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要不行了,周曉萌,林可奇他快要不行了,他沒有不愛你,什麼姑娘,什麼拋棄,什麼消失,全是假的,他在醫院裡等你,你一定要快點回來,知道嗎?」游小魚說著,說著,就再也說不下去。
「他到底.......怎麼了?」周曉萌語調有些顫抖的又問了一遍,她不自覺的將心,提在了嗓子眼兒裡,又緊了緊,手不自覺的就抓緊了手裡的手機,抓的都起了細細的汗,可是她卻渾然不覺,她的心,從聽到林可奇這三個字的時候,就再也沒有辦法平靜下來。
「癌症......」游小魚的語調那麼輕,殘破到不行,帶著濃濃的鼻音,語不成調,沙啞得不成樣子,可是她這兩個字,卻像是尖銳刺耳又沉悶的驚雷聲,通過手機的聽筒傳進周曉萌的耳朵裡。
手機滑落,摔碎在火車的車廂裡,心被這兩字,幾乎就要震得碎掉了,眼淚一點一點從眼睛的正中央滑落,大顆大顆,滾燙的滴在火車的車廂裡,發出清脆的破裂聲,一聲一聲,卻再也拉不回那顆碎掉的心。
坐在旁邊的安舒文看著周曉萌一動不動的坐在那兒,手機的電池和蓋板被摔的分了家,他皺了皺眉頭,雙手放在周曉萌的肩膀上,擔心的問:「怎麼了?」
「他快要死了。」周曉萌愣愣的抬起頭來,像個溺水的嬰兒,帶著對死亡的恐懼。
她抓著安舒文衣服的一角,聲音裡是無法控制的顫抖和悲傷,她抓著安舒文衣服的一角,像是溺水的孩子抓住一塊浮木一樣,手指都被抓得有些泛白,她喃喃的重複的道:「安舒文,他快要死了,他快要死了。」
一字一字,都撕扯著她的心,那麼疼,那麼疼。
火車平速的在車軌上行駛著,發出「轟隆隆」列車壓過列軌的聲音,一聲一聲,像是壓在原本就沉重的心上。
安舒文眉色微斂,眼眸半盒,微垂的眼皮蓋住了內裡的暗湧,卷而翹的睫毛,一扇一扇,蓋住了那眸中心慘淡的愛戀與失落,他伸出手,緩緩的將周曉萌抱在懷裡,然後雙手一點一點的將她擁緊。
可是沒有用的,沒有用的,他懷裡那滾燙的溫度,再也溫暖不了她那顆在很多年前就已經遺失的心,即便是他將她抱得那樣那樣的緊,也起不了任何的作用。
她將臉埋在安舒文的頸項間,淚水肆意的流著,她伸出手,抓住安舒文背後的襯衫,在這樣擁擠的火車的車廂裡,她再也忍不住,放開了聲音的哭出了聲來,她的哭聲那麼大,肆無忌憚,好像要把整顆心都揉碎了一樣的嘶聲痛哭著。
這場悲傷,洶湧又急促,像是一顆歷久經年生長在肥沃土地裡的枯籐古樹,在不經意間盤根錯節的纏繞在了每一個人的心裡。
安舒文從來沒有看到周曉萌這麼傷心過,她哭得那麼用力,淚水從她的眼睛裡溢了出來,然後落到他的頸項間,滾燙的灼燒著他的心。
其實擁抱是這個世界上最親近卻也是這個世界上最疏離的姿勢,他抱著你,他滾燙的胸脯貼著你的胸脯,你可以感受到他胸腔間灼熱的溫度,可是你卻看不到他的臉,你不知道他在抱著你的時候,臉上是怎麼樣的一種表情。
就像此時的周曉萌,不知道此時此刻,抱著她,想要給她溫暖的安舒文,在背著她,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那一臉受傷的模樣。
他輕輕的拍著她的背,在她的耳旁輕輕的安慰著:「別哭了,我們這不是正要回去嗎,能趕得上的,一定能趕得上的,別哭了,好嗎?」
可是這樣的安慰,無濟於事,擊碎不了心裡突來的,那恍若窒息的疼痛。
那疼痛在心的正中間,一點一點的彙集,又一點一點的蔓延,週而復始,折磨著那顆並沒有鑄造成為銅牆鐵壁的心。
她突然像只被驚醒的兔子,猛然抬起頭來,她一下一下扯著安舒文的衣服,眼睛裡閃著希翼的光,她語不成調的對著安舒文喊道:「安舒文,我們下車,我們下車好嗎,我們去做飛機,我們去找個地方坐飛機,這兒一定有飛機坐的,對不對,一定有的,我要回去,我要去看看他,我要去守著他,他快要死了,我要去守著他,我要去守著他......」
她的神情那樣焦灼,一下子亂了所有的方寸,平日裡的鎮定全都蕩然無存,她一遍一遍的對著安舒文喊道:我要去守著他,我要去守著他......
她的模樣竄入安舒文的眼中,像是一顆石子投入到平靜的湖面,在他的心裡蕩起一片漣漪,順著心的正中央,慢慢的擴散。
疼嗎?他在心裡淡淡的反問。
他有些難受的別過臉,看著車窗外飛逝的景物,他想說,周曉萌,這兒哪裡來的什麼飛機,這兒是郊區,這兒是鐵軌,這兒是平困區,這兒哪裡來的飛機。
可是他好看的唇角微微輕啟,他輕輕的答:「好。」
我不是一定要騙你,只是你想要的東西,你想要做的事情,我都想要盡我所能的來給予你,滿足你。
***
醫院的長廊裡寂靜無聲,昏黃的燈光下,印照著一張張愁雲慘淡的臉,寒風陣陣吹襲,吹落了離人的眼淚。
路芸就是坐在這樣的一個長廊裡,聲音哽咽的給游小魚講了一段被人埋藏在雪夜裡的唯美而淒涼的故事,這段故事的主角,不是她,可是將這段故事拉入萬丈深淵的人卻是她。
原來有些秘密,知曉比埋葬,更讓人覺得殘酷。
路芸一開口就問游小魚:「你還記得三年前,你哭著給周曉萌打的那通電話嗎?」
游小魚搖了搖頭,她自然是不知道的,她給周曉萌打了那麼多電話,她怎麼可能知道她說的是哪通電話。
只是路芸接下來講的話,卻像是平地突起的狂風,刮亂了身,也刮亂了心。
當她看到林可齊躺在床上的那一刻,她以為真相就是這樣的,毫無懸念,這是一副多麼讓人扼腕痛惜的生死訣別,可是原來,事情的真相,遠遠不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