  出門去,走廊上空落落的,房門緊閉,一個人影都沒有。

  言溯握著甄愛的手,很緊,一路腳步沉穩,把她送到他的房間。鎖上門,進屋看了一圈,沒有任何異樣。

  他這才退到門口,扶住她的肩膀,眼中千言萬語,彷彿生離死別,最終只有一句:「勇敢的好姑娘,替我保護你自己。」

  甄愛心一酸,笑容卻依舊燦爛,輕鬆地反問:「我哪會有事?」

  言溯不置可否地彎彎唇角,深深看她,終於轉身離開。他沒有告訴她,那聲槍響是有人在召喚。面前是一場陰謀,他卻不得不去。

  他還在傷痛中,轉頭的側臉那樣的慘白。甄愛心裡再次咯噔。

  「阿溯。」她扶著門,輕聲喚他。

  他回眸,俊顏如畫。

  她給他一個大大的笑容:「我等你哦!」

  他微微一愣,繼而笑了,抬手對她招了招,再度離去。

  甄愛含著笑一直看他消失在轉角,才收斂了表情,關上門。半秒之後,開門出來,走去自己的房間,翻出之前換下的衣服,從口袋裡摸出一盒針劑。

  這是沒被關進冰窖前,她從7號堡的實驗室裡拿出來的。

  她面色平靜地敲開小玻璃瓶,拿注射器吸滿,扎進右手手腕。細細的活塞一點一點地往下推,她面色平靜如水。

  言溯的想法,她很清楚。說什麼要帶大家一起走,其實是大家一起走,他留下。

  言溯一定是先找作家和幼師了,讓作家去對付殺手,幼師帶著其他人離開。可甄愛莫名擔心,作家真的對付得了殺手嗎?

  既然是組織的人,她不想坐在這裡等。

  做好一切,甄愛出去找人。可才走沒幾步,聽見某個房間裡傳來極輕的一聲「啾」,她聽力好,這是消音槍的聲音。

  剛才一聲明槍,這次一聲消音,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甄愛心裡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想立刻去追言溯,卻又忍不住大著膽子走到那扇門前,輕輕敲了敲。她想驗證心中的猜測是否正確。

  半晌後,房門吱呀一聲打開,律師立在門口,露出半張臉,眼神驚悚地盯著她,幽靈一般。

  甄愛的心一涼,律師在這裡,那剛才一聲槍響,死的人不是律師!

  她想馬上去追言溯,可發覺面前律師的眼睛渙散得嚇人,露出的半張臉是青白的石灰色。

  她抬手,輕輕推了一下門。

  這下子,律師的另外半張臉顯露出來,另一邊的眼洞已經空了,鮮血從空蕩蕩的眼窩裡流下來,佈滿整張臉。

  開門的動作撞到了律師的身體,他呆直著半隻眼神,筆挺挺地倒下去。

  他死了,就在剛才。

  這麼說,屋子裡……

  甄愛指尖稍一用力,門緩緩推開,一隻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她的眼睛。

  槍口後邊,演員的臉濃妝豔抹,笑盈盈地看著她。

  得來全不費功夫啊!

  甄愛看了她半秒,迎著槍口走進去,淡定自若地背身關上門。

  演員臉上閃過一絲不可置信:「你不怕我?」

  甄愛從律師的屍體上跨過去,走向窗邊:「我為什麼要怕你?」

  「我有槍!」

  「可惜你不敢殺我。」

  演員憋著氣,說不出話來。她對甄愛的印象還停留在那個話很少,只會跟在邏輯學家身邊,毫無存在感的柔弱小女孩身上。

  她舉著槍,甄愛卻毫不在意地拿背對她,走過去拉窗簾,白色的天光開閘般傾瀉進來。暴風雨已經停了,早上六點多,天青色的空中覆著厚厚的雲層,像她此刻不定的情緒。

  演員眯了眼,從後面打量甄愛。

  她換了一身白色的呢子外套水洗牛仔褲,有一種奇異的清新。海風從外邊吹進來,外套貼著身子,在腰間上留下纖細的線條。這樣的女人看上去真是柔弱。

  或許這就是男人們喜歡的?

  因為這樣的女人容易喚起男人蹂躪的慾望,所以A先生才對她呵護有加戀戀不忘?

  還是,她只是表面清純淡雅,在A先生的床上卻行為風浪?

  演員心中鄙夷,手槍一轉,收了回來:「你看出我是組織裡的了?」

  「嗯。」甄愛回身靠著窗戶,「那天在餐廳你抱言溯的蠟像,我不准,你當時準備回嘴,卻突然定住。我猜,那時你認出我了。」

  演員臉上劃過一絲驚訝,被她說中了,心裡卻不服氣自己演技不行。

  甄愛沒有等她回答的意思,瞟一眼地上的律師,問:「剛才那聲槍響,誰死了?」

  演員不太喜歡她這樣淡定問話的態度,但也不敢拿她怎麼樣,想了想,眼珠一轉,「幼師,我殺了她。」

  甄愛一眼看穿:「你不會,亞瑟一定交待過你,不許殺警察。」

  演員臉色一凝:「你怎麼知道?」而且第一次聽到有人直接叫A先生的名字,她真不習慣。

  「這裡是我的家,他不會希望警察過來封掉這裡。」甄愛平平靜靜說著,卻並不覺得榮幸。

  可演員天生的攀比心理作祟,把她這話當做了炫耀,陰陽怪氣地哼一聲:「C小姐,你還真是瞭解他。」

  多年沒有聽到這個稱呼,甄愛反應不過來,隔了幾秒才問:「你叫什麼名字?」

  「Thera席拉。」

  甄愛:「這是你的代號?」

  組織裡等級森嚴,除了數不清的數字代號,還有各種地理植物天文等專有名詞代號,當然最高的是希臘字母代號和英文字母代號。

  甄愛聽到她的名字,理所當然地想成聖托里尼島的古名Thera島,以為她是用地點做代號的成員。

  席拉明顯不悅,冷冷道:「我的代號是T。」

  甄愛抬眸看她,她還在組織的時候,代號T是個叫Tanya的泰國女人,估計是死了被替換了。

  席拉許是看出了甄愛的想法,道:「我是靠自己的努力,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位置的。」

  甄愛淡淡的:「加油。」

  席拉臉色一僵,可對面的甄愛似乎漫不經心,倚著窗子,背著光。臉頰粉白粉白,看上去散著透明的螢光,像某種稀世的玉;眼睛黑漆漆的,很深很靜,能勾魂似的。

  席拉心裡不悅,卻忽而一笑:「我當然不像C小姐,是組織裡所有女人的羨慕。」

  甄愛微微斂瞳,不理解她說的話。

  席拉笑著,眼睛卻很冷:「說實話,除了漂亮一點,柔弱一點,真看不出你有什麼本事。在我看來,你其實挺沒用的。哼,我們出生入死地擠位置,卻永遠到不了你的高度。沒辦法,不如你命好,有A先生的喜歡,就能高高在上。」

  甄愛漠漠的,無法接話。她意興闌珊,望向窗外,半晌才問:「他,來了嗎?」

  席拉:「沒有。」

  甄愛回眸看她,質疑:「為什麼模特死得那麼慘?」言溯心疼她,所以不說,但她猜得到,模特的慘死和她脫不了關係。

  席拉再度皺了眉,她真討厭面前這個女孩突如其來的自信,看上去像霸著男人的寵愛為所欲為的刁蠻公主。憑什麼她就認為模特的慘死是A先生為她出氣?

  席拉轉轉眼珠,笑:「我來這兒之前,A先生命令過,誰要是傷害你,就用同樣的方式回報過去。」

  的確是令人信服的理由。

  但甄愛並不信,模特死時她就察覺了異樣,而言溯的反應更讓她確定,組織裡的殺手不止一個,另一個很可能是亞瑟自己。

  她蹙了眉,低低地自言自語:「不用撒謊了,我知道亞瑟在這裡。我感覺到了,他在某個看不見的角落,盯著我。」

  席拉哼出一聲笑:「你以為你對他有感應?」

  甄愛沒理會她的反諷,而是輕輕動了動手指,剛剛打進去的針開始起作用了,她已沒必要再和她閒聊。她直奔主題:「剛才那一槍其實沒有殺死人吧?」

  席拉揚起半邊眉毛:「C小姐真聰明。」停了半晌,又起了刻毒的心思,她真想看甄愛那平靜淡漠的臉上露出哪怕一絲慌張的情緒,遂挑撥道,「槍聲是我的同伴故意引他出去的,為了殺掉他。」

  甄愛靜默看她,逆著光,沒有表情。

  席拉以為惹怒了她,嘻笑:「C小姐,想去救喜歡你的那個男人嗎?」她手指一轉,槍在飛旋,「但我的任務是綁你離開,你想走,還要先過我這一關。」

  甄愛還是沒說話。

  席拉歪頭,咬著濃妝的紅唇,笑得很嫵媚:「不過真是可惜呢,那麼好的男人,我看著都心動。」說完臉色變了,塗著睫毛膏的眼睛不快地閃了閃,掃視甄愛一圈,「真不知道邏輯學家先生喜歡你什麼?或許,你在浴室裡,很誘人?我卻看不出來。」

  甄愛不想再聽她無厘頭的瘋言瘋語,打斷:「你又撒謊了。他不會有生命危險。如果要殺他,你們不會等到現在。」很肯定地補充一句,「亞瑟的計畫,不是要殺他。」

  席拉眯了眯眼,覺得自己對甄愛的認識有待改變,她確實有些不一樣的地方,很靜,太靜了。

  她索性把話說開:「哦,你認為A先生的計畫是什麼?」

  甄愛先是低眸,復而看住她,學著言溯教她的,觀察席拉的表情:

  「計畫應該是,你假扮的演員角色確有其人,就在這座城堡裡,被關在某個我們不知道的地方。你會殺了真正的演員,把她的屍體搬出來,讓警察以為你也死了。然後綁架我,離開這座島。原本只是清場,現在,為了不留證人和多餘的嫌疑人,你們連無辜的女僕小姐和管家先生也要殺掉。」

  席拉麵無表情,吞了一下嗓子。

  甄愛知道自己說對了,頓時心都涼了半截,「到時候,除了作家和幼師兩位警察,剩餘的所有人都死了,演員,女僕,管家,律師,拳擊手,醫生,賽車手,主持人……都死了。我消失了,活著的人除了警察,只剩下言溯。」

  「所以,凶手是言溯。」

  席拉聽她說完,勾唇笑笑,拍了兩下手給她鼓掌:「真佩服。」她慢吞吞在房間裡踱步,語調散漫又性感:

  「我們想想看,辦案專家S.A.先生曾經最好的朋友Alex, 是S.P.A.組織裡的高層組員Chace。其實S.A.早就知道了,他和Chace一起,兩位天才合謀從中央銀行盜取了10億的數字存款和現金,火速轉移贓款。

  正因為S.A.在警方內部獲取了大量的信息,給Chace通風報信,後者才得以神不知鬼不覺地逃脫。只可惜,Chace不相信S.A., 反而求助別人把錢藏了起來。S.A.於是用炸彈炸死了Chace。但Chace死前詛咒他說,有人知道他骯髒的過去。所以他這麼多年來,一直都在搜索10億財富和那群人的下落。

  終於,他找到了當年幫助Chace藏錢的人,和他們一起來到這座島上。但他沒有找到錢,而這些人都認出了他是和Chace一起偷錢的人。

  S.A.害怕罪行暴露,就殺掉了所有的人。」

  席拉走得遠了,一不小心踩到律師的屍體,隨意踢了一腳,道,「這裡的人都是他殺的,包括律師,包括真正的演員,也就是別人眼中的我。」

  她回頭看向甄愛,吃吃地笑:「C小姐,A先生為邏輯學家準備的結局,你還滿意嗎?

  對了,A先生還讓我問你,有沒有覺得他為你做的事,很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