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謝柔嘉的馬車出門的時候,謝文興從外帶著一身的酒氣歸來。
「大老爺,我陪二小姐進城轉轉。」邵銘清說道。
謝文興點點頭。
「去吧去吧,多帶點人,別被擠了碰了。」他笑哈哈的說道。
邵銘清應聲是。
謝文興晃晃悠悠的向內而去,謝柔惠聞聲從後院疾步而出迎接。
「父親辛苦了。」她說道。
謝文興笑了,從袖子拿出一個本子。
「這個就是當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以及幾個地位尊寵妃嬪的有關事宜。」他說道。
「父親真厲害!」謝柔惠激動的說道。
謝文興撚鬚笑,看著謝柔惠雙手接過這個本子。
「父親您快歇息吧。」她深吸一口氣鄭重說道,「接下來的事就交給女兒吧。」
看著這父女二人說了一時話各自分外,邵銘清收回視線,趕上謝柔嘉的馬車。
「大老爺在外應酬了一夜,真是下了血本了,看起來收穫頗豐。」他低聲笑道。
「應酬幹什麼?」謝柔嘉說道。
「為了結交啊,為了在皇帝面前地位更重。」邵銘清說道,「所以一定要投其所好。」
「可是我們謝家不需要這些。」謝柔嘉說道,「我們謝家地位依靠的是硃砂。」
邵銘清笑了。
「你說的也對,不過大人們總覺得,物是死的,人是活的,相比於物。對人的付出回報又快又重。」他說道。
「其實物的回報更大,只要人付出那麼一點點的好。」謝柔嘉說道。
比如礦山,比如江河,比如山林,比如田地。
「只不過它們司空見慣,又不會說,就成了理所應當了。」
邵銘清笑了。
「是。柔嘉小姐說得對。」他笑道。「不過他們看不到是他們的事,柔嘉小姐暫且放一放心,今日出遊開心最要緊。」
謝柔嘉笑著點點頭。
「你上次來京城都去哪裡玩過?吃過什麼好東西?今日就帶我們再重新玩一次。」她說道。
邵銘清笑了。揣著手看著前方若隱若現的城池。
上一次他哪裡都沒有玩,什麼都沒有吃,寢食不定,心神緊繃。一心一意的盯著謝文興,耗費心思摸上玄真子的門。
「好啊。」他含笑說道。「交給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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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漸漸傾斜,室內光線變暗。
「點燈!」
坐在几案前的謝柔惠說道。
兩個小丫頭忙小心的點亮燈燭,在佈滿了紙張的几案上安置好,另一邊的食几上擺著的菜餚半點未動。
「大小姐。都一天了,您歇一歇吧。」一個丫頭大著膽子說道。
謝柔惠伸個懶腰,將手裡的筆放下。
好了。她不僅把娘娘們的事都記在心裡了,連娘娘們的家世來歷親眷都記下了。
外邊傳來一陣喧鬧。
「什麼事?」謝柔惠皺眉不悅問道。
一個小丫頭在窗邊向外看。
「大小姐。是二小姐回來了。」她說道。
謝柔惠站起身來。
「關上窗。」她說道。
丫頭們忙拉上窗戶。
「好了,現在把燈火點亮。」謝柔惠說道,「準備明日進宮的衣飾。」
丫頭們應聲是,燈火逐一點亮,恍若白晝。
闊朗的屋子裡一人高的銅鏡擺好,一架架的衣裳被推了出來,首飾被逐一的擺出來,滿室生輝。
謝柔惠站在銅鏡前,專注而認真的挑選著。
喧鬧聲從窗外傳來時,水英還在床上睡的沉沉。
謝柔嘉從帳子裡半閉著眼爬出來。
「什麼時辰了?幹什麼呢?」她迷迷瞪瞪說道,天光濛濛,入目昏昏,不過才五更左右。
她搖搖晃晃的走到窗邊,看著院子裡人跑來跑去。
「快快,大小姐的車要走了。」
哦,今天是覲見的日子,邵銘清說皇帝會在大朝會上召見謝大小姐。
大朝會這麼早啊,天還沒亮呢。
謝柔嘉打個哈欠,伸手拉上窗戶,隔絕了外邊的喧鬧,又給翻身的水英搭上薄被,這才一頭栽回床上接著睡去了。
聽到傳召的時候,天光已經大亮。
「惠惠。」謝文興看著下馬向內走去的謝柔惠,忍不住幾分緊張的又喊了聲。
謝柔惠看著謝文興,笑了笑。
「父親,別緊張。」她說道。
這話是他要叮囑她的,現在她先說出來,可見真的是不緊張。
謝文興帶著幾分滿意點點頭。
「去吧,別怕。」他說道。
謝柔惠笑著點點頭,緩步走向宮門。
穿過幽深的宮門,眼前紅牆黃瓦,日光下金碧輝煌雄偉的宮殿讓人炫目。
走在漢白玉旁的青磚鋪就的甬道上,謝柔惠端在身前袖子裡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不是緊張,是激動。
多少人這輩子連做夢都不敢夢到走在皇宮裡面聖。
而她卻能。
伴著她的走動,一聲聲的傳喚在宮殿前迴盪。
「巴蜀謝女覲見。」
「巴蜀謝女覲見。」
高大的殿門前剛散了朝會走出來的衣冠嚴整的官員們紛紛轉頭看過來,謝柔惠神情端正一步步邁上台階,在一眾官員中,一眼就看到了最前方的東平郡王。
就像她第一次在宴席上見到的那樣,穿著朝服的他依舊奪目。
東平郡王的視線也看著她。
有小內侍悄無聲息的近前與他耳語一句,東平郡王收回視線,退開幾步,站到了其他官員身後。
並不敢東張西望的謝柔惠在殿門前站住。
「巴蜀彭水謝氏柔惠參見陛下。」她施禮說道。
聲音清亮,婉轉悅耳。
片刻之後殿內傳出一聲宣。
那女孩子便邁過殿門消失在眾人視線裡。安靜的殿前頓時響起一片嗡嗡聲。
「這就是謝家的長女啊。」
「果然不愧是丹女傳承,小小年紀覲見竟然如此沉穩。」
「聲音也好聽,果然是唱巫詞練出來的。」
在這一片議論聲中,東平郡王越過眾人向外而去,但還沒走多遠,就由內侍疾步追來。
「郡王殿下,太后娘娘有請。」
太后娘娘?
這個時候要見他?
東平郡王應聲是轉過身。
而與此同時。正邁步走進一間茶樓的邵銘清也被人攔住了。
「邵公子。」兩個小道士笑吟吟的一左一右攔住他說道。
「你們是?」邵銘清一臉驚愕的問道。
小道士笑了。
「邵公子。您自然知道我們是什麼人。」他說道。
邵銘清當然知道,走在前方的謝柔嘉疾步回來。
「怎麼了?」她說道,身子繃緊。
一副要打架的樣子。
邵銘清忙衝她擺手。
「沒事。遇到個舊友。」他說道,「你先去屋子裡,我片刻就來。」
謝柔嘉看著兩個小道士。
玄真子的人啊。
這人竟然纏上來了?那上一世,也是這樣纏著邵銘清。所以他才做了通天法師嗎?
「那我先去了。」謝柔嘉說道,「有事就喊啊。」
邵銘清笑著點頭。看著水英和謝柔嘉在隨從的擁簇下上樓而去。
「邵公子這邊請。」小道士恭敬的說道,指著一個方向。
跟隨小道士進了一間包廂,看到其內坐著的人,邵銘清有些吃驚。
他知道是玄真子的人。但沒想到竟然是玄真子本人親自來了。
「道長!」邵銘清神情激動的搶步上前,施禮大拜,「許久不見了啊。」
看這樣子倒像是如隔三秋。
玄真子嗯了聲。
「是啊。見邵公子一面真是不容易啊。」他不鹹不淡的說道。
邵銘清施禮連說不敢。
「收起你那副樣子,我沒工夫跟你胡扯。」玄真子說道。「說,你到底什麼意思?」
邵銘清一臉茫然。
「什麼什麼意思?」他問道。
「為什麼我的硃砂你不管了,交給別人了?」玄真子問道。
邵銘清一副恍然。
「道長,道長用的硃砂乃是重中之重,我回去之後不敢隨意,所以挑選了最好的師傅來負責。」他鄭重說道。
玄真子看著他哦了聲。
「那你冒著大不韙給我一塊鳳血石,是什麼意思?」他又問道。
「那是因為道長應該得到這塊遺落的鳳血石。」邵銘清鄭重說道。
玄真子看著他鄭重的樣子,一臉愕然。
那當時捧著鳳血石不惜捨命一搏也要對自己獻媚拉上關係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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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英水英。」謝柔嘉有些不安的從窗邊轉過身,「你去你家公子那邊聽著,萬一不對,你就先幫忙。」
謝家的這些隨從,她還是覺得不可靠。
水英應聲是拉開門蹬蹬跑出去了。
謝柔嘉吐口氣,繼續看著窗外。
「小姐茶水送來了。」
門外有人說道。
謝柔嘉哦了聲,聽得門響。
「放下吧,點心一會兒再說。」她說道。
沒有人應聲,腳步聲反而逼近。
謝柔嘉莫名的一驚,猛地轉過身,但還是晚了一步,有人伸手按住窗邊的牆壁,俯身貼上來。
「媳婦兒,幾日不見,真是想死我了。」
似笑非笑的男聲在耳邊響起。
周成貞!
謝柔嘉汗毛倒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