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有很多種,有冷笑,有微笑,有大笑,有溫柔的笑,有皮笑肉不笑,有的笑令人心生暖意,有的笑卻叫人背上發寒。
此時此刻,魏紫棠聽到的笑聲,無疑就很有這個功效。
夜深人靜,突然聽到一聲詭異的笑聲,還貌似就在她背後,魏紫棠一個激靈,哆嗦了一下。
正因為夜深人靜找不到路心裏發瘮的魏紫棠,還真受不了這樣的刺激,這也太像鬼故事了。
這一瞬間,她也忘了自己怎麼也有煉氣期三層的水準了,頭皮直發麻。
再往前走了幾步,連周圍的景色都變了。
本來,雖然夜深人靜,也還有那麼幾盞亮燈的窗戶,魏紫棠想,實在不行,還可以去冒昧地敲門問路,可是突然間,連房子都沒影兒了,周圍霧濛濛的。
看來,是真的有蹊蹺了。
魏紫棠強迫自己按捺下拔腿亂跑的衝動,強作冷靜地轉過身。對自己拼命做心理建設:怎麼說我也是修道之人了,降妖除魔談不上,也不至於怕鬼吧?
然後,想歸想,到底還是滿手心的冷汗。
後面空蕩一片,霧氣縹緲,幽暗難辨,卻人影全無,而此刻她後脖子處,卻又是「噗嗤」一聲笑,幾乎有冷颼颼的氣噴在她脖子上。
魏紫棠頭髮都炸起來了。
這該死的鬼東西,那麼老套,和電視裏的鬼片有什麼不同?
鬼是多麼缺乏創意的生物,啊不,非生物啊!
魏紫棠開始評估敵我雙方力量對比。
敵方:不明,疑為一隻缺乏創意的鬼。
我方:煉氣期三層,法術全無。
說實話,魏紫棠現在的情形有點類似很多武俠小說剛出道有奇遇的男主角,有一身內力卻全然不知道使用方法,又不會打,又不會飛,連護身罡氣都沒有,想來想去,她只有學著小說裏的模樣,把體內的靈氣巡迴運轉,果然感覺陰冷的感受沒有了,胸中底氣大增。
那「鬼」又是「噗嗤」一聲笑,這次居然陰惻惻地開口了:「沒用的,煉氣期三層豈是我的對手!你這種道行淺薄的小修士沒有師門長輩罩著也敢四處遊蕩,活該做我的點心!」
聲音嘶啞難聽,如粗糲的磨砂紙,雌雄難辨。
一隻鬼也能判斷出別人的修行?
莫非自己弄錯了,不是鬼,而是妖怪?
魏紫棠更加緊張起來,在心裏問:「師父,怎麼辦?」
雖然佛珠裏的便宜師父不許自己管他叫師父,但是一緊張,魏紫棠還是這麼叫了。
佛珠裏沉默良久,便宜師父蒼老的聲音有些壓不住的懊惱,氣憤和輕蔑:「早知道不該一味讓你追求境界,學點法術也浪費不了什麼時間,如今竟受這麼一個東西逼迫!……往左躲閃!」
魏紫棠一愣,但還是很從善如流往左邊撲閃過去,幸虧她現在身輕體健,這種動作做起來倒也不是很吃力,但可能幅度不夠大,一個剪刀狀的巨大物體從地裏突然升起,帶著一股泥腥味擦著她的右腿過去,。
「什麼東西?」魏紫棠叫起來。
「右邊!」
幾乎是一個驢打滾才躲了過去。
「上面!」
「還是左邊!」
「小心下麵!」
在便宜師父提點下,魏紫棠驚險萬分躲過了好幾次攻擊,氣喘吁吁,狼狽不堪,衣服被刮破了好幾道口子,頭髮也散亂了。
「不行……啊,師父,這樣下去我死定了,我……能不能逃……跑啊?或者……反擊也行啊……」
便宜師父似乎在思索應敵之策,在魏紫棠又摸爬滾打了一圈才說:「你試試吧,我不知道倉促間你是否能領悟……此物陰穢泥濘,你若有純陽之火轉眼就可將它化為飛灰,但你尚未築基,純陽之火是不要想的了,好在你有雷靈根,試試五雷術好了……」
五雷術?
聽著還蠻厲害的,好吧。
魏紫棠認真聽師父臨陣磨槍的即時教學。
「你那棵樹上不是有金褐色的葉子嗎?你試試,能不能不管那些藍色葉子,只把金葉子連接起來?」
這還不簡單嗎?
魏紫棠當初做連圖遊戲就是藍葉子歸藍葉子,金葉子歸金葉子的,這下就直接用金色線路不就是了嗎?於是她迅速將金褐色靈氣調集,等待便宜師父的下一步指示。
「咦?」佛珠裏傳來驚詫的聲音:「這麼快?」接著小聲頗有些欣慰地說:「看來你天資還真不錯,右邊!」
說話間又是一次襲擊,魏紫棠險險躲過,卻被帶著腥臭味的泥水灑了一頭,頭髮被夾斷了兩根。
「將靈力彙集到右手!」
魏紫棠依言而行,很快就把靈力聚過去了。
「跟我念!天辟萬物,其行自正,燃惡除穢,引雷驅火……下麵!」
「天辟萬物,其行……下……」魏紫棠跟著費勁巴拉地念念有詞,好不容易念完,加了個下字,才反映過來便宜師父是在提醒自己攻擊來自下方,手忙腳亂地往旁邊跳,結果好不容易彙集起來的靈力又散了,而因為反應慢了一拍,腳下一涼,她的靴子底被剪掉了。
「啊,我新買的,花了一千多呢……」魏紫棠心疼地叫起來,這才覺得腳底熱辣辣地疼,大概是受傷了,也不知道有毒沒毒。
一瘸一拐地在地上跳著,躲避下一輪攻擊,魏紫棠欲哭無淚,看來修真真的是危險遊戲。
「閉嘴,再來一次!」
可是妖怪很狡猾,每次不等她念完就攻擊她,把她的咒語打斷,等她都把咒語背熟了,又接連受了兩次傷之後,才終於勉強念完一次。
「哧——」一個金黃色的小閃電終於在她手裏劈裏啪啦成型了,好像煙花一般,魏紫棠興奮地朝妖怪上次攻擊的方向扔了過去。
「你往哪裡扔?」便宜師父氣憤地叫:「就不能等我告訴你方向再扔?」
於是又是雞飛狗跳,不斷念咒語不斷被打斷,好不容易再一次把閃電在手中成型,便宜師父欣慰地說:「景位,扔過去吧。」
「什麼?」魏紫棠茫然了,「噗嗤」一聲,閃電在她老人家的手裏熄滅了。
便宜師父大怒:「你連休,生,傷,杜,景,死,驚,開都不知道嗎?!」
魏紫棠如聽天書:「什麼死開?」低頭慚愧,她上學那會兒,每天作業那麼多,看點世界名著都已經費勁了,更別說這種不知道該算傳統文化還是封建糟粕的東西了……
「你還是逃吧。」
「噢,好。」
「把靈力聚集在腳下,按我說的方位逃。」
「好的,但是師父你別再說什麼死呀開的了,請說左右或幾點鐘方向……哎呀……」
一直在討論逃跑方案,放鬆了警惕,居然被妖怪一鉗子夾住了腰,舉到了半空中。
「放開我放開我,你這個螃蟹,還想腰斬我不成!」魏紫棠忍著腥臭,拍打著堅硬的鐵鉗。
「我才不是螃蟹!」妖怪翁聲翁氣回答。
「是,要是螃蟹都這麼臭我每年也不想吃大閘蟹了!」魏紫棠小聲嘀咕,然後大聲叫:「放開我,否則我就把你電死!」
佛珠裏寂靜無聲,難道便宜師父已經被她這麼不肖給氣死了?
「師父師父,快救救我呀!」魏紫棠拼命扭動身體,其實心裏已經恐慌。
又是一片安靜,然後才聽到不知道是無奈還是憤恨的聲音:「我出不來……可恨,這般經不起一個指頭的跳樑小丑,如今也能壞我大事……」
妖怪惡狠狠地大笑,尤其難聽:「哈哈,我還是把你先埋到湖底的爛泥裏,等你腐爛了再吃好了!」
魏紫棠哆嗦了一下,想像著自己腐爛的樣子,拼命想辦法,可卻使不上力。
突然,一個火球仿佛煙花綻放在面前,就聽到妖怪大聲慘叫,然後自己腰間的桎梏鬆開了,自己從半空中掉落下來。
她揉著腰,掙扎著坐起來,聽到一個冷冷的年輕男子的聲音說:「這東西又臭又髒,一點也不好吃。」
然後一個略微帶一點點京腔,一聽就知道受過很好教育的悅耳的女聲:「管它呢,總不能叫它害人呀,你就當幫咱們的寶寶積福好了。」
冷冷的男音軟了一點:「積福?哼。」
然後那女音到了面前:「你沒事吧?」
魏紫棠一抬頭,□浪的頭髮,精緻的面容,穿著和微笑的樣子和很多在國貿上班的中高級白領無二,竟是上次追尾時那個女子。
她後面,當然是上回那個給她紫玄芝的冷漠的英俊少年。
不知道什麼時候,霧早散了,依舊是平房羅列的胡同裏。
「我沒事,謝謝你。」魏紫棠勉強地微笑著,竭力維持尊嚴和禮貌地站起身來,雖然她渾身上下已經狼狽不堪。
「你修煉得很快呢,」那女子仍然微笑著說,「那個靈芝還不錯吧。」
「多謝你們。」
「不客氣,我們也是偶爾路過,誰知道小龍蝦也能成精,還沒練出人形就急著出來做怪了。」
小龍蝦?
魏紫棠朝地上看去,一個一米多長疑似焦炭的東西落在地上。
好大一隻小龍蝦!
自己也沒經常去簋街吃麻小呀。
「快走吧,」少年不耐煩了,「我還沒找到吃的,寶寶還自己在家呢。」
「有小龍還有睡蓮,不用擔心。」美女一邊說著一邊被那少年拉走了,在半空中還不忘對她招手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