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渾噩噩也不知如何回到丞相府的玉衡,卻不知自己的命運已經被人安排好了,而和師兄雙宿雙飛,成為掌門的親傳內門弟子,統統在這一天,成了泡影。不,興許,從未有過機會,一切都是自己的誤會。
心是這樣的痛,彷彿一寸一寸地燒成了灰,她活潑潑精彩無限的人生,彷彿從此以後,再也不能了。
她失魂落魄地想了一夜,半夜裡守夜的青虹一貫警醒,卻是聞到了極濃的血腥味,她起了床去看,赫然看到了小姐的床被褥上全吸了血!她吃了一驚,趕緊上前止血,一邊大聲喊叫龍淵報告丞相和夫人,趕緊請大夫。
折騰了大半夜,玉衡到底是沒死成,小姑娘心不夠狠,切開得不夠利落,青虹發現得又早,丞相府裡本就藏藥極多,自然是各種人參靈芝都砸了進去,救了回來,救醒後卻是不肯說話,只是鬱鬱。
而她去清風山向蘇定方表白被拒的事情,卻到底被看在有心人的眼裡,不過一日,便已傳得沸沸揚揚,謝丞相家的女兒,再次成為京城的焦點。
得了消息的謝老夫人,那一口沒有出的惡氣,又重新被此事激發了出來,在房裡摔了幾件東西,到底吞不下這口惡氣,直接衝去了玉衡的房裡,天璇恐她氣急傷身,自然是趕緊跟上了。
房裡崔氏正低聲細語地哄著玉衡,自酒醒後,她水米不進,更不肯喝藥,直讓崔氏急得心如刀割。卻看到老夫人挾著怒氣走了進來,她心頭暗知不妙,丈夫看女兒傷情穩定後,卻有緊急朝事需議,只得匆匆讓自己慢慢偎著女兒勸說,先去上了朝。眼下卻是無人勸說得住老夫人,她連忙站起來迎了老夫人,低聲道:「如今天越發熱了,母親有何生氣親自走來?有什麼地方下人沒做好,只管傳了兒媳去吩咐,玉衡方才救醒,還昏迷著,我們去外邊說話。」聲音和面容極盡哀求,只恐老夫人說出什麼越發刺激了女兒。
聽了崔氏低聲下氣的話,老夫人卻是心頭憤氣潮湧,指著床上閉目呆如木石的玉衡,恨聲道:「你問問你的好女兒又做了什麼事情?她恬不知恥去向清微教的師兄說,讓別人娶她,結果別人根本無意於她,避之不及,當場拒絕了她!她自知羞愧,回來便來了自盡這一招,女子不守閨戒,既自玷,而又以玷人,如此不知廉恥的女兒,便是你教養出來的!她這般厚顏無恥,已讓我們謝家成了整個京城的笑柄!這還罷了,這卻是連累了我們謝家的其他女兒!」一邊攬了身側的天璇,大哭道:「可憐我們天璇也正是議婚的時候,被堂姐這般一連累,可如何是好?只怕這京城隨便一個芝麻官,都不敢再娶謝家女!」
崔氏語塞,她自玉衡被發現自盡,便一直在房裡守著,並不知此事,如今也是第一時聽說,心頭巨震,再聯繫到前陣子女兒貿然退婚,知道女兒卻是在情這一字上犯了癡!那蘇定方過來教授女兒武藝,都有婢女僕婦在側,看他也一貫彬彬有禮,誰知道女兒卻是有意於他!只是一副癡心,卻如何都付了流水?女兒如此乖巧,若不是那蘇定方確曾給了暗示,她如何會如此篤定蘇定方會娶她?她心頭紛亂如麻,老夫人卻不依不饒,氣頭上口不擇言,大聲道:「若是還有些廉恥,直接一劍抹了脖子便罷了,還能洗刷恥辱,總好過如今玷污我謝家門庭!」
只看到床上玉衡忽然睜開了眼睛,忽然衝下床來,便去拔那床頭的劍,崔氏大驚,衝了過去,青虹與龍淵自是兩人衝了上去緊緊抱住了小姐,玉衡到底失血過多氣虛,竟是掙扎不得,只得嘶聲道:「讓我死了一了百了,大家豈不自在。」
崔氏大哭道:「我的兒,你們怎麼就沒一個讓我省心的,懷胎十月掙了命才生下來的親親孿生姐妹,一個早早就沒了,另外一個被賊子算計,眼見又要被親祖母逼死,既然謝家門庭如此高貴,我們竟是高攀不起的,也罷,讓我們娘幾個一同走了,給謝家留個乾乾淨淨吧。」
一邊淚如雨下,一邊一疊聲的喊著人,讓人收拾了轎馬,這便要回鳳州去。她雖然一貫寬仁,對下人並不暴虐,治家卻極是說一不二,因此下人不敢違逆,當真去收拾了轎馬出來。
謝老夫人看她如此違逆,更是生氣,喝道:「不告而歸!果然有這樣的母親才教養出這樣的女兒!我看今後還有誰敢娶你們崔氏女?」一旁天璇看局面變成如此,趕緊勸解道:「事已發生,不若坐下來細細打算如何解決,祖母不過是氣頭上說了些氣話,並不是當真要逼姐姐去死,伯母還請寬心,待伯父回來再商量才好,如今負氣出行,姐姐和弟弟身子都不好,路上豈不受苦?伯母還請再三思量。」
崔氏心頭氣堵,自己女兒本就好不容易救回來,如今卻被婆母一句話要逼死,她也不去理天璇,只讓青虹將女兒抬上春凳,一邊走了出去,一邊又喊人去叫開陽,他昨夜陪了姐姐一夜,素性體弱,早晨自己心疼,才逼了他去歇息,如今也顧不得了,竟是走了乾淨!自己父兄對自己如珠如玉,也十分疼愛玉衡和開陽,自己便是回了娘家又如何?大不了以後就住在自己陪嫁的莊子上!一時竟當真收拾了行李車轎,一行往鳳州去了。
卻說謝佑下了朝回來,聽到妻子帶著兒女一同回了鳳州,有些無奈,他今日在朝中自然也聽到了閒言碎語,略一打聽,也是心頭狂怒,他一貫護短,自己女兒,在他心目中總是天真爛漫不知事,既有事,那定是蘇定方這賊子,定是言語、神情有所刻意暗示,自己女兒才輕付了芳心,可恨自己一向看他恭恭敬敬的,自己又朝事繁忙,居然輕忽了,將來定不輕饒!
他滿懷心事回了家裡,正打算好好寬慰妻子女兒,卻是被母親接著,一行哭,一行說媳婦的惡形惡狀,一邊立逼著他寫休書,休掉這惡婦,他頭大如斗,細想了想,倒是覺得妻子和女兒離京倒是件好事,一則母親正在氣頭上,妻子和女兒在府裡定是要受委屈,母親這頭自己也安撫不住,倒是分開了冷一冷的好;二則京裡這般閒言碎語,玉衡也是存身不住,倒是離開京城,換個環境,緩緩將養,過一段時間,少年人耽於情熱,哪裡知什麼叫天長地久,待時間過了,漸漸冷了,再想法子介紹些青年才俊,慢慢便好了。
打定主意後,只一頭寬慰著母親,對休書的話題只不接口,另一頭親修書兩封,一封讓身邊大管家謝一親自重新再收拾一些行李吃用藥品之物,一同帶了去給夫人,讓她只管安心和女兒在鳳州休養一段時間,待風頭過了,再親去接她們回來,若是有什麼缺的,只管和大管家說;一封卻是修書給了鳳州的岳父和大舅子,只請他們好生照顧妻子女兒,自己屆時一定親自上門致謝並接回。
京城如此紛紛擾擾,遠在煙水村的急雲卻不知道這些,她和袁玉、滿倉在家呆了一段時間,便擇了吉日準備出發上京。
臨行前夜,娥娘卻是包了個小包裹,裡頭除了匆忙趕做出來的鞋子和中衣外,卻還有拾到急雲時候穿的小衣服,她和聲道:「這衣服你還是帶上,你在京裡,遇到的人家多,若是僥倖能找回生身父母,也是個記認。」
急雲一愣,她當日不拿,是因為這衣服看上去似乎還是值幾個錢,當時蝗災旱災也不知道何時結束,自己留下的錢也不知能不能讓袁家度過災年,加上自己心知,若是自己父母胞妹仍在,自己僅憑相貌就能證明血緣,並不需要這衣服。不料娥娘居然卻仍收著這衣服直到今日,她心頭一軟,終於收了起來,娥娘看著她那漂亮之極的面容,輕聲道:「你年紀也不小了,若是在京裡遇到好兒郎,需多為自己終身大事打算,莫要誤了終身。」
急雲點點頭,娥娘又叮囑了一番,竟是怎麼都叮囑不夠,只覺得什麼都沒有教會這個女兒,越說自己只是越歉疚,急雲知她心情,只由著她嘮叨反覆叮囑,天亮後三人包了個馬車啟程,娥娘淚漣漣的送走了他們。
他們三人一行卻是先往江陵城,然後再從那兒走水路上京。路過望仙鎮的時候,急雲去客棧拿了自己暫存的馬和行李,滿倉和袁玉都有些意外,卻也只以為是急雲的主家十分慷慨,滿倉艷羨不已,馬還是極難得的坐騎,急雲慷慨大方地讓他試了試騎馬,還指點了一番騎馬的技術,袁玉也是躍躍欲試,一路上輪流騎馬,剩下兩人坐著馬車,其樂融融的轉眼遍快要到江陵城了,急雲想起夏大姐、施辰他們,卻是頗為想念,想著到了江陵城,要抽空想個法子去見見他們才是。
江陵城裡,夏妍帶著杜鑫、趙陽,這日正去了城南辦事回來,趙陽念叨道:「阿辰去了京城也就算了,阿紅妹子居然也跟著去了,結果這幾日的飯菜都不好吃了,誒。」
夏妍聽他嘀嘀咕咕,也不管他,心裡卻打算著杜陽已是年近二十,雖然傻了些,跟了她這麼多年,卻是要好好給他說個媳婦才好了,倒是杜鑫,幫裡那麼多人的女兒,忙著要推銷給他,他卻只是不肯,脾氣這些年越發古怪了……
正打算著,卻是忽然聽到趙陽道:「啊呀,橋上那個妹妹長得好像阿瓦妹子。」
夏妍和杜鑫聞言都抬頭去看那橋上,果然一個女子搖搖擺擺地站在橋頭,看面容,果然像極了阿瓦,只是神情卻有些恍惚,阿瓦面上,一貫冷靜老成的,哪裡出現過這樣的表情?杜鑫忽然道:「不好,她是要跳河!"
話音未落,那女子果然真的躍上了橋欄杆,呼地一下往下跳了下去,夏妍吃了一驚,驅馬跑到岸邊,她卻是精通水性的,立時跳了下去,將那女子撈了上來,那女子嗆了水,已是昏迷了過去,月光下看,眉目艷絕,卻是那急雲的雙胞胎妹妹玉衡,她隨著母親坐船到了江陵城,一路只是鬱鬱仍擺脫不了尋死的念頭,只是母親弟弟和丫鬟們看的緊,所有利器劍刃盡皆收了起來她沒找到機會。到了江陵城,因要換車馬,港口忙亂,她畢竟又有功夫在身,一錯眼居然仍是讓她找了空子跑了出來。
她怕在投江仍會被母親發現,派人救起來,索性走遠一些,到了城裡,渾渾噩噩走過橋上,看到下頭水流清澈,倒影裡看到自己清減了的容貌,心頭想:「這樣好水,也堪堪葬我這身了。」一邊便爬上橋桿往下跳去,不料卻是被夏妍她們看個正著,若是別人自盡,夏妍是不救的,自己都不想要命,倒讓別人冒著危險搏命去救,天下哪有這等事?
只是這女子面貌極像阿瓦,事又急,夏妍自是親自下水去救了她上來,又替她控水,杜鑫伶俐,早已讓趙陽去找了個車子來,自己又去臨街店舖處借了被單,替她們裹上,一路趕回鴻福酒館。
玉衡悠悠醒轉,一眼看到的便是個白裳少婦,杏眼俏眉,似是戴著孝,頭上插戴都是銀首飾,屋裡梅香四溢,床帳上繡著翩翩玉色蝴蝶隨風輕擺,她愣了楞道:「你是誰?這裡是哪裡?」
夏妍看到她醒了,沒好氣道:「你醒了?若是醒了,早日告訴你家人地址,我派人去通知你家人來接你走,順便賠了我那一身月華縐衫,新上身才一天!真真晦氣,就為了救你,那衣服過了水,揉得不成樣子,統穿不得了!」她替這女子換衣服時候,早檢查過那身肉皮光滑潔白,手上柔嫩光滑,獨手腕上有道新傷痕,想是曾割脈尋死被救下來過,雙腳上卻裹著繃帶,大夫看過了,滿是傷痕,不過應是用過極好的藥,癒合得還行。雖然面貌極似阿瓦,然而在她印象裡,阿瓦是就算走入絕境,也要殺出一條路來,哪裡會是投河自盡的人?醒來再看她完全不認得她,便知道不過是相貌相似,更是沒好氣起來。
玉衡聽到她惡聲惡氣,心下也賭氣起來:「我自投河自盡,誰讓你多管閒事救我?」
夏妍斜眼看她,哼了一聲,高聲道:「我也恨我多管閒事多吃屁呢,那些自作死的人,只管死去,要不是你長得像我舊識,誰稀罕救你呢,你爹娘錦衣玉食、好吃好喝地把你養這麼大,你說死就死,難過的也不過是你爹娘,關我們這些人什麼屁事呢!只是既然我救了,那總不能白白勞動了,總要讓你爹娘給我厚厚賠些錢財,補償一番,之後管你去哪兒再死呢,說真的,要麼說出你爹娘的地址,我去索酬,要麼你自己拿一筆錢來,我便放你走,你愛去哪兒死便去哪兒死。」
玉衡氣結道:「沒見過你這樣挾恩求報的人!」
夏妍拍手驚訝道:「咦,看你就是個大小姐,不知咱們老百姓過日子艱難,我那一件月華縐衫,那玉裳坊今年新出的料子,又請了金針坊的三娘子縫製的,這一套衣服就是一千兩銀子了!更別說我夏老大親自勞動救人的費用了,看你家也不是出不起這些銀子的,別的不多說,我只要你兩千兩銀子,不多吧?只要你給出兩千兩銀子,我便放你走,你愛去哪兒死就去哪兒死。」
玉衡氣得半死,她身為丞相千金,雖然與京裡的貴婦千金們話不投機,然而平日裡也多是趨奉多,幾時聽過這般不客氣的話,若是身上有銀子,她早就拿出來砸到她臉上去了,只是她是匆忙跑出來的,身上何曾有一文錢?
夏妍打量了一番她的面容,生氣使得她蒼白的面容多了分生氣,她忽然又笑道:「不過,說真的,真要死,投河真不是什麼好選擇啊,你這樣漂亮的小姑娘,若是不小心被什麼船工、雜役給撈了起來,再替你脫了衣服擦一擦……那時候……嘖嘖,若是死成了,在水裡漂個幾天,你沒見過浮屍吧,在水裡久了,面目全爛了無人能認出來,肚子裡頭的內臟腐爛了還會脹氣,肚子會變大,然後人會彷彿懷孕八個月一樣,越來越大後,砰的一下,肚皮就炸開了,那些腸子啊心肝啊全都露在外頭,水裡的魚啊,天上的烏鴉啊,都來啄食這一塊腐肉……誰能知道這人生前是這般水靈靈的?」
玉衡被她這般繪聲繪色的一說,忽然想起曾在水裡見過浮起來的豬的屍體,臉上顏色一變,夏妍仍說道:「這樣的死相太不好看啦,若是吊死也不好看,吊上去要好一會兒才死掉,過程太痛苦,舌頭還會伸出來老長,根本收不進去,收殮的人為了入葬好看,只好把那舌頭給扯掉……哎呀呀……」
玉衡被她說得花容失色,最後受不了,斷喝道:「你又在哪裡見過死人了!不過是說來騙我罷了!」
夏妍臉色一變,忽然惡狠狠道:「誰說我沒見過死人?我弟弟在我面前被活活摔死!腦漿飛出來,你見過麼?我父親我叔叔我伯伯都在我和其他觀刑的女眷面前被砍下腦袋,刀砍下來的時候,鮮血飛起來三丈高!我母親在監獄裡上吊,就在我眼前上吊死的,你知道一個人吊死要多久麼?她的臉慢慢變成青白,滿臉猙獰!她一定很後悔把自己掛起來了!我們其他活下來的女眷被流放,流放途中生了病,押送的官人嫌麻煩,直接扔在路邊,等她要麼病死,要麼活活凍餓而死,你見過麼?」
玉衡被她難看的神色以及話裡頭的內容嚇住了,夏妍雙目通紅,顯然是想起了不好的回憶,她從路旁的死人堆裡爬了出來,發著高燒,打著擺子,咬牙拚死爬出了一條活路!這條命,她掙得如此艱難,千辛萬苦走到今日這地步,卻有人活得好好的,要去尋死!
玉衡臉上有了同情之色,夏妍一輩子要強倔強,卻是絕不肯看到別人同情的神色,她站起來,冷聲道:「活下來,比什麼都重要,為了活下來,我可以什麼都做,像你這樣平平安安活了一輩子,遇到一點小事就想不開要死的人,是沒辦法理解我們這種無論如何都要活著的想法的。」
玉衡想起蘇定方,忽然嗚咽道:「你根本不知道這種滋味,這麼多年的情投意合,他居然說,和我只是同門之誼,是我誤會了!若是不能和他在一起,我這輩子還有什麼意思。」
夏妍被她的話氣得都要笑了:「就為個男人?他不要你,你就找十個八個男的,個個都對你好,個個都比他強,你偏偏要過得好得不得了,給他狠狠一個耳光,讓他知道沒有他,你仍然好好的,自盡算什麼?他只怕要笑死了,有個這樣漂亮的姑娘為自己死了,豈不是為他臉上貼金?你死了,他分毫未損,這世上居然有這麼蠢的人,做一件一點好處都沒有的事情?若是非要死,我也要穿個紅衣紅裙到他家大門吊死去!讓全天下都知道他負了我,以後我必化為厲鬼,害他家宅不寧,子孫斷絕!我看他敢再娶?」
玉衡被她說得一愣一愣的,聽到她說她蠢,卻是不服,惱道:「不和你這樣粗俗的人說話,你懂什麼。」
夏妍嗤的冷笑一聲,站起來道:「我是粗俗,只知道錢財和一日三餐,現在我是要去吃飯去了,卻不知道你有沒有打算餓死,若是要餓死,我倒是可以成全一下的,反正一時半會還餓不死,等一等,大概你父母就會自己找上我門來了,這酬勞還是跑不掉的。」
果然外頭有個小丫頭提了飯籃進來,在臥室外間擺了飯,肉湯的香味飄了進來,夏妍也不管玉衡,自走了出去,在外頭坐下,一邊問那小丫頭:「這是什麼肉?」
那小丫頭笑道:「回夫人,這是紅煨甲魚,方大廚說了,是用小火煨燉了許久,味透汁濃,軟爛香酥,正適合夫人補養,奶水更多些,對小公子也好,還有這湯是五神雞湯飲,卻是杜公子親去廚房囑咐的,說您今日下了水救人,您畢竟也是今年才生了孩子,雖然天不涼,還是怕您受了寒落下病根,因此這湯是給您還有那位救起來的姑娘驅寒用的。」
夏妍哦了一聲,又問道:「公子那邊可吃好了?」小丫頭道:「適才聽奶娘說,今天精神很好,吃了碗南瓜粥,在外頭走了幾步,說是腳挺壯,能不用扶走了好幾步呢。」
夏妍皺眉道:「我今日下了水,似乎有些回奶,讓奶娘這幾日多注意些飲食,恐怕要她喂小公子了。」
那小丫頭應了便下去了。
裡頭玉衡聞到菜香,她原就沒吃多少東西,都是母親逼著吃一些,經過這一通大鬧,肚子早已飢腸轆轆,而聽到那女子居然才生過孩子,卻下水去救了她,她身上的重孝,看著似是夫孝,不由的心裡有些內疚,頗覺適才說的話有些不對,這時候若再矯情尋死,似乎有些對不住別人,便起了來,發現身上早已換了套乾爽的中衣,旁邊床頭架上掛著套外衣,她起來試了試,果然合身。
她扭扭捏捏地走了出來,看夏妍正喝湯喝得痛快,她期期艾艾道:「還是謝謝你……為了救我,傷了身體……剛才是我不識好人心,說話無禮了。」
夏妍夾了口肉吃,也不看她,哼了一聲道:「還算懂得些道理,也不算救起個畜生,坐下來吃吧,還等著別人請麼,你為那男子割脈、投河、餓肚子,委屈一萬遍,他都不會回頭的,為什麼不讓自己過得快活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