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輪比武毫無懸念急雲仍然第一,而衛瑾與施辰居然戰了個旗鼓相當,施辰常在市井中拚殺,因而骨頭裡頭帶著那一股狠勁,又深知狹路相逢勇者勝的重要,因此一對戰時那股咄咄逼人豁出去的狠勁,倒把衛瑾逼得頗為難堪,到底衛瑾有雲陽侯和管夫人精心指點,勉強贏了,卻是他參比以來最艱苦的一戰,比完後回去,他自己又狠狠地苦練了許久,顯然深受打擊。葉璐則輸多贏少,名次極為靠後,卻也已經穩穩的是內門弟子了。
第二輪比武完便是雙人組隊比武,急雲與玉衡的清微形意劍法使出,光芒四射,連連克敵,教內上下盡皆轟動,一時之間,清字門和微字門,開始有些內門弟子也嘗試著找搭檔練習這套劍法,兩門居然空前的關係好起來了。
半個月的大比比完,謝瑤光奪了魁首,衛瑾第二,施辰第三,葉璐進了內門,玉衡積分險險的掛在了第四十九名,僥倖進了內門,就為這,她又暗地裡悄悄地哭了一回,這輩子,是她第一次認認真真的做一件事情,並且居然做成了。
清微派舉行了隆重的內門收徒儀式,張翔親手一一給他們頒發了內門弟子令牌、服裝,勉勵了一番,回了中徽堂,卻是思想了半日,這次大比,前三盡皆是微字門的弟子,一下子扭轉了數年來微字門人才凋零的局面,而自己的愛徒,大徒弟雖然幫務上頗有些才幹,武藝上卻造詣平平,其他徒弟盡皆一般,唯有一個蘇定方他寄予厚望多年,如今卻被微字門一個外門弟子輕而易舉地打傷,而這名女弟子,不僅是未來的晉王王妃,還是手握重權的謝丞相的女兒,他頗有些坐立難安。
想來想去,為今之計,也只能先好好待謝玉衡,再看蘇定方養好傷後如何,若是不行,畢竟再物色新弟子培養已是來不及,清字門與微字門相較,居然在優秀的弟子上已是出現了斷層,這實在不得不讓他緊張起來,畢竟當時若不是雲陽侯忽然失蹤,這教主之位極大可能就是他的,他當時創下了偌大的功績,卻忽然失蹤,而自己則毅然下注在太子身上,搏了一把,終於靠這勤王之功,當上了教主,如今雲陽侯歸來,說他不緊張,是假的。
結束了宗門大比的急雲和玉衡回了府,好好歇息了幾日,雖然謝老夫人仍然嘟囔了半日,但是兩個外孫女都成為清微教內門弟子的事實,還是讓她頗感意外,畢竟雖然她崇尚讀書第一,卻也聽說過清微教的威名。守舊家長們的習慣和邏輯一般都是如此,孩子幹不符合主流的雜事不好,但是若是這雜事幹出了點名堂,雖然表面上還是反對和不以為然,其實心裡到底還是也鬆動了許多。
也因此雲陽侯府有時候派了車子來接急雲和玉衡過去,謝老夫人也只是嘟囔嘟囔都快要嫁入皇室了,還不好好在家裡修身養性,卻也沒有之前那般找崔氏來作伐了。她如今卻是第一個希望外孫女趕緊嫁為王妃,這樣天璇的身份陡然升高為王妃的堂妹,議婚起來可是方便。
李熙也是十分盼望著九月的到來,中秋前太子就要大婚了,如今太子經常跑到他王府裡來做客,倒讓他不能經常跑雲陽侯府去見急雲。太子李怡似乎是患了婚前恐懼症,大概他也預感到未來的太子東宮,將會完全顛覆他從前的平淡日子吧。
衛瑾將宗門大比這事完成,卻是要準備來年春天的會試了,柳青霖這日卻是約了他在定風閣開個文會,他一大早過了去,卻沒看到其他常來往的文友,樓上的房間裡,只有個女子憑窗而立,穿著鵝黃色花鳥雙繪繡的薄綢單衫,月白色百褶裙,風吹來只覺得神清骨秀,風姿綽約,聽到衛瑾上來,她轉過臉,眉裁翠羽,眸如秋水,赫然竟是許久不見的柳碧筠。
衛瑾想起她將要成為太子妃,有些侷促,施禮道:「柳小姐。」
柳碧筠淒然一笑:「衛哥哥,如今你也要和我生分了麼,從前你都是喚我柳妹妹的。」
衛瑾眼觀鼻鼻觀心,從前是從前,如今她就要成為太子妃,而且又已是數年不見,如何還能和用小時候的稱呼來相稱。
柳碧筠自嘲一笑,說道:「你不必找哥哥了,是我逼著哥哥約了你來……我父親進了京,就遣人去了雲陽侯府,想給你我定下親事,結果令堂卻拒絕了,如今我只想知道,拒了我,是單單是夫人的意思呢,還是你也有此意。」
衛瑾淡淡道:「婚姻大事,母親做主,母親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柳碧筠垂下眼睫,眼圈卻已有些紅了,衛瑾當年師門歷練,一去不回,之後好不容易都來了京城,卻都各自有了各自的道路,她念念不忘,卻也知道事不可回,然而不親口問一句,不見上這一面,到底意難平,如今得了意料之中的答案,她依然茫茫然地覺得恍惚,多年前那一點屬於兩小無猜的綺念,經過這些年時光的碾壓,變得似乎無跡可尋,而自己彷彿那些曾經的靈氣、喜悅、羞澀,彷彿都已經失落在那聆玉山下,如今站在這兒的,不過是個軀殼。
衛瑾看她默默不語,施了個禮,轉頭下了樓,迎面遇到柳青霖,他滿臉愧色,作揖不止,衛瑾沒有說什麼,上馬回去了。
柳青霖走入定風閣,看到失魂落魄的妹妹,不由地安慰道:「阿妹,事已至此,你還是忘了他吧!」
柳碧筠望向遠處,居高臨下,平日裡秀麗的風景,如今一覽無餘,她如今只餘下一條路,那就是一心一意地往最高處走,成為最尊貴的女人,直到天底下再沒人能拒絕自己的要求。
八月初八,皇太子大婚,親迎柳太傅之嫡長女柳碧筠為皇太子妃,雙雙謁廟,行了合巹禮後,柳碧筠成了東宮的女主人,禮成後三日,宮中大宴群臣命婦。
李怡卻是被太子妃震了一震,成婚沒多久,便找了李熙說話:「太子妃果然是柳太傅教導的,靜婉宜人,又通書史,整個人如出塵仙子一般,靜言對之,俗氛自遠,真令人不敢褻瀆……從前只以為衛表妹清美出眾,如今才知真正清標出塵女子是怎樣的,她美名不顯,想必當真是藏在閨中真正的大家閨秀。」
李熙笑而不語,太子妃柳碧筠禮成後第二日宗室見禮,他自然是見過,容貌冰雪冷清,卻與急雲那種冷清不同……急雲那種冷清,是真正的於凡俗無慾,太子妃……呵呵,顯然是對太子無慾,不過在馭夫上另有一手,柔能克剛。
皇上也極為滿意,他可不喜自己精心培育的兒子被個庶女拿捏得死死的,如今來了個一言一行可供女范的名門淑女,他自然是高興得很,至於一個月後納入東宮的良媛衛瓊,若是太子妃沒這個本事降服她,那就不堪為將來的國母,若是太子當真不堪扶助,一心只想著女子,那也不堪為未來的國君。
李怡卻暗自在想著柳碧筠的那一等妙處,整個人如仙子一般,及至入了帳,那一股肌香,甜淨清雅,比麝蘭之香更為清淡,當真是氣似幽蘭,神凝秋水,更別提肌膚似雪,清晨醒來幾乎疑在雪中眠,肌膚瑩質,真真堪憐,自己大婚前宮中派了女史來給自己教習,那等庸脂俗粉哪裡及得上這般滋味!這般清美出塵之人,卻對自己絕不違逆,舉案必齊眉,態度舉止恭敬之極,自己有時候憐惜她,讓她不必這般拘禮,她卻吃驚地看著他,恭敬道:「女子以夫為天,更何況殿下乃是國之儲君,太子體恤臣妾,臣妾心中感激,然而君臣夫妻之禮,妾不敢不尊。」看看自己母后對父皇,也是恭順而絕不違逆的,自己從前不解,如今才知男子之尊,皇室之威。
大婚幾日後,太子妃來了月事,不能服侍,卻是讓身旁陪嫁來的宮女麗妲開了臉服侍他,那更是一個尤物!面貌妖麗,腰肢纖細,胸前極為豐隆,渾身滑不留手,卻又白得如同粉團兒捏成,床笫之間尤妙,他頭一次知道何為天上人間!他和她連宿了幾日,直到女史們勸阻,不可過於流連,身體為重,才有些愧疚地去和太子妃致歉,擔心太子妃會生氣,畢竟從前表妹一吃起醋來,那真是數日不理人,百般打疊才能回轉的,太子妃卻訝然道:「殿下何故如此?婢妾一流,不過是些與鳥蟲貓狗等一般的玩物,妾如何會生氣?這些玩物又何德何能,能讓一國儲君為了她們致歉?妾與殿下,乃是祭過廟堂的正經夫妻,一體同身,難道殿下會為了那些玩物,便忘了妾的結髮情分,夫妻之大義?」
當時自己又愧又敬,自己果真不如太子妃明理,父皇果然是為自己選了個將來可堪母儀天下的皇后之才,自己如何能辜負了父皇的期待,太子妃的厚愛?更不敢玩物喪志,從此居然真的把心用在朝事書史上,對那麗妲雖是喜愛,也不敢越過太子妃任意褻玩,克制自己的慾望,對太子妃更多了一番尊重和愛憐,卻是一時將表妹忘在了腦後頭了。