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航行

秦成元聽了魏紫棠一聲「道友」,神色一黯,但隨即又微笑起來,聲音溫柔至極,簡直仿佛對面佳人是吹口大點的氣就化的:「你,你怎麼在這裏?那天,我……」一時似乎有千言萬語,又不便在這樣的環境裏說,便說:「咱們去我的艙房裏說吧。」

兩人都是同派修士,劫後餘生,不答應也說不過去,魏紫棠只好點點頭。

秦成元歡喜起來,他本是個俊美男子,此刻易容成面色青黃的中年男子模樣,只有一雙眼睛清亮深黑,驟然亮起來,也很有些特別的光彩,倒不顯得有那麼醜了。

潘旃卻很厭惡,說:「你閑得沒事嗎?跟他去幹什麼?瞧他這癡癡粘粘的樣子,也不怕他突起色心,把你怎麼樣了。」

魏紫棠不信:「不會罷,秦師叔不是這種人。」

潘旃惱火起來:「他是你哪門子的師叔?你怎麼知道不會了?你對男人瞭解什麼!吃了虧還不長記性,以前那事都……忘了?」說到最後幾個字,卻突然聲音小了,不知是有些不好意思,還是終於難得體貼一回,居然知道不去戳魏紫棠的傷疤,怕她勾起不好的回憶。

魏紫棠覺得好笑,道:「他以前莫非騷擾過你麼?真是看不出來,秦師叔看上去文文靜靜的樣子,還有這等魄力。」

潘旃果然大怒:「胡說些什麼,女孩子家也不知羞,漫說他那點本事,連我的衣服角都沾不上,就算我真讓他沾過什麼便宜,那還不是你的身體,你還有心思笑!」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都在心中,旁人自然聽不到,也看不出有異,這說話間,已經到了秦成元的艙房,秦成元將她帶入,把門關好,又設了法陣防止有人偷聽,同時隔絕別人的神識探查,這才請她坐下,仔細上下端詳著她。

他心儀面前的佳人已久,平時連面都見不到,話都說不上,本來宗門已滅,父親身死,自己成為喪家之犬,佳人生死不知,只當這輩子都無緣了,可眼前卻竟然真真實實到了面前,一張素臉毫無遮攔,任憑自己目光觸碰,心中好似直上雲霄,喜不自勝。

「重紫。」他目光熾烈,牢牢盯著她,恨不得如火融冰般把她化成水,再整個兒喝下去。看著她纖細的肩膀,修長的手臂和身段,很不得摟住她,抱到懷裏小意溫存。

魏紫棠的身體在護法大人時代,那是走的冷若冰霜路線,對秦成元從不假以辭色,此刻換了本尊,卻是溫柔沉靜的風格,看到秦成元眼中,只覺得與以前全然不同,心中忍不住便起了異樣的心思,只當她心中對自己其實是不同的。

潘旃已然受不了了:「我什麼時候准他叫我名字了?沒規矩的東西!還有,你瞧他看你那樣子,你就不覺得難受?快給他兩個耳光,叫他滾!」

魏紫棠冷然道:「護法大人,我如今的本事,還及不上人家呢。」

潘旃啞口無言。

魏紫棠左右看了一番,結丹修士的艙房與自己的果然不可同日而語,至少有二十多平米大小,在船上這面積堪稱奢侈,分隔成寢室和起居兩個部分,陳設也比自己那裏更好上許多。

魏紫棠左右打量,秦成元卻是一雙溫柔黑眸只盯著她看。

魏紫棠實則也被他看得不自在,低頭輕咳了一聲,秦成元回過神來,也覺得不好意思,收拾起心猿意馬,這才想起問他早藏在心中半天的問題:「重紫,那天我和爹被人重重圍困,沒法□,心裏一直很擔心你,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這段時間……可曾受了委屈?你的修為為何……」

魏紫棠聽他所說,略微有些感動,那天護法大人的情形,應該是比他要好的,他本身修為就遠不及護法大人,又身為掌門獨子,情況應是最為危急,卻還在牽掛著護法大人,擔心不能去維護她。

護法大人雖是元嬰修士,在他心中卻還是個需要維護和關心的女人。

魏紫棠於是不覺溫聲道:「我那日受幾人圍攻,又中了暗算,摔落崖下,身受重傷,如今雖然好了,修為卻倒退不少,連境界都沒有保住。」

秦成元吃了一驚,:「你……難道退到了築基……」卻是不敢相信。

魏紫棠也覺得一個元嬰修士退到築基太過荒唐,便道:「結丹期的修為還是有的,只是我有掩藏修為的法寶而已。」

秦成元這才釋然。

潘旃在她心裏冷笑了一聲,算是對她信口胡說的捧場。

魏紫棠問他:「你當日如何脫身?秦掌門他……」

秦成元眼圈一紅:「爹爹犧牲了自己,讓我逃出,我也受了些傷,卻不算嚴重,只是一直被正一宗修士追擊,月前才得以擺脫。」

魏紫棠看著他也有些愴然,更加柔聲道:「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秦成元低頭思索了一番:「我自知現在不是他們敵手,打算去羅海遊歷,一邊修煉一邊尋找機緣,總有一天結嬰之後再設法與他們清算。」

魏紫棠點點頭:「你能這麼想就好,我去羅海有些機密事要做,不能與你同行了。」

秦成元大為失望,好不容易見她修為倒退,和自己一個境界了,以前的鴻溝不再存在,正是天作之合,她卻仍然不肯同自己親近,要去做什麼也不願要自己的助力,心裏又是難過又是不舍,卻不敢開口糾纏。

潘旃一再催促:「好了沒有,不要與他過多糾纏!」

魏紫棠便起身告辭,秦成元挽留未成。

接下來的日子,算是平靜,船航行順利,其中遇到過一次食銅魚群的襲擊,被羅海修士們比較輕鬆地搞定。

魏紫棠每日只在自己的船艙裏修行,與狴犴和阿白玩耍,和潘旃鬥鬥嘴聊聊天,潘旃有時會和她鬥嘴半天,有時卻懶得理會她。

秦成元覺得她住在築基修士的船艙太過委屈,得了什麼靈果仙茶的供奉,都要拿來給她。

最不安分的是煉氣修士。

金丹修士只有那麼幾人,築基修士人雖多,卻知道此時不宜生事,一個個都能靜下心來修煉。唯有煉氣修士,道行既淺,道心虛浮,船上人數又如此多,六七百人,什麼出身,什麼境界,什麼性格的都有,難免開始你看我不順眼,看他順眼,不過幾天時間,竟開始拉幫結派起來。

向飛雖然被魏紫棠勒令不許惹事,奈何他本性耿直熱血,自然看不慣那欺壓弱小的,喜愛那輕財仗義的,便與其中幾人漸漸交好。

這一天,魏紫棠剛剛從甲板回到船艙,向飛一身是血跑過來,抱著他的雕,幾乎是哭著哆嗦著叫道:「師父,快救救烏瑪!」

魏紫棠一看,也吃了一驚,連忙讓他把烏瑪放到榻上,一看它漆黑毛羽的胸脯,被劃了兩尺長的巨大傷口,深而徹骨,極為可怖,幾乎傷及它心臟,血還在不斷湧出,止都止不住。

向飛滿臉蒼白,嘴唇發抖:「我……我用了藥,卻止不住血,師父,烏瑪它,烏瑪它,會不會……」

「不要亂想!」魏紫棠厲聲呵斥他,「你不會先用靈力止血麼?」說著動手用靈力封住它傷口,止住血流,喂了三粒築基期的療傷上品丹藥「回陽丹」,看出它狀態漸漸平穩,這才出了口氣,回頭看著向飛,冷然道:「究竟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