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再見秦成元

魏紫棠領著向飛和他家雕站在蔚海城碼頭上時,頗有些土包子進城的感覺。

諾大一個碼頭,規模幾乎不比現代的大港小多少,最令人驚訝的,是整個碼頭都是雲石砌的。

雲石是一種低級煉器材料,輕而堅固,不易變形,不畏水,樣子也極為漂亮,潔白如玉,上面還有點點星光細碎亮片,大片大面積出現的時候,有一種震撼人心的美麗。

但是雲石雖然作為煉器材料不算貴,要這麼大面積鋪出來,卻不是一般的手筆,這種奢侈,實在令人咂舌。

一艘巨舟如同恐怖的巨獸靜靜停泊在這美麗的碼頭,使得它周圍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如同微不足道,蠅營狗苟的螞蟻。

可與這美麗奢華的碼頭不同,這巨舟並不是奢華風的,它以不知名的金屬所制,很多地方甚至打著補丁,船頭船尾都有數根巨大的金屬倒刺和無數小的倒刺,看上去猙獰可怖。

向飛不住地咂舌,驚歎。

修道之人,不管什麼時候都希望保持淡然的出塵之姿,對於這種鄉下小子的行徑很是看不慣,都側目看他。

向飛卻渾然不覺,猶自摸著腦袋,感歎著。

魏紫棠忍不住抿著嘴笑。

阿白和小狴犴又去了靈獸袋,向飛對於這個能裝活物的靈獸袋很讚歎,但是卻不願意讓他的雕進去。其實阿白和狴犴也不是很喜歡進去,雖然裏面被魏紫棠佈置得很舒服,移植了一層厚厚的絨草,種了兩棵果樹,還扔進去不少玩具,可是畢竟沒有主人陪在身邊。

阿白還好,這傢伙獨立性比較強,沒心沒肺的,可小狴犴卻每次都要做出委屈的表情,蹭蹭她的衣角,抬頭望著她,還要撲扇幾下長長的睫毛。

上船依舊要排隊,長長的隊伍,慢慢往上移動。

但是天空中卻飛過幾個修士,由羅海大陸的修士引領著,直接降落到了大船的甲板上。

那是幾個金丹修士,數一下,人數是六個,有男有女。

金丹修士當然是有這樣的特權。

排隊的築基和煉氣修士們又羨又妒,議論紛紛。

魏紫棠聽到前面的三個結伴而來的築基修士中一個道:「金丹修士過去總不會給羅海的門派做雜役罷?不知道船費要多少靈石?」

另一個道:「沒錯,煉氣修士要一千,築基修士要五千,金丹修士豈不要上萬?」

第三個卻冷笑一聲,說:「你們卻不知,他們不但不用給船費,還要賺一筆呢?」

另外兩個大為驚訝:「這卻是為何?」

周圍的修士們也都大感興趣,紛紛豎起耳朵聽他說。

那修士見人人關注,不由大為得意,清了清嗓子,開口道:「你們有所不知,這東海之險,超出想像,哪次航行,不是驚險萬端,傷兵折將?便是全軍覆沒,也是常事。船上又沒有元嬰修士,防衛力量自然是越足越好,所以但凡有金丹修士搭乘,只要與他們簽下契約,禦敵之時,聽從指揮,協同對敵,就不但不用船費,反而贈送一筆靈石,這靈石的數目,則跟他們的本事大小有關了。」

原來如此,大家都恍然大悟。

魏紫棠正聽得津津有味,突然聽到潘旃低聲說:「秦成元!」

魏紫棠驟然一驚:「在哪裡?」

潘旃示意船頭甲板上那五個金丹真人中一個短髯的中年男子。

那中年修士面目醜陋,皮膚黝黑,哪裡有半點秦成元的模樣?

魏紫棠想,想必是用了高明的障眼易容之術。他和潘旃所化的潘重紫不同,算是利益攸關人士,正一宗吞併了玉溟宗之後,想必不會輕易放過他,肯定有人追殺,當時聽到羅茵她們議論他還受了傷,現在這情況看來是打算避禍順便看能否有所奇遇才去的羅海大陸。

潘旃小聲提醒:「他認得你的長相,小心些。」

魏紫棠一驚,才恍悟潘旃的意思是以前讓他見過不蒙面的真面目。

也是,哪有人連臉都沒見過就死纏爛打,狂追不舍的?

這時那立于船頭的中年修士一雙眼睛已經掃過人群,注目到她的臉上,凝止不動。

魏紫棠暗叫糟糕,只希望他現在已經擺脫了追殺,不要連累到自己。不過他敢於立在那麼顯眼的地方,想必不是被追殺的狀態吧?

秦成元的眼睛雖然變得陰沉,抑鬱了許多,但還是很年輕的。看到她的一霎那,雖然面部表情沒有變化,眼神卻在一瞬間綻放出驚喜歡欣,只是勉強壓抑著,才沒有跑過來和她說話。

魏紫棠暗自歎了口氣。

隨著人流慢慢走上船,魏紫棠低著頭,可秦成元的目光一直膠著在她身上,有時候似乎為免有人懷疑,稍微掉開一些,不一會兒又忍不住回頭看過來,時而熱烈得似乎要把她融化,時而又陰沉憂鬱,似乎在悲傷歎息。

魏紫棠只覺如芒刺在背,渾身不舒服,連向飛興奮地向她問什麼,都沒聽見。

上了船之後,更感覺出這船的巨大,上千修士在上面,也絲毫不覺得太過擁擠。許多修士都是第一次登上這巨舟,不免新鮮,各自議論不休。

然後就有幾十個羅海修士開始分配船艙。

最上層的船艙是羅海修士和那幾個金丹修士,然後下層便是築基修士們,大約有將近兩百築基修士,剩下便都是煉氣修士了,有六七百人,煉氣修士的船艙都在甲板下層,條件又差了許多。

因向飛只是煉氣修士,自然不可能再與魏紫棠在一起,

魏紫棠被引到一間築基修士的船艙,進去一看,雖然只有六七平米大小的樣子,卻佈置得很好,大約是專門給女修士用的,大都是粉色和乳白色的綾幔床褥,質地也不錯,絲綢居多,桌椅床鋪也都是木質很好,雕花精美,雖然都不過是些俗世的東西,卻也令人賞心悅目。

魏紫棠剛剛安置好,向飛就找了過來,進來一看,「哇」一聲:「師父,你這裏好大,果然築基修士比煉氣修士住得好多了。」

接著不等她回答又炫耀說:「我剛才下去一看,我那小屋子根本不夠我和烏瑪兩人住,就去找管事問,為什麼我的烏瑪一樣付了船費卻沒有單獨一間,他被我問得啞口無言,把我隔壁那間給烏瑪住了。」

魏紫棠看他像小孩子一般得意洋洋,忍不住失笑,摸了摸他腦袋,又囑他不要惹事,不要得罪船上任何人。

向飛一一答應,突然道:「船開了!」興奮不已。

魏紫棠放出神識,發現果然如此。

巨舟緩緩離開碼頭,開得極為平穩。

向飛問:「這船不知怎麼開的?不用人劃麼?」神情很好奇。

這個恰好魏紫棠關注過,微笑道:「是用靈石,消耗靈石為動力的。」

向飛咂舌:「這要用多少靈石啊?」

這個恰好魏紫棠也關注過:「聽說船行一月,每天消耗兩千下品靈石。」

向飛算了下總數,驚歎說:「難怪收那麼多靈石做船費。」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向飛才下去了自己的船艙。

魏紫棠等他走了,覺得船艙裏憋悶得慌,便走出船艙,去了甲板上,甲板上已經許多人,大家都好奇這東海的景致,紛紛出來觀賞。

魏紫棠立到船頭欄杆旁,海風極大,頭髮衣裾被吹得獵獵亂舞,這片刻工夫,巨舟已經離岸很遠,海岸線幾不可見,而另一邊的海,更是渺杳無邊,在極遠處仿佛與天相接,蔚藍的天空映著蒼藍的海水,空空茫茫,只偶爾有大些的浪,打破平靜。

在這樣氣勢和威力的大自然面前,即使這船上乘客俱不是凡人,也忍不住嘆服。

魏紫棠自己也覺得心胸受到滌蕩,難怪修士們要行萬里路去歷練,確實對心境大有好處。

正感慨間,一隻手輕輕搭在她肩上,一個聲音溫柔卻激動得微微顫抖:「護法……重紫……真的是你……」

魏紫棠歎了口氣,擺出一個笑容,轉身直面他,輕聲道:「秦……道友,別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