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花了十分鐘的時間,便已奔到了草田芳子所住的旅館前,只見停著救傷車和警車,門口還圍了一大群人在看熱鬧。
我像發了瘋一樣地用手肘撞開圍成一團的人,向裏面衝了進去。
我衝到了旅館門口,只見裏面抬出了一副擔架來,我一看到跟在擔架旁邊的那個滑雪教練,我的血便凝住了!
同時,我聽得兩個警官在交談。一個說:「她竟以玻璃絲襪上吊!」另一個道:「幸好發現得早。」
我呆若木雞,不問可知,被放在擔架之上,正是不到半小時前,還和我在一起,美麗、柔順的草田芳子了,聽來她自殺未曾成功,我才鬆了一口氣。那使我確切地相信,見到了藍色的血液,人便會興自殺之念。
藍色的血液和自殺之間有著聯繫,這事情真太過玄妙了!
我看著擔架抬上了救傷車,又聽到無數記者,在向滑雪教練發著問題。
教練顯然也受了極大的打擊,無論記者問甚麼,他都一聲不出,我一直站立著不動,直到看熱鬧的人,漸漸散去,我才轉過身,向外走去。
雪仍在紛紛揚揚地下著,一切和一小時之前,似乎並沒有甚麼分別。但是一個可愛的女郎,卻莫名其妙地想到了自殺,自然,她的運動選手生涯也完結了!
當然,「莫名其妙」只是對他人而言,對我來說,並不是完全莫名其妙的。
我已經料到,當草田芳子看到了有一個人所流血是藍色的時候,她心中便可能會生出自殺的念頭來的,像早年的我和林偉一樣,所以,我在旅館門前,已經勸她找人作伴了。
然而,我卻沒有法子弄得明白,何以一個人會有藍色的血液,而見到他的人,都會生出自殺的念頭,而想結束自己的生命?
這是一個無法解答的謎,我腦中一片混沌,我只覺得我已經墮入了一件不屬於科學範圍,而屬於玄學的怪事之中了。
我的腳步異常沉重,在我將到藤夫人的旅店之際,夜更深了,雪仍未止,路上更是靜到了極點。而一當我停止了思索這件事之際,我便立即感到一股莫名其妙的驚懼,那種驚懼,像是你在明處,而有著許多餓狼,在暗處窺伺著你一樣!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停了下來,我要先鎮定我的心神,才可以使我繼續向前走去。我絕不是膽小的人,然而這時心中的恐懼,卻是莫名其妙的。
而且,事實上,我的四周圍十分寂靜,甚麼異樣的事也沒有,其實,如果真有甚麼變故的話,我相信我也可以應付得了。
然而,那種恐懼之感,卻不斷地在襲擊著我。
我呆了片刻,只感到離我不很遠的地方,似乎正有一個人,要我死去。而我之所以有恐懼之感,像是因為我已知道了他的心意之故。
這看來又是十分無稽的,因為科學家雖然曾經聲稱,人在思想的過程中,會放出一種電波,所謂「心靈感應」,實際上就是一方接收了另一方的腦電波之故。
當然,這種說法,還沒有得到學術界確切的承認,而且,我如今又是在接受著甚麼人的腦電波呢?甚麼人又有這種超然的力量,可以使得他的思想,形成腦電波,而令我接受呢?我想到這裏,彷彿覺得事情有了些眉目。因為,像林偉、我、草田芳子三人,忽然會起了結束自己生命的念頭,那極可能是有另一個人,以強烈過我們思想的腦電波影響我們,使我們進入被催眠的狀態之中,任由另一個人的思想,來主宰我們的行動。然而,我想深一層,卻又覺得那實在是太虛幻無際的事。我勉力提起腳,向前走著,四周圍靜到了極點,紛紛揚揚的大雪,不但掩蓋了大地上一切醜惡和美好的物事,也歛收了一切聲音。
我一直是低著頭在走著的,直到我看到了那棵白楊樹,我才抬起頭來。因為離藤夫人的旅店,已經不遠了。當我抬起頭來時,我可以看到前面有兩團昏黃色的光芒,那當然是旅館面前的燈光了。
我鬆了一口氣,我終於來到了一條橫巷的前面。只要過了那條橫巷,便是藤夫人的旅店了。然而,我剛來到橫巷之前,便看到街燈柱下,站著一個人。我嚇了一跳,那人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大衣的領子翻得高高的,頭上又戴著呢帽,肩上雪積得十分厚,顯見得他站在那裏,已經很久了。
我心中雖然有點吃驚,但是我卻並沒有停步,因為一個人在那樣地深夜,站在雪地中,的確是一件可疑的事,然而,也不值得大驚小怪。
由於我向前去,必須在那人的身邊經過,所以我也不得不保持警惕。
我放慢了腳步,在他身旁擦過。
也就是在他的身旁擦過的那一瞬間,我腦中一震,感到有人在叫我:衛斯理!
但是,我的耳際,卻又沒有聽到任何的聲音。四周圍是那樣的靜,我絕不可能將有聲音而當作沒有聲音的。事情就是那樣的玄妙,我沒有聽到聲音,但是我卻感到有人在叫我!
我連忙站定了腳步,轉過身來。
這時,那人也恰好轉過身來,抬頭向我望來。他帽子拉得雖低,我也看清了他的臉,他臉色蒼白得異樣之極,泛著青色,叫人看了,心中生寒。而這個人我是認識的,他和我與他分手之際,幾乎沒有多大的分別,雖然事情已有十多年了。
他就是方天!
我呆了一呆,他也呆了一呆。他先開口,道:「衛斯理,是你,果然是你………」講到這裏,他嘰咕了一聲,我沒有聽清他講的是甚麼,然後,又聽得他道:「你!你沒有……」
他遲疑著,沒有講下去。
我在草田芳子向我敘述她的遭遇之際,便已經想到,她遇到的那個人。一定就是方天。血液是藍色的人,全世界可能只有他一個人。然而,我卻絕未想到,在這樣的情形下,我會與他陡然相遇的。
我不等他講完,便接上去道:「我沒有死!」
方天的臉上,現了十分奇特的神情來,他低下頭去,喃喃地道:「衛斯理,你是一個好人,我一直十分懷念你,你是一個好人……」
在他那樣喃喃而語之際,我的心中,突然又興起了「死」、「自殺」等等的念頭來,我心頭怦怦亂跳,這比任何謀殺還要恐怖,這個藍血人竟有令人不自覺而服從他的意志自殺的力量!
我竭力地排除著心中興起的那種念頭,我已和十多年前在學校中的時候不同了,那時,我是一個頭腦簡單的小夥子,如今,我已有了豐富的閱歷,我更知道,對方的那種超然的力量,和催眠術一定有關,而催眠術的精神反制學說,我是明白的。
那種學說,是說施術者的精神狀態(包括自信心的強烈與否)如果不及被施術者的話,那麼,施術者會被反制的。
所以,我在那時,便竭力地鎮定心神,抓住那些莫名其妙襲來的念頭,我和方天兩人,足足對峙了六七分鐘之久,我已感到我腦中自殺的意念,已經越來越薄弱了!
我知道,在這一場不可捉摸,但實際上是危險之極的鬥爭中,我已經佔了上風。
也就在這個時候,方天嘆了一口氣,突然轉過身,向前走去。我由於全神貫注,在和那種突然而起的念頭相抗衡,在剎那間,思路難以轉得過來,所以我看到方天轉身向前走去,竟不知所措,直到他走出了七八步,我才揚聲道:「站住!站住!」
我一面叫,一面追了上去,方天並不停步,但我是有著深厚的中國武術根底的人,三步併作兩步,很快地便將他追上。
他站定了身子,我沉聲喝問道:「你是甚麼人,你究竟是甚麼人?」
方天的樣子,像是十分沮喪,而且,在沮喪之中,還帶著幾分驚恐,他喘著氣,道:「衛斯理,你贏了,我可能會死在你的手中,永遠也回不了家,但是你不要逼我,不要逼我用武器………」
我起先,聽得他說甚麼「回不了家」等等,大有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之感。聽了他最後的一句話,我不禁吃了一驚,同時,他也在那時揚了揚手。
我向他的手中看去,只見他手中握著一隻銀光閃閃的盒子,盒子的大小,有點像小型的半導體收音機,但上面卻有著蝸牛觸角也似的兩根金屬管。
我從來也未曾見過這樣的「武器」,我立即問道:「這是甚麼?」
方天道:「你不會明白的,但是,你也不要逼我用他。我絕不想害人,我只不過想求生存,等待機會回家去,你明白嗎?我有一個家………」
他越說越是激動,膚色也更是發青,我心中的奇怪,也越來越甚,道:「誰,誰不讓你回家?」
他抬起頭來,向天上看了一眼,又立即低下頭來,道:「你………我求求你,只當沒有見過我這個人,從來也沒有見過,不但不要對人說起,而且自己連想也不要想,可以麼?可以麼?」
他講到了一半,眼角竟流下了淚來。
我呆了半晌,道:「我只問你一件事。」
方天默然不語,我問道:「林偉、我、草田芳子,都曾經看到你體中的血液,是藍色的,我們也都有過自殺的念頭,你能夠告訴我,那是為了甚麼嗎?」
我的話未曾講完,方天已經全身發起抖來,他手臂微微一揚,在那一瞬間,我只看到他的手指,似乎在他手上的那隻銀盒上按了一按,而我也聽到了極其輕微的「吱」地一聲響。
接著,我便覺得眼前突然閃起了一片灼熱的光芒,是那樣地亮,那樣地灼熱,令得我在不到百分之一秒鐘的時間內,便失去了知覺,倒在雪地之上了。
在我失去了知覺之前的一瞬間,我似乎還聽得方天在叫道:「不要逼我──」
從我依稀聽到方天的那半句話,到我再聽到人的聲音,這其間,究竟隔了多少時間,我是事後才知道的,而當我再聽到人的聲音,接著我感到了全身的刺痛。
那種刺痛之劇烈,令得你不由自主地身子發顫,像是有千百塊紅了的炭,在炙烙著每一寸的皮膚一樣。我想叫,然而卻叫不出來,想動,也不能動。我緊緊地咬著牙關,但當我想鬆動一下牙關時,卻也沒有可能,我只好作最後的努力,試圖睜開眼睛來。
在任何人來說,要張開眼睛,那是再簡單不過的事。然而我這時,就像是初出娘胎的嬰兒一樣,用盡了生平的氣力,才裂開了一條眼縫,我看到了來回晃動著的人影。
我定了定神,又勉力將眼皮的裂縫擴大了些,在我眼前幌動的人影,漸漸清晰了,像是攝影機的鏡頭,在漸漸校正焦距一樣。我首先看到,在雙手揮舞講話的,正是那個和我下棋的老醫生。
我竭力試圖記憶,心中暗忖,難道我這時,是在藤夫人的旅店中麼?但顯然不是的,因為四周圍的所有人,都穿著白衣服。
白衣服……白衣服……我腦中漸漸有了概念,醫院,我是在醫院中!
我是怎麼會在醫院中的呢?沒有法子知道,我只記得我是倒在雪地中的,雪地……醫院,噢,這一切,對於我這個剛恢復知覺,而且還得忍受著身上奇痛的人,實在是難以繼續想下去的,我決定先看看我自己,究竟怎麼樣了。
我竭力轉動著眼珠,向自己的身體望去。
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以為那一定是看錯了。於是,我閉上眼睛一會,再睜開來看看。
但是,我看到的東西,仍是一樣,我看到,應該是我身子的地方,竟是一具木乃伊也似,每一寸地方,都裹滿了白紗布的人形物!
這算甚麼,這是我的身子麼?我受了甚麼傷?
我拚命想要挪動我的身子,但是卻做不到,我只好再轉動眼珠,我又發現,有兩根膠管,插在我的鼻孔之中。看來我的確是受重傷了,因為,連我的面部,都是那種白紗布。
這時候,我又聽得另一個人的聲音,道:「如果他恢復了知覺,他會感到劇痛的,我們將為他注射鎮靜劑,以減輕他的痛苦。」
我心中在叫道:「我已經有知覺了,快給我止痛吧!」但是我卻出不了聲。
而我出不了聲的話,顯然便沒有人會知道我已恢復了知覺,所以我只得盡可能地睜大眼睛。
我的聽覺恢復得最快,我也聽得有人道:「如果他能活,那麼是兩件湊巧的事,救了他的性命……」
他媽的,我不禁在心中罵了起來,甚麼叫「如果我能活」?難道我不能活了麼?那人的聲音繼續著:「第一,是那場大雪;第二,是這裏新建成的真空手術室……」
有人問道:「大雪有甚麼關係呢?」
仍是那個聲音答道:「自然有關係,他究竟是受了甚麼樣的傷害,我們現在還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則是類似輻射光的灼傷。他倒地之後,大雪仍在下著,將他的身子,埋在雪中,他身子四周圍的雪,對他的傷口,起了安撫作用,要不然,他早已死了!」
我記起了我昏過去之前的情形,那灼熱的閃光,那種刺目的感覺,原來我幾乎死了。方天用的是甚麼秘密武器呢?
我正在想著,只聽得那聲音又道:「如果不是在真空的狀態下處理他的傷口的話,那麼他的傷口至少要受到七八種細菌的感染,那就太麻煩了。」
我心中苦笑著,幸運之神總算仍然跟著我,只不過疏忽了些,以致使我像木乃伊也似地躺在醫院之中,混身都灼痛。
我不準備再聽他們討論我的傷勢,我只希望他們發現我已經醒了過來,為我注射鎮靜劑,以減輕我此時身受的痛苦。
我仍然只好採用老辦法,睜大著眼睛,我的視覺也漸漸恢復了。我看到圍住我的人,至少有七八個之多,可是卻沒有一個人發現我已經睜大了眼睛。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才聽得一個護士,尖叫了一聲,道:「天哪,他睜著眼!」
我心中叫道:「不錯,我是睜著眼!」
感謝那護士的尖聲一叫,我已經醒過來一事,總算被發現了,接著,圍在我身邊的人,又忙碌了起來,我被打了幾針,沉沉地睡了過去。等我再醒過來的時候,只見室內的光線,十分柔和。在我的身旁,仍有幾個人坐著,其中一個,還正把我的脈搏。
我發覺口部的白紗布,已被剪開了一個洞,那使我可以發出微弱的呻吟聲來。
我看到一張嚴肅的臉向我湊近來,問我道:「你能講話了麼?」我用力地掀動著口唇,像是我原來不會講話,這時正在出力學習一樣,口唇抖了好一會,才講出了一個字來,道:「能。」
那人鬆了一口氣,道:「你神志清醒了,你的傷勢,也被控制了,你放心,不要亂想別的。」
那醫生嘆了一口氣,眼中流露出同情的面色來,道:「性命是沒有問題的,只不過……」我道:「皮膚會受損傷是不是?」
那醫生苦笑了一下,道:「你放心,我們會盡可能地為你進行植皮手術的……」
我不等他講完,便閉上了眼睛。
那醫生雖然沒有直接說出來,但是我已經可以知道他的意思了,我像是被一種極強烈的輻射光所灼傷的,那麼,和所有被燒傷燙傷的人一樣,我皮膚的損壞,一定十分嚴重了,只怕最佳的植皮手術,也不能挽救了。
我想了好一會,才睜開眼來,那醫生仍在我的眼前,我道:「我要求見你們的主任醫師。」那醫生道:「佐佐木博士吩咐過的,你再醒來的時候,便派人去通知他,他就要來了。」
佐佐木博士,那就是在北海道藤夫人店中和我同住的老醫生,他是日本十分有名的外科醫生,但是他卻在一家十分有名的大學醫學院中服務的,那麼,在我昏迷期間,我早已離開了原來的地方,而到東京來了。
我又閉上眼睛養神,沒有多久,便聽到沉重的腳步聲,傳了過來。
佐佐木博士走在前面,後面又跟著幾個中年人,看來是醫學界的權威人物。
他們來到了我的床前,佐佐木博士用心地翻閱著資料,這才抬起頭來,道:「好,你能說話了,你是怎樣受傷的?」
我據實回答,道:「有一道強光,向我射來,在不到十分之一秒的時間內,我就昏了過去!」
「輻射線──」佐佐木博士握著拳頭。
佐佐木又「哼」地一聲,道:「你可知道你身上將留下難看的疤痕麼?」我剛才要那個醫生請主任醫師,為的是討論這一問題。
我立即道:「博士,我想提出一個你聽來可能不合理的建議,我想用中國一種土製的傷藥,來敷我的全身。那樣,任何傷口,都不會留下疤痕。」
佐佐木高叫起來,道:「胡說,你雖然脫離了危險期,但是傷勢隨時可以惡化,我要對你的性命負責,我絕不能聽你的鬼話。」
我開始說服他,告訴他這種傷藥的成分,十分複雜,乃是中國傷藥中最傑出的一種,根本是買不到的,只不過我有一個朋友,還藏有一盒,任何傷口痊癒了之後,絕無疤痕。
但是,不論我說甚麼,佐佐木只是搖頭,我說得氣喘如牛,他也不答應。
我嘆了一口氣,佐佐木博士和其他幾個醫生商量了一陣,又走了出去。我剛才說話說得實在太累了,這時便閉上了眼睛養神。
好一會,我才睜開眼來。病房中除了我之外,只有一個護士。那護士的年紀很輕,生得十分秀麗。我低聲叫了她一下,她立即轉過頭來,以同情的眼光望著我。
我想向她笑一下,但是我面上所裹的紗布卻不容許我那樣做。
她俯下身來,以十分柔和的聲音問我道:「你要甚麼?」我低聲道:「你甚麼時候下班?」
那護士以十分異特的眼光望著我,她的心中一定在想我是個瘋子。我問她甚麼時候下班,難道是想約她出去吃晚飯麼?
我看出了她心中的疑惑,連忙又道:「我只是想請你代我拍一份電報。」
那護士立即點了點頭,道:「可以的。」她拿起了紙和筆,我先和她說了地址,才唸電文,道:「速派人攜所有九蛇膏至──」
我講到這裏,又向她詢問了這個醫院的名稱,才道:「就是這樣了。」
護士以懷疑的眼光望著我,道:「九蛇膏是甚麼東西?」我立即沉聲道:「小姐,我需要你幫忙,九蛇膏是我們中國人特製的傷藥,就是剛才我向佐佐木博士提起的那種。」
護士很聰明,立即道:「你是想自己使用這種膏藥?」我點了點頭,道:「是,我一則不想在自己身上,留下難看的疤痕。二則,我還要使佐佐木博士知道,有許多現代醫學所不能分析解釋的藥物,的確具有不可思議的力量!」
護士的面色,變得十分蒼白。
我看出她心中在不斷地拒絕我的要求,我也不再多說話,只是以懇求的眼光看著她。這位護士是一個心腸十分好的少女,經過了四五分鐘,她嘆了口氣,道:「你要知道,在這裏當護士,是一種榮耀,我費了不知多少精神,才得到這種榮耀的……」
她的意思很明白,就是這種事一查出來,她非被革職不可!
我連忙道:「小姐,你可知道,使一個病人感到你是他的天使,這更是一種至高無上的榮耀麼?」
護士小姐笑了起來道:「好,我為你去做!」
接下來在醫院中發生的事情,似乎沒有詳細敘述的必要了。因為我如今所述記的題目是「藍血人」,自然要以那個神秘詭異的藍血人為中心。
第三天,九蛇膏便到了我的手上,在那護士的幫助下,我得以將九蛇膏敷在全身。第七天,當著佐佐木博士的面,拆開了紗布,我全身的皮膚,像根本未曾受過傷一樣,博士暴跳如雷,但是卻也不得不承認那是奇跡,我仍然十分感謝他的拯救,離開了醫院,在郊區的一家中等旅館中住了下來。
離開了醫院之後,我第一件事,便是養神,和靜靜地思索。
我這一次,雖然又僥倖地逃過了厄難,但是如果是同樣的事情,再發生一次的話,那我就難以再有這樣的幸運了!
第一、不會再有那場大雪;第二、世界上僅存的一罐「九蛇膏」,也已經給我用完了,如果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的話,我非變成醜陋的怪人不可。
從旅館房間的陽台望出去是一片田野,視野十分廣闊,我坐在陽台上看看早報。報上並沒有甚麼刺激的新聞,我將報紙蓋在臉上,又準備睡上一會,忽然聽得有人在叩門。
我一欠身,坐了起來,大聲道:「進來!」
推門進來的侍者,他向我道:「衛先生,有一個人來找你。」
我吃了一驚,我住在這裏,可以說是一個極端的秘密,有誰知道呢?我心念一轉間,立即想到了方天。我心神不禁大是緊張起來。
但就在這時,侍者一側身,大踏步跨進來一個人,卻並不是方天,而是和我分別沒有多久的納爾遜先生,國際警察部隊的高級首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