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5 章
紛紜

惠惠!

坐在馬車上的謝大夫人伸手掀起車簾。

竟然忘了叫上惠惠了,真是心裡事多亂了。

「夫人?」車前坐著的丫頭忙轉頭問道。

那裡還有馬車吧?就算沒有,她父親還在那裡,自然會安排她離開的。

謝大夫人欲言又止,看著前方的兩輛馬車,最終歎口氣。

先讓惠惠她自己回去吧,現在,她看著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那件事要好好的想想才能跟她說。

「沒事了,走吧。」她說道,放下車簾。

謝柔惠呆呆的站在原地。

因為急著趕路她沒有帶丫頭僕婦,謝家來的丫頭僕婦又都跟著謝老夫人謝大夫人離開了,此時前後左右遠遠近近的老老少少都是男人。

所有人都像看不到她似的。

「二,二小姐。」

耳邊有人說道。

二小姐?

謝柔惠轉過頭,看到一個管事站在面前,堆起笑指著一輛馬車。

這是謝文興來時坐的馬車。

「二小姐您上車吧。」管事說道。

謝柔惠看著他,衝他勾勾手。

管事一怔,還是忙上前幾步,剛站定在謝柔惠面前,謝柔惠揚手給了他一耳光。

小姑娘力氣比不上男人,但一樣把這年過半百的老管事打懵了。

四周的人聞聲也都看過來,神情愕然。

「二,二小姐…」管事結結巴巴喊道。

「瞎了你的眼。」謝柔惠看著他冷冷一笑說道,「我是謝柔惠。」

在他們沒有親口說出來之前,她謝柔惠,絕不會自己灰溜溜的離開。她謝柔惠絕不會!

謝柔惠挺直了脊背走向馬車。

管事的紅著臉看著她。

大小姐?

這是大小姐?

「對啊,好像是大小姐,剛才夫人馬車那裡,老爺是一口一個嘉嘉的。」

「對對,我也聽到了,當時還覺得聽錯了,看來不是啊。那個是二小姐。這個才是大小姐。」

圍過來的其他人也紛紛低聲說道。

「可是,怎麼,怎麼二小姐坐上了夫人的馬車?」管事不解的說道。

「因為二小姐受了傷吧?」一個管事說道。

對啊。傷的還不輕,所以大夫人和大老爺才這樣照顧她吧。

「二小姐為什麼會受傷?」另一個管事問道。

他們適才沒有進場,跟謝家的大多數族人都等在青山礦外,甚至一開始都不知道二小姐來到這裡。還是大小姐和大老爺坐車突然出現的時候才知道他們回來了,說是得知家裡出事所以才急急的趕回來參加祭祀。

看來大小姐回來的真及時。祭祀果然成了,礦山也停止了坍塌。

「二小姐啊?」

有人正從這邊經過,聽到了他們的話,立刻大聲的回答。

「柔嘉小姐啊。是因為祭祀受傷的。」

祭祀?

幾個管事看向他。

「祭祀怎麼會受傷?」他們問道。

「哎呀你們是沒看到柔嘉小姐祭祀的是多麼凶險。」

那人頓時眉飛色舞,激動的比手畫腳。

「柔嘉小姐先是直接跳進了礦洞裡,礦洞裡啊。我們都以為柔嘉小姐也是獻祭了,沒想到。她竟然將三小姐救了出來。」

「然後自己也跑了出來,這還不算完,當時地動山搖,整座山都好像要塌了,柔嘉小姐卻沒有跑,還帶著礦工們向山上去了。」

「柔嘉小姐喊著號子,唱著歌,跳著舞,完成了祭祀,然後一切就都恢復了平靜。」

「不過,柔嘉小姐還是受傷了,畢竟跳進礦洞裡,在爬出來,可不是容易的事。」

他說著點點頭一臉感歎,四周卻沒有意料中的驚歎和激動。

三個管事神情呆滯的看著他。

「你,你是說,祭祀的是二小姐?」一個管事結結巴巴問道。

這人點點頭。

「對啊,是柔嘉小姐。」他說道,神情得意,好像他也參加了祭祀一般,「哎呀,你們沒看到,當時的場面真是太….」

他的話沒說完,眼前的三人同時抓住他。

「二小姐做的祭祀?二小姐的祭祀讓礦山停下了坍塌?」他們齊聲問道。

那人嚇了一跳呆呆的點頭。

「對啊,我們都看到了,在礦上的人都看到了。」他說道,「不信,你們去問,大老爺大夫人老夫人也都看著呢。」

三個管事看著他。

「可是,二小姐怎麼能做祭祀?」一個管事說道。

那人愣了下。

對啊,謝家的大巫可是只有一個人的,那就是大小姐,謝家的祭祀也只能大小姐來做。

二小姐怎麼…..

「而且,二小姐還做成了祭祀?」另一個管事說道。

對啊,祭祀還做成了?沒有被雷劈死,也沒有被山石砸死,神靈還接受了……

這怎麼可能?

這意味著什麼?

那人打個寒戰。

「我,我可能看錯了…記錯了….說錯了….」他惶惶的說道。

當這邊的人陷入驚慌失措的時候,原本要隨著謝文興進礦山的謝文昌也正神情激動。

「你,你,你…」他指著馬車上躺著的女孩子喊道,「她,她,她…怎麼在這裡?」

看著謝老夫人謝大夫人謝大小姐走出來,謝文昌就沒有再理會其他人,但當他要進礦山的時候,卻聽到有人說什麼三小姐被救起來了。

三小姐?三小姐是要獻祭的,又不是被害,救什麼救!

他不可置信的跑過來,竟然真的在車上看到了他那應該已經去陪伴山神的光宗耀祖的女兒。

「她在這裡管你什麼事?」

站在車邊的邵銘清淡淡說道。

看到他謝文昌大概猜出是怎麼回事了。

肯定是這小子毀了他們二房的榮耀事!

謝文昌伸手點點他。

「我還要問你呢,她是我女兒,管你什麼事!你在這裡幹什麼!」他喝道。

邵銘清看著他冷冷一笑。

「你的女兒?」他看了眼車上。

躺著的女孩子一動不動。如果不是再三確認還有呼吸,她跟死人沒什麼區別。

邵銘清收回視線看向謝文昌。

「姑丈,你的女兒已經死在礦山裡了。」他說道,伸手指了指山上,「你要找她就去跟山神說吧。」

他說罷手一撐坐到車上。

「走!」

適才謝文興已經交代過了,對邵銘清言聽計從,車伕聞聲毫不遲疑。離開牽馬前行。

「你!你這小混帳!」謝文昌氣急敗壞的喊道。要追過去,又記掛著礦山的事。

獻祭的女兒竟然沒死在礦山裡,那這礦山止住了坍塌還算不算他們二房也有功勞?

看著遠去的馬車。謝文昌跺跺腳,轉身向礦山而去。

…………………………………………………………..

謝柔惠的馬車到家的時候,門前也正亂亂,車馬湧湧的向外走。

看到這裡過來一輛毫不起眼的馬車。門口的僕役們忙粗聲粗氣的過來驅趕。

「是大小姐,是大小姐。」車伕急急的喊道。

「誰家的大小姐也不行!別擋了我們家的門!」僕從們喝道。

誰家?

謝柔惠刷拉扯開車簾。從車上跳下來。

僕從們陡然被跳下來的小姑娘嚇了一跳,帶看清模樣更是愕然。

這,這,是二小姐吧?

「二……」一個僕從張口就要喊。

「大小姐。您快請。」車伕大聲喊道,打斷了僕從的話。

大小姐?僕從的話被掐斷在嗓子眼瞪大眼。

這一聲大小姐讓門前的人都看過來。

「惠惠?」

「是惠惠?」

幾個老爺們在馬上看著這小姑娘,驚訝的說道。

「什麼惠惠!惠惠是跟文興他們去郁山了。」謝存禮掀起車簾說道。目光在這小姑娘身上掃了眼。

這一定是那個孽障,真是沒心沒肺。祖母父母長姐如此辛勞,她還不知道去伺候,竟然自己跑回家了。

竟然還敢冒充惠惠!

「現在是玩的時候嗎?胡說八道什麼!讓開,別擋著路」他豎眉瞪眼喝道,神情是毫不掩飾的厭惡。

這個瞎了眼的老東西!

謝柔惠心中怒罵,面上絲毫不顯,且眼圈卻一紅,沖謝存禮施禮,一言也未辯解向家內奔去。

這孽障倒改了性子了,怎麼沒有像以前那樣瞪眼?

謝存禮念頭閃過。

「這真是大小姐。」車伕急急說道,「跟老夫人大夫人老爺去郁山的是二小姐。」

真是大小姐?

在場的人面面相覷。

「怎麼可能!帶二小姐去郁山幹什麼?」謝存禮說道。

「二小姐祭祀受傷了,老夫人大夫人要她在郁山休養。」車伕說道。

「受傷了?受傷了也輪不到她去郁山休….你說什麼?」謝存禮嗤聲說道,話說一半猛地回過神。

怎麼受傷的?祭祀?二小姐祭祀?

他沒聽錯吧?

「他們說是二小姐祭祀的,都在喊二小姐。」車伕被這些老爺們的樣子嚇到了,結結巴巴說道,也不敢那麼肯定的說了。

祭祀事大,可沒人敢亂說的。

可是,二小姐為什麼能祭祀?

謝存禮想到適才那小姑娘委屈的樣子,這真是惠惠啊?

想到這裡不由心疼的只抽。

哎呀他的惠惠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謝媛這兩口子到底是幹什麼呢!不,也許是謝老夫人幹的!

祭祀事大,長幼有別,血脈不容褻瀆,謝存禮暫且顧不得去安慰謝柔惠,一拍馬車。

「快走快走!去郁山!」他喝道。

去問問到底在搞什麼荒唐事!

一陣人仰馬翻謝存禮等人離開了,門前恢復了安靜,車伕這才看向身邊的僕從。

「你可得好好謝謝我呢。」他說道。

僕從瞪眼。

「我謝你什麼?」他說道。

車伕牽馬哼了聲。

「要不是我打斷了你,你就要當眾被大小姐打一個大嘴巴了。」他說道,「疼不疼倒無所謂,被打飛了這面子,以後你就別想在門上當差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僕從更是瞪眼。

「少胡說八道,大小姐人最好了,才不會打人。」他說道。

車伕哼了聲撇撇嘴,牽著馬走開了。

院內謝柔惠停下腳,看著身後空無一人,半點腳步聲也沒有。

這些人竟然沒有跟進來詢問她?在聽到她是大小姐的時候,還是立刻趕往郁山,而不是立刻來問她怎麼回事。

是因為那句二小姐做的祭祀的緣故吧。

她還真是小瞧了謝家人對祭祀的看重。

前幾次都是以大小姐的名義進行的祭祀,這一次她是以二小姐名義,這種事必將在謝家引起震動,沒有合理的解釋難以安撫。

合理的解釋,自然就是能進行祭祀的只有大小姐,那現在二小姐進行了祭祀,她就是大小姐。

謝柔惠看著身後,再看看聞訊迎接出來的僕婦丫頭們。

僕婦丫頭們神情激動又忐忑不安,似乎不知道該怎麼稱呼眼前的女孩子。

不是大小姐,就是二小姐,不是二小姐,就是大小姐。

謝柔惠握緊了手,端正了身形,一步一步向內而去。

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不是你活就是我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