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啊,小姑娘。」帶笑而又漫不經心的語調,笑眯眯像月牙的眼睛,讓魏紫棠立刻回憶起來十多年前的偶遇。
「是你,狐狸眼!」魏紫棠低聲叫出來。
「是我。」胡立言還是笑眯眯的。「你這小姑娘怎麼到丹房來了。」
魏紫棠也笑咪咪,大方坦誠地說:「我這樣的雜役弟子,要想學點煉丹之道,只能到丹房來打雜,看能不能偷學點。胡師叔也是來煉丹的嗎?」
領著胡立言進來的雜役弟子立刻說:「當然了,胡師叔可是門內煉丹長老的親傳弟子,在咱們宗內也是數得上的煉丹師。」很有些討好的意味。
「哦,」魏紫棠有些尷尬地笑笑,「我太孤陋寡聞了,胡師叔不要見怪。」
胡立言還是那懶洋洋的落拓模樣瞥她一眼:「怎麼能不見怪?」
魏紫棠愣住。
胡立言眨眨眼:「就罰你在我煉丹時幫我打下手好了!」
這下不止是魏紫棠,那個雜役弟子也呆住了,天底下居然有這樣的好事?
這不等於就是要傳授魏紫棠煉丹術了?
雖然可能不是什麼精髓和不傳之秘,但也十分難得了。
雜役弟子看著魏紫棠的目光可以說得上妒恨交加。
魏紫棠反應過來,欣喜地笑著:「胡師叔,你是說真的?」
胡立言呵呵笑著,拍了一下魏紫棠的頭:「我什麼時候要騙小丫頭了?」
雜役弟子退下了,魏紫棠留了下來,她屏息凝神,垂手立在旁邊,大氣也不敢喘一下,生怕驚擾了人家神聖的煉丹過程,雙眼盯著胡立言每個動作,生怕錯過。
胡立言看她這樣,大笑起來:「小姑娘,不用這麼嚴肅,煉丹是賞心樂事,不需得這般。」
魏紫棠輕輕笑笑:「胡師叔,請問我需要做什麼?」
胡立言看看她,一揮手,地上多了一大堆草藥,說:「這些草藥你都認得嗎?」
魏紫棠歪著頭細心辨認:「……血地羯,百年份的葛根,奇絡藤……這個是,咦,這不是元參,這是……哦,這是七運參。」
胡立言面上露出些驚訝和欣賞來,沒想到這小姑娘藥物常識居然很豐富,他這次煉丹用的都是不太常見,比較珍貴的材料,居然全部能認出來,尤其是還能認出元參和七運參的區別。
七運參簡單的說就是七百年的氣運參,要是兩百年的就叫二運參,因為外型酷似元參,就是多年的老藥師也有認錯的時候,想不到這小姑娘居然能認得,還能分辨出年份來。
因此胡立言嘿嘿一笑說:「那好,我要什麼,你就趕緊給我遞過來。」
魏紫棠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畫面:外科手術室裏,口罩手套全副武裝的主刀大夫在那裏果斷簡潔地下命令:「……剪刀!……鑷子……」旁邊的護士緊張高效地立刻遞過去。
不過換在這裏,可就更加效率了:
胡立言說:「血地羯,切片!」
魏紫棠便立即把那一段血地羯往半空一扔,數個風刃來回,那段東西被切成厚薄均勻,大約半釐米厚的薄片。
胡立言朝丹爐虛點,爐蓋飛起,胡立言喝了聲:「來!」
魏紫棠便利用控物術,遙控著那些薄片,全部落入鼎中。
胡立言一邊操引地火,一邊又吩咐她:「葛根,烘焙,研末。」
於是魏紫棠將數根葛根淩空一拋,用微小的烈焰術在底下烘焙,乾透後雙手一搓,便成了粉末。這時胡立言已經將鼎蓋打開,魏紫棠不待他吩咐,又是一個控物術粉末便一點不漏地入爐了。
等到所有材料入了爐,胡立言便更加認真地操作地火,過了些時候,才輕鬆下來,道:「不錯啊,小丫頭——咦,我還不知道你這小丫頭叫什麼,你這丫頭第一次居然就這麼鎮定,做得很好,很有幾分我當年之風。」
既然這傢伙喜歡把自己當蘿莉,自己就配合他好了,魏紫棠笑嘻嘻回答:「胡師叔,我還以為你永遠不會問呢,我叫魏紫棠,紫色的紫,海棠的棠。」然後又問他:「胡師叔,這火很難控制吧?你煉的是什麼丹。」
「問心丸。」胡立言說,「控火之術講究文武相配,不同的材料需要不同的火候,同樣的材料,具體要煉什麼丹時用的火候也不一樣,還有就是材料入爐的時間掌握,先後順序,最後開爐的時間等等,各派都有自己的一套。」
魏紫棠卻被這問心丸說得愣了一下,她沒想到胡立言煉的是這麼冷門這麼……特別的丹藥。
問心丸只有兩個時候吃,一個是煉氣圓滿即將衝擊築基,一個是築基圓滿即將衝擊金丹,這種丹藥吃下去,能產生深沉的幻覺,有助於境界心境上的突破,雖然不像築基丹那樣珍貴又有深厚靈力,但也很難得,畢竟修仙修心,如果境界上不去,那麼功力累積得再深厚,也會有瓶頸難以突破。
而問心丸煉製不易,需要不少珍貴材料,一顆在市面上也售價不菲。
胡立言煉這個,是他築基圓滿,快要衝擊金丹了嗎?
煉這麼珍貴的丹,居然還敢讓她這個一次助手也沒做過的菜鳥練手,真是……好魄力。
接下來就沒有魏紫棠什麼事了,只是仔細在旁邊觀看胡立言控火,想要有所領悟,這一煉,就是六天,魏紫棠後來乾脆在丹房裏盤膝而坐,若是胡立言有閒暇的時候,就討教他一些煉丹的問題。
胡立言基本不涉及到不傳之秘的,都會回答她。
六天后,終於開爐收丹了。
彼時爐內震動,隱有氤氳繚繞,胡立言終於收起笑臉,一躍而起,一臉嚴陣以待,手一揮,爐蓋飛起,只見他十指頻動,令人好一陣眼花繚亂,最終爐內便出現九顆龍眼大小,薑黃色,氣味芳香,微帶辛辣的丹丸。
胡立言哈哈一笑:「成功了!我以為會失敗呢!」
魏紫棠第一次親眼看到成功煉丹的全過程,也是又驚又喜:「胡師叔,你第一次煉這個丹嗎?」
胡立言哈哈笑道:「不錯,我第一次煉這丹,因此丹材料珍貴,煉法又是出了名的困難,我原不抱什麼希望。」
魏紫棠莞爾,原來如此,怪不得如此豁達。
胡立言看看魏紫棠,笑道:「說不得是你帶了好運呢。」說著把那九顆丹中的三顆遞給了魏紫棠:「給,這是你的辛苦費。」
魏紫棠一驚,連忙擺手:「不不不,胡師叔,你肯讓我在一旁觀摩已是厚愛了,我如何好意思再收你的丹藥?我又沒幫什麼忙,這丹藥又如此珍貴……」
「讓你拿你就拿!」胡立言喝道:「囉嗦什麼!」說著直接將藥往她手裏一扔。還嘟噥說:「我本來覺得你這小姑娘甚是爽利,你要這般囉嗦,也不值得我另眼看待。」
魏紫棠拿了那三顆珍貴的問心丸回去,想想收藏好,打算等到自己衝擊築基之前使用。
之後胡立言每次來煉丹,都點名讓她去作助手,而且每次若是成功都會分她幾顆,魏紫棠很感動也很疑惑,按說自己實在是沒什麼可圖的,容貌醜陋,本領低微,又無權無勢。
這麼弱肉強食的修真界,也有胡立言這樣的人麼?
而且,在半年後,胡立言有一次煉完丹,還扔給了她一貼藥,說:「這是我新制的,試試你的胎記能不能去掉。」
魏紫棠拿著那貼藥,看著胡立言轉身就走,絲毫不以為意的樣子,心中泛起一絲暖意。她想起很久前第一次有人建議她來找丹房的活兒時說的話,不由感慨萬分。
這貼藥很好用,沒多久她的胎記就消得乾乾淨淨,她雖然不是很在乎這具本不屬於她的身體,但這麼久多少也有了歸屬感,何況雖說修仙,女人也總改不了愛美的心性,能把胎記去掉,心裏還是高興的。
攬鏡自照,鏡子裏的女孩兒看上去還是十七八的模樣,修仙之人,老得自然是很慢很慢的。又因為修煉,皮膚潔白細膩,靈氣充溢,雖然五官說不上很出色,也算得一個小美女了。
這樣的日子又繼續了大半年,前幾年胡立言在閉關,這出關之後不知道是為了完成師門的任務,還是賺取靈石,這一年就頻頻煉丹,魏紫棠因此收穫甚豐。
等到她衝破第八層之後,她覺得,自己已經可以嘗試下獨立煉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